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小再睜眼的時候已是日暮黃昏,官方的傷藥配合冥界的傷藥果然有着立竿見影的效果,她已經幾乎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了。
只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房間裡籠罩着別樣的安靜。
戚小小作爲茅山後人,對氣息的感覺本就比其他人敏銳,她不由已經屏住了呼吸,悄悄起身,打算出門一探究竟。
她支開了門,卻沒見一人。
冥呢?
戚小小走出了房間,試着喊了幾聲,依舊是無人應答。
正是這時,戚小小忽而覺得身後有不似尋常的空氣流動,急忙喚出玉虛,準備應敵。
“小小,是我。”
——說這話的不是冥還有誰?
戚小小這纔鬆下一口氣,面色卻不好看:“你不是中了禁靈偈,怎麼能開傳送法陣?”
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法陣開在了冥界。
禁靈偈本來就是以紅蓮之火爲界,他屢屢犯戒,任紅蓮火灼燒靈魂,若是……
下面的事情戚小小不敢想。
他不是找了千年就是爲了和姬雪薇在一起的嗎,現在這樣又算是怎麼回事?
戚小小心中燃起了一股無名火。
冥感覺到了戚小小的情緒,心中卻浮起了一絲複雜情緒,說不清是喜悅偏多還是別的什麼,道:“我當然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去找了冥王一趟,紅蓮火本就是冥界的東西,他果然有剋制之法。”
戚小小忙道:“怎麼破解?”
冥見戚小小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鬆了一口氣。
他自然不會拿他的性命開玩笑,但是小小的命卻是排在他的性命之前。
“無妨,就是需施術來將此水緩緩注入身體中。”冥拿出了一瓶長頸瓷瓶,道,“這是黃泉水,正好剋制紅蓮火。”
戚小小點頭,欲伸手接過。
“小心——”
戚小小的指尖一涼,能看見一層輕霜覆了上來。
——她剛剛不過就是輕輕一碰……
“這黃泉水需靈力極高,五行掌水之人……”冥道,“你——”
後面的話其實不需要冥繼續說,戚小小果斷道:“我喊姬雪薇出來。”
冥伸手,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便見前面的戚小小雙眸清冷——這不是姬雪薇還是誰?
“你……”冥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姬雪薇看見冥的模樣,沒接過之前兩個人的話題,只道:“術法需要多長時間?”
她的身體雖然恢復了大半,但距離之前說的四個時辰,現在不過也只將將過半而已。
白洛已經控制住了黃語,昨晚他們處上風,這幾天也許就有第二波攻勢,她得做好萬全準備。
冥自姬雪薇提出這句話,便想到了這點,道:“兩小時,但是隱秘機動部的人會守陣。”
聽聞這句話,姬雪薇詫異地挑了挑眉:“你相信他們?”
冥將剛纔的藥瓶扔給姬雪薇,卻沒答話,道:“動作快些。”
二人皆知事不宜遲,姬雪薇長手一揮,便立了一個簡易的結界,以阻隔外界不必要的干擾。
給冥解咒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但也沒有多複雜。
只是……讓姬雪薇有些分神的,是剛剛與戚小小的替換。
她之前強制把戚小小拽出來是因爲她的靈力足夠強大,但是剛剛……姬雪薇本就是抱着想讓二人盡釋前嫌,又怎麼會自願出現?
沒錯,剛纔居然是戚小小把她拽出來了。
她的身體應該是沒有靈力的。
姬雪薇沉吟,難道是她的靈魂強大如斯……?但爲什麼戚小小沒辦法施展呢……?
“在想什麼?”冥的開口打斷了姬雪薇的神遊。
“不,沒什麼。”姬雪薇道,“你的禁靈偈並不難解,白洛既然那麼強大,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冥應了一聲,“所以我懷疑——”
“禁靈偈只是一個幌子,他是打算在我們解咒途中動手。”二人異口同聲道。
“現在多想無益,無論是不是陷阱,這個陷阱我們踩定了。”姬雪薇乾脆道。
冥應了一聲,卻沒再提白洛的事,“我知道你能分神查看小小,她……現在怎麼樣?”
姬雪薇微訝,在她印象中,冥向來是正事高於兒女情長,現在怎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想到這個?但是誠如冥所說,她分神查看小小的情況並不是一件難事。
只是……“我沒辦法看到。”姬雪薇道。
“什麼?”
“她把自己屏蔽在精神世界中,不讓我過去。”姬雪薇簡單道。
“她……”
“你不該說出‘靈力’之事。”姬雪薇冷淡道,“你明知道她在乎什麼。”
冥似乎是苦笑了一聲,卻沒答話。
又不知過了多久,二人皆是沉默之際,忽然聞見窗外風雨大作。
二人本就是對坐,不約而同睜開雙眼,對視道:“來了。”
那瓶藥已是過了大半,姬雪薇大致在腦中估算一番,道:“隱秘機動部的人還在外面埋伏,如果沒有意外,很快周茂偉會趕來加入……如果白洛沒有過來,你解咒的時間綽綽有餘。”
冥卻沒有開口,兩個人皆知,上回的局不過就是白洛的障眼法,用來削弱他們的力氣,現在這個大好時機,他又怎會不來?
