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尤其是投資相對較高的電影,就是一場大型的戰役,需要審慎謀劃,而在整個前期籌備中最累心的無疑是三個職務——製片、導演和編劇。
劇本早已定稿,沒有特殊情況不會隨意變動,之前的兩個月裡,杜克也做足了導演方面的規劃,不過影片開機前他依然不會輕鬆,許多事項導演必須參與進其中。
租賃器材、道具雖然有專人負責,但杜克也要大致看一遍,其中不符合他需求的,肯定要更換,而帶着製片、攝影、藝術指導一起堪景,也是前期準備中導演的基本工作之一。
攝影師要揣摩在實景環境中,攝像機怎麼運作拍攝;他這個導演覺得場地跟心目中的場景有差距的地方,要跟佈景師和藝術指導溝通,看怎樣改造更接近所要的場景感覺;選定場地之後,製片出馬跟場地方討論租借事宜,商議使用的時間、費用、注意事項等等。
人員場地都確定了,杜克根據實際情況又校正一遍劇本,將分鏡頭圖稿按照規劃制定成不同的腳本——每場戲需要拍幾條、要嘗試哪些機位、演員的情緒這時候要發展或控制到哪個程度……
分鏡頭腳本之外,杜克還編寫了計劃表,根據場地和演員來協調時間,發生在同一場地的劇情必須整合在同一個時間拍,他這個導演務必思路清晰,如果犯同一場地不同場次演員服裝對衝的低級錯誤,那就是業餘級的笑柄了。
除去這些,杜克還要帶着幾位副導演制定場記表,那位第一副導演科內時不時就會出現隱隱針對他的言論,整個工作做起來都磕磕絆絆,杜克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有幾次差點忍不住發火。
好在杜克很清楚,他在拍攝製作影片,不是來搞人事鬥爭的,被這些小事分散精力,最後得不償失的肯定是他自己。
花費了比預計更多的精力,才搞定場記表,讓杜克想到另一件事,他非常需要一個精明強幹、又懂得電影業務的助理,如果有這樣一個助理,他基本可以從這些繁雜的事務中脫身,從而將更多精力放在電影拍攝上面。
可惜的是,他暫時連還信用卡的錢都沒有,哪裡有錢去聘請助理。
總之,相比於前世待過的那些劇組,好萊塢電影的前期準備工作更加繁雜細緻,同樣耗費的時間也更多,而且演員定妝、研讀角色都需要時間,羅賓·格蘭德預計的九月中旬開機自然成了泡影,《生死時速》的籌備期拖延了整整兩週,直到進入十月份後,前期籌備才徹底告一段落。
1991年10月3日,被繁重的工作和壓力折磨的開始失眠的杜克浴火重生,重新煥發了精神,因爲《生死時速》終於在環球影城的攝影棚中開機了!
沒有記者會、沒有閃關燈、也沒有繁雜的儀式,劇組靜悄悄的開始了拍攝。
“Cut!”
第一次試拍剛剛開始十幾秒,杜克就喊了停,他從導演攝像機後面站起,在佈置成大廈底層電梯間的道具和佈景間來回走了幾次,最後站在了拍攝場地中間。
出演反派的丹尼斯·霍伯以及另外一位臨時演員,都讓到了一邊。
有些場景以肉眼來看沒有問題,但用攝像機拍攝下來,最小的問題也會無限放大,雖然兩個多月一直在不斷交流,但杜克與劇組各部門還是第一次配合,肯定需要磨合。
“燈光再暗一些,我需要灰色的金屬質感更強一些。”
結合剛剛拍攝的畫面思考了幾分鐘,杜克發現自己構想的場景和機位都有問題,嘗試着調整,“二號機機位向左移動三十度,你們只需要抓拍丹尼斯的背影,服裝……”
服裝師立即在旁邊舉起手。
走到丹尼斯·霍伯旁邊,杜克指着他身上有些破舊的工作服說道,“換顏色更灰的那一件。”
接着,杜克轉過頭,對出演保安的臨時演員說道,“你跟我來。”
杜克走到電梯間門口,轉過身看着跟過來的臨時演員,指着來時的地方說道,“你剛纔的驚訝表情過重,要注意收斂一些,你要沿着丹尼斯的外側走過去。”
見對方鄭重的點頭,杜克又觀察了一遍機位,這纔回到了導演攝像機後面。
“除了年輕一些,你看起來還是很像一個導演的。”
聽到這帶着單調鼻音的話,杜克轉頭看了眼站在旁邊抱着場記表的索菲亞·科波拉,卻什麼也沒有說。
調整很快完成,在杜克的示意下,一名副導演喊了‘開始’!
