最近的國內新聞上,突然多了許多緝毒案件連連告破的消息。之前曠日持久,一直聞其名未見過其人的跨國毒梟,相繼的一個一個落網。
顏鈺看着電視新聞,慢慢的喝着茶,隱約覺得這便是國內相關部門,準備一舉端掉穆家隱匿在國內多年的販毒組織的前奏。也或者,已經收了尾,此刻弄出點響動來,只爲敲山震虎也說不定。
應該是國際刑警那邊,對穆卓軒的審訊有了進展吧。顏鈺想。
之前一直被捏的很緊的,穆卓軒落網的消息,漸漸的在金融圈子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了些風聲。
而穆家地產界的問題以及大股東穆晰然藏毒事件,依舊不斷髮酵,持續升溫。
穆企的股票就相應的,一連出現了幾次跌停。
房子裡很靜,顏鈺輕輕放下茶杯的當啷聲音,讓他自喉嚨間低低溢出的一聲笑,顯得陰冷滲人。那張過於俊美的臉,經過了些歲月的風霜,額頭眼尾的幾道淺淺的痕跡,叫他顯得更加蠱惑迷人。大手,長長的指尖落在原木桌子上,輕輕叩擊一下。顯得有些得意。
“這真是個好機會。”他自言自語的說着話,又兀自輕笑了一聲。
穆卓軒,你讓我的女兒失去健康,受盡苦難,我一樣也讓你的女兒跌入深淵不得翻身。還有穆啓然,隻身留在越南,就更加容易處理許多了。
至於穆家的這巨大家業……
顏鈺想着,脣角抿着抹笑,伸手又拿了茶杯抿了一口。就作爲傷害我家小格的賠禮吧。我會爲她盡數收入囊中。
現在一切就緒,只剩收網了。這樣想着,顏鈺就擡手撥了通電話出去。叫助理將一衆同事召集起來,準備好相關資料,下午開會。另外,讓同事等待時機,將小格的股份出手。
一切部署完美,每一件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着。
可是……
下午小格的突然回國,讓顏鈺一時有了些措手不及。似乎對付穆家兄妹的一些兒後招還沒來及使出來呢,突然就被人捆住了手腳,無法施展。
心底突然煩躁,就對一同回來了的達語有了些情緒,“小格要回來,你怎麼沒有事先知會我一聲?”
顏鈺微微不耐煩的樣子,低頭看一眼手錶,又叼上一根菸,垂頭吸了一口。側目看了身側垂手而立的青年一眼,突的有個念頭自他腦海裡一閃而過,眸光就顯得犀利了一些“還是因爲你,爲了阻止我對穆家人動手……”
這樣懷疑着,卻又覺得不大可能,突的閉了嘴巴,沒有了後話。
而一向對別人的視線言語反應淡漠的青年,這一次卻突然明顯的皺了眉,抿起了嘴巴。忍着委屈似的,拿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靜靜的看住他。
顏鈺被他盯得,心底莫名冒出了點點愧疚,說,“哎,算了。反正一切快要結束,你們回不回來,都已經沒關係了。”
“不是的。”一直沉默着,凝視着他的青年,十幾分鍾之後,突然說。
“還有上次,我勸你別輕易去動穆家兄妹,也並非爲着什麼可笑的血緣情分。”青年依舊抿着嘴巴,脣角不高興的微微垂着,一雙大眼,長長的睫毛沮喪的
低伏着,“更何況,就算我和他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又能如何?不也是誰都不在乎誰,誰都不認識誰的陌生人?”那生硬的口氣中,微微透出點激越委屈,讓原本凝神思考中的顏鈺突然瞪大一雙桃花眼,露出驚訝的表情。叼在脣間的香菸都忘了吸,待菸灰積得多了嗤一下掉下來,落在他的衣襟上,他才“哎呀”驚了一下,視線才自達語的臉上諾開來。
這孩子,什麼時候學會了跟人解釋,學會了用這樣滿含情緒的語言表達自己的內心了?
“我討厭你把我說的,好像是你和小格的外人!”達語總結似的,又硬生生丟了一句。轉身,在顏鈺猶自咬着香菸驚愕的愣神中,擡腳進了屋子。
“嗨,這小子。”被達語這樣仿似抱怨又仿似撒嬌的話,弄的有些回不過神兒來的顏鈺,低低笑罵着“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伶牙俐齒了?”