“砰——”
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臥室門已經被一把撞開!
“別來無恙,小師妹。”
臥室外亭亭站立的,不是夏雨初又是誰?
而旁邊,被控制住的黃語正在虎視眈眈……
冥下意識想起身護住戚小小,卻被姬雪薇一把按住了手腕,他這才恍惚意識到身邊的這個人,是能夠同他並肩作戰的姬雪薇。
姬雪薇用眼神示意他冷靜,心中卻在盤算爲何隱秘機動部還未來到……
“你們兩個過得倒是舒服。”夏雨初冷笑着靠近,臥室外本就是用來簡單隔絕外界的結界被輕而易舉地擊碎,“就是不知道,接下來還能不能這麼舒服了。”
姬雪薇眯着眼看着二人靠近,手中的靈力已經是迫不及待幻化成兵刃,一待時機成熟就準備朝來人擲去。
冥在一旁五指結印,冷漠地看着來人,隨時準備着衝破禁靈偈,然而旁邊的姬雪薇看穿了他的意圖,不動聲色地先一步破開結印。
夏雨初沒留意到二人私下的暗潮涌動,見他們端坐一旁,以爲只是困獸之鬥:“呵,如此情景,倒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了。”
夏雨初手中劍刃泛着瑩瑩白光,揮手朝他們走去。
黃語在一旁獰笑着,雙眼泛着綠光,姬雪薇只消一眼便知道他就是上輩子她的徒弟,然而唯一的徒弟成了他人傀儡,這情景……
姬雪薇閉了閉眼,分神傳音入密道:“我來會會她,你不要輕舉妄動。”
冥正想說區區紅蓮火又算得了什麼,卻不自覺想到了戚小小擔憂的眼神,動作下意識一頓。便是在冥恍神之際,姬雪薇翻身而上,祭出長劍,只取夏雨初命門。
夏雨初早就有所防備,結盾穩穩擋住姬雪薇攻勢。
姬雪薇心中盤算周茂偉等人還需要多久才能抵達,一旁分心同夏雨初過招。然而黃語在一旁蠢蠢欲動……
這種情景,只需要夏雨初一聲令下,冥就……
果然,夏雨初引出姬雪薇後,右手打出手勢便讓黃語撲身而上。
那邊的冥早有準備,輕巧的一個跟斗避開了黃語迅猛的攻勢。
小小臥室氣場四起,夏雨初見冥身受桎梏也能同黃語將將戰個平手,心中不忿,左手起印,試圖再次喚出魔魘之舞,然而姬雪薇果真不是好相與之輩,還未等夏雨初的咒法念出,便被她一劍打斷。
夏雨初被劍氣逼得倒退幾步,擡頭便望見姬雪薇嘴角噙着清冷的笑,“怎麼,不用手段就贏不了我嗎?”
分明是一派遊刃有餘的模樣。
夏雨初氣結,從來都是這樣——二人小時候比武,每一次她都是這樣輕鬆地打敗自己,然後得到師父的賞識,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墊腳石。而她只能像一個小丑,默默無名的小石頭一般,不被人看重,也無人問津。
但是現在她不一樣了,她有白先生!
至少白先生看出了她的價值!
夏雨初深吸一口氣,提氣凝神化出一把長棍——這是師父唯一教過的一招,來吧,看看師父到底有沒有走眼,你究竟值不值得這一切!
姬雪薇左手喚盾,本以爲以夏雨初的靈力這番便足夠應付,卻沒想到對方長棍脫手,竟是變出了一柄長戟!
姬雪薇的盾頃刻間粉碎!
夏雨初攻勢不減,姬雪薇左手勉力防禦,卻抵擋不住直刺向前的長戟。那邊冥正同黃語相搏,姬雪薇心一沉,莫非她現在就要祭出那一招了嗎?
那邊的長戟堪堪抵住姬雪薇雪白脖頸——她現在若再不動手,只怕戚小小也會隨她灰飛煙滅!
按理說普通長戟不至於逼她如斯地步,然而姬雪薇從上熱度不難感受到,這大抵也是紅蓮火淬鍊出來的武器!
魂魄最大的剋星不過紅蓮火。這一次,對方的意圖果真明顯……
白洛究竟爲什麼如此針對他們?
姬雪薇轉瞬已經動過幾個念頭,正當她欲擡手祭出最後一招時,卻見眼前金光一閃,長戟崩離!
“誰?!”
眼見離取命只差最後一口氣,夏雨初眼眶血紅——到底是誰來阻擋了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