扔掉所有的雜念,杜克集中精力,注視着攝像機拍攝下來的畫面,畫面中的保安很快走到了丹尼斯的身邊,要檢查他的維修單,然後鏡頭落在了他藏在維修單後面的右手上……
“這是?”
杜克立即皺起眉頭,直接喊道,“停!”
他大步走到丹尼斯·霍伯前,拿過那張維修單,白紙上寫着的全是亂七八糟的字母,或許連上帝都看不明白上面寫的是什麼。
“道具!”杜克的聲音不大,卻異常響亮,“我要的是一張假造的維修單,而不是這!”
他對道具組負責人示意了下這張紙,對方趕緊跑過來,不等他解釋什麼,杜克直接說道,“你有十分鐘的解決時間!”
杜克的話中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這個團隊,現在不是他的團隊,將來也不會是他的團隊,他們之間只有工作關係,誰的工作出了紕漏,就要爲此負責。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杜克揉了揉額頭,第一次喊停可以說是他經驗不足出的問題,這次則是道具組因爲粗心……
“需要喝點什麼嗎?”
劇組爲他配備的臨時助理忽然說道,“咖啡還是紅茶?”
“暫時不需要。”杜克搖了搖頭,好奇的看着旁邊,“索菲亞,你爲什麼要進劇組?”
“我需要賺錢,一筆能讓我在歐洲生活一段時間的錢。”
索菲亞·科波拉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很直接的說道,“《異形3》拍攝結束後,我給盧卡斯叔叔打了個電話,所以就來了這邊,別忘了我爲大衛·芬奇做過臨時助理,也算有點資歷。”
“你要去歐洲?”杜克想了想,卻一片空白,他只瞭解2000年後索菲亞·科波拉的一些經歷。
“媽媽幫我聯繫過卡爾·拉格斐。”
這個年輕的女孩露出了嚮往的表情,“香奈兒明年會有幾個實習職位,卡爾·拉格斐已經答應爲我預留一個。”
從索菲亞·科波拉身上就能看出,香奈兒對女人的吸引力,或許她去歐洲,也與《教父3》中被影評人謾罵的表演有關係。
杜克肯定不會提這方面的話題,他不會當着女人的面,去揭她的傷疤。
拍攝很快重新開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道具組就製作出了另一張維修單,不管這些人對杜克是不是存在質疑,職業素養還是有的,拿錢做事是好萊塢最基本的原則,如果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這些人也不會有現在的資歷和地位。
然而,拍攝依然不順利,從場地佈景到攝像機機位,很多時候都在不斷調整,劇組需要磨合是一方面,杜克缺乏足夠的經驗是另一方面,用了整整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杜克纔將開機以來的第一個鏡頭拍攝完畢。
儘管杜克今生努力了非常長的時間,前世也有一些經驗,但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天才,有失誤、會犯錯,也需要調整自己與整個劇組的節奏。
這些都需要時間。
杜克與劇組的各個工種之間需要磨合,與演員也需要磨合,上午長時間的拍攝,把年齡有些大的丹尼斯·霍伯累的夠嗆,他也通過助理髮出了一些小小的抱怨。
“丹尼斯·霍伯的助理向我提了幾句。”
轉場休息的時候,索菲亞·科波拉及時向杜克轉達,“他表示霍伯先生最近工作太忙,身體不是很好,希望下面那些用來磨合劇組的鏡頭,都放在其他演員身上。”
“我又犯了經驗不足的錯誤。”
輕聲嘀咕了一句,杜克對好奇的索菲亞·科波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卻被杜克忽略了,他是一個新人導演,拿有些名氣的演員來磨合劇組,對方必然會不滿。
好萊塢充滿了擁有各種怪癖的演員,如果是一個超級大導,拍攝中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果是他這樣的導演,很多方面就必須慎重,丹尼斯·霍伯這樣的老戲骨還算是含蓄的,碰上那種臭脾氣又有點名氣的,甩給他臉色看也不是不可能。
名利場籠罩下的劇組,永遠不會融洽,除非掌控片場的那個人,可以將劇組所有人都壓的擡不起頭來。
自己的目標是什麼,杜克非常清楚,爲了實現這一目標,他既可以跟人強硬的對抗,也會做出必要的妥協,甚至能忽略掉某些不太和諧的聲音,現在的他並不具備完全掌控劇組的能力和資歷。
隨後,杜克變更了拍攝計劃,將更多臨時演員的戲份挪到了前面,開機整整一週的時間,再也沒有拍攝幾位主要演員的戲份,經過一週多伴隨着碰撞和矛盾的磨合,劇組的運轉纔開始順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