想當年把這小子從那古堡裡帶出來的時候,他才十二歲,那時候可都是整天都板着臉,酷酷的表情誰都不睬的樣子呢。雖然對他這個撫養人尊敬有加,但也只是叫他幹什麼他就去幹什麼,從來不問不說更不會抱怨撒嬌。很少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他們所做的每件事情,那時候,與其說他是個孩子,不如說更像個有生命的工具……
而如今的達語,可真是越來越像一個普通的青年。
變化實在太大了,這孩子!顏鈺咬着半截菸屁股納悶的回頭,正好看到客廳裡三個圍在一起鬥嘴、嬉鬧的姑娘。
妮娜小一些,又才纔跟着老師學會了一點點中文,說話的反應總是慢了半拍。那種仰着臉,笨笨的樣子很可愛。
而小格和那個叫做薛伶俐的四川姑娘,一斗起嘴來,嘰嘰喳喳滿屋子都是她們的清越聲音,伴隨着嘻嘻的笑,聽着真是又熱鬧又歡喜。
想必達語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被慢慢鍛煉出來了的吧。
顏鈺將菸蒂丟在地上踩滅了,望着屋子裡笑意妍妍的幾個姑娘,突然的,脣角莫名的就揚起了一抹安心、溫暖的笑。
小格的病情雖未見明顯好轉,但至少得到了控制,爭取到了這些時間,達語就有機會,找到相應的藥物。
這樣想着,顏鈺也就對小格的突然回國,不準備深究了。
可是扭頭進了屋子,聽到小格的話,顏鈺氣的又差點當場掀了桌子。
“什麼,你剛剛說你要做什麼?”顏鈺怒極反笑,雖然知道現在的小格根本看不見他這樣急怒攻心的樣子,可還是極具威嚴的垂視着沙發裡的小格,立在她的面前沉着聲音問。
“處理穆企的事情,你以什麼身份和立場處理穆企的事情?還是你壓根沒睡醒,不知道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代表着什麼意義?對,它之前是財富和權利的象徵,可現在它是顆燙手山芋,不,是顆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了的炸彈。現在誰敢將它抱在懷裡,誰就死無葬身之地!”
“你要爲其負責,負什麼責?怎麼個負責法?捨命……”暴怒中,話趕話到了這裡,顏鈺才突的瞪大了雙眼,又猶自不敢相信的,環目看了看沉默着立在小格左右的人。
“小格回國之前,就已拒絕治療了……”薛伶俐側目看
了一眼蹙眉冷臉的達語,小小聲的說了一句。
“拒,拒絕治療!”顏鈺被這話給驚壞了似的,臉色難看的不像樣子。
“真是長本事了啊,居然會拿自己的性命要挾我。”顏鈺氣笑的當兒,扭身腳步踏的很重,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拿了一疊資料出來,怒氣衝衝的又大步來到小格面前,擡手,啪一聲,將資料丟在小格的膝上。
“看看,人家根本不用你費心,早已做好了叫你墊背的準備了,你還真是上道兒啊,就這樣急衝衝給我撲上去?”
“我看不見。”一直沉默着,乖乖聽着顏鈺發火的小格突然說。聲音很輕,雙手摸索着,將那丟散在她懷裡的文件攏一攏。又說,“是股票售出記錄吧。”她問,那一雙失去光明的眼睛,空洞的睜着,茫然中顯出幾分堅定。
“我知道穆啓然會不顧一切去救晰然。是我,我也會這麼做。我不怪他。況且,他,他根本沒有義務對我好,但他有義務保護好晰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代他去愛護晰然了,我能理解。”她說着話,突然面朝着顏鈺仰了臉“就像你們對我,爲了保護我,可以不遺餘力,不擇手段。他,也一樣,只是相對的,手法算是溫和了許多。”
小格說到這裡,甚至擡頭笑了一下。“顏叔叔,聽說你還把晰然給送進監獄裡去了?”那小小的一張臉,表情突然生硬,顯出一點鄙薄的神情來“這手法,簡直和當初穆卓軒對我如出一轍。”她說的,幾乎咬牙切齒。“真是卑鄙!”
這話,是在是太重了。顏鈺清冷失落的表情中,漸漸顯露出一點點心傷的樣子來。
“叔叔,如果還有什麼迂迴的辦法,請你還是想法將她給弄出來吧。她在我心裡,就和達語、妮娜一樣,如果有事,我必以身相救。顏叔叔,您不想看我難過吧,也不想我因而恨上你吧?”小格那一雙分明早已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卻讓顏鈺一時難以直視。
原來胸口還哽着怒氣的顏鈺,此刻對眼前這個說話就像扔飛鏢似的女兒,就剩深深的氣惱了。
“以身相救?我看你根本不是眼睛有問題,而是腦袋壞掉了吧!”
“先生!”“顏叔叔!”達語和薛伶俐突然驚聲同時開口。
顏鈺被小格給氣糊塗了,一時口不擇言。等反應過來,看看呆愣着坐在沙發裡的,雙目無光的小格,只覺得那股怒火燃燒的更旺了一些。穆卓軒將我女兒傷成這樣,還想我對他的孩子心慈手軟?什麼道理!
更何況對這樣的人,有什麼磊落可言?
“穆企的事,不用你管。另外穆家那小丫頭的事情,你也別想插手。”顏鈺想一想又說“她的事情早已成了定居,你現在也插手不了了。就乖乖聽話呆在家裡接受治療,好好休養身體吧。”
“那,那我就不接受治療。”小格說出這句話的聲音很小,帶着一點點愧疚的意思,背卻挺得很直,表情很堅定。
顏鈺擡起要走的腳頓在空中一瞬,氣的渾身都有些抖了,“啊?”的一聲轉身看一看小格,再看一看凝神立在她身側的達語。
達語表情十分沉重,對他微微點了點頭。顏鈺才一擰眉頭,哼一聲甩手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