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裡的男人

廟裡的男人

沈少川約了秦洛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他當真是喜上眉梢,精神的愉悅令他看起來神采飛揚,宛若如畫裡走下來的時尚寵兒。

他身後就是大片的陽光,炫目的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秦洛呆呆坐着,頓時覺得世界裡滿是芬香繽紛。

他看來是跑着來的,很急,細看了才發現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他沒坐下,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冰水一飲而盡,他的眼睛那麼明亮,像是剛剛打磨好的璀璨的鑽石,他說:“秦洛,寧採同意解除婚約了!懇”

一時間,四周靜寂。

秦洛聽到自己身體路的血液莫名的朝頭部方向涌去,身後是絢爛的花開的聲音,她開口:“何振光也跟我離婚了。”

沈少川臉上的笑意如湖水般蔓延開來,那麼溫暖,那麼隨意而灑脫讓。

他坐在她對面,看着她,世界終於靜止。

秦洛的腦子也是一片混沌:“爲什麼寧採會答應你?”

沈少川攤手:“總有一些理由可以讓人恢復理智。”

好像所有的癥結都在一天之內全部消散,就像是醞釀了許多天的暴風雨,每次都是風雨欲來的震盪搖晃,可是到最後不過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而真到了最後一擊,世人終於覺得暴風雨要來了,它卻不過雷聲大雨點小的嚇唬了他們幾聲,而後便立刻笑逐顏開。

有悖常理!

儘管秦洛覺得問題很大,可是一時間,她又想不出問題在哪裡,她看不透,所以只能惶惶不安的坐着。

沈少川沒有說什麼,只道:“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這周我帶你去潛水吧。”

他的眼睛如一汪清明的湖水,叫人溺斃在其中。

他朝她笑了笑:“市長沒有批准我辭職,不過給了我一個月的假期,讓我思考思考,這樣也好,國慶了,你也放假了,去玩幾天吧。”

秦洛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回去一問宋詩穎,她卻用力一拍大腿:“秦洛,你傻啊,爲什麼不答應,沈少川多好的男人啊,你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給你撿到寶了,去吧,去吧,就當是慶祝恢復單身了,順便來個浪漫之旅,再好不過。”

宋詩穎大笑三聲,彷彿看到了秦洛與沈少川開花結果的模樣。

何振光,寧採,這些讓人煩惱的人和事,宛若一瞬間都離他們遠去。

一層網,給了沈少川和秦洛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

秦洛惴惴不安的回家將離婚的事情告訴了秦海蘭,秦海蘭淡淡掀了掀眼皮,看了秦洛一眼,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末了,只能輕輕一嘆:“秦洛,你這麼大了,想做什麼決定就做吧,媽也管不了你了,但願你一切安好。”

“媽——”秦洛突然抱住了她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媽,你想他嗎?都六年多了,再過幾個月,他就該……”

秦海蘭瞪了她一眼,她便收住了口:“我跟他早就沒關係了,以後不能跟我提他了。”

她站起來回了房間,秦洛在背後急急忙忙的叫了她兩聲,但秦海蘭並沒有迴應她。

秦洛失落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從書架上找出一個鐵盒子,鐵盒子的底部壓着一把有些生鏽的鐵鑰匙,她捏在手心裡好一會兒,這才蹲在地上打開了保險箱,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木製的盒子。

木盒雕刻着精緻而古老的花紋,看起來年代真是十分久遠。

而且這東西很有歷史的陳舊味道,還帶着一股松木的清香。

其實這是宋晉修早年做勘探時偶爾從底下挖出來的一件文物,他很喜歡這個盒子,幾乎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裡面,盒子有書本大小,但是很高,總共約莫可以放五本書。

秦洛啪嗒一聲打開,松木的清香撲鼻傳來,裡面只放了一本泛黃的日記,扉頁上有淡淡的暗花,因爲年頭實在久遠的緣故,早已模糊褪色的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日記的紙張已經很薄了,看得出卻翻了許多許多次,已經接近軟綿,似乎只要下手稍微重幾分,便能化成一堆粉讖。

秦洛的目光受了極大的刺激,她幾乎沒有勇氣直視這個本子,她的手慢慢伸了進去,慢慢的,慢慢的,如一根弦緊緊拉扯着她的神經,她害怕又不安,所以她的手指逐漸顫抖起來,幾乎暈厥。

她的腦子裡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當年第一次無意中翻開這本書的情形,一個偶然的機會,卻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原來冥冥中真的有一雙翻雲覆雨的命運之手,牽引着他們,相聚,然後分離。

她原本是半蹲在牀前的,就在手指碰到那泛黃的扉頁時,心臟不受控制的疼痛起來。

這種從身體的內部肆意遣散的痛苦她真是太熟悉了,她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撲倒在地上,她的喉嚨裡嗯嗯呀呀的,如一個失去了行動能力的老人,發生都困難。

她就這麼躺在地上,手指冰冷無法動彈,可意識就是這麼清醒,清醒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一點點,一縷縷,疼痛如潮水般涌來,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越是想掙扎,就像是痛苦。

終於,她放棄了掙扎,任由那半明半暗的灰暗侵襲自己。

也不知多了過久,好像有一世紀那麼漫長,她感覺疼痛退了,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也能自如活動了。

可她渾身乏力的從地上坐起,冷汗已經將她的汗衫濡溼,她一身疲憊,再也沒有勇氣打開那個盒子,直接將它收入了保險箱。

裡面的內容她早已滾瓜爛熟,再看一遍,無非再心痛一次罷了。

那是一道他們永遠也無法跨越的生與死的鴻溝。

傾其這一生,都無法跨越。

國慶假期總是被全國人民翹首企盼。

宋詩穎從一個星期前就計劃着出遊。

嚴謹成沒有回學校,但據劉主任說他請了一個月的假,國慶之後纔會回來。

宋詩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曾經淡淡的撇嘴,但一言未發,至少表面上看來,她已經徹底放下。

秦洛離婚的事情只有小部分的人知道,她處理的很低調,人家不問,她也不會主動說。偶爾有幾個八卦的老師會在背地裡津津有味的嚼嚼舌根,秦洛也聽過幾次。

可是真的正面撞上了,她也不加理會,淡淡一笑,久而久之,這些事情就變成了半鹹不淡的飯後談資,如果時間再久一些,他們就會徹底被轉移視線了。

其實學校裡離婚的老師也不是沒有。

宋詩穎寬慰她說:“你瞧,秦洛,事情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你看我,還不是這麼過來了,那些人就是嘴欠,但這個年頭對離婚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了,性格不合太平常了,所以你看開些,沒什麼大不了,現在不就挺好,多自由啊。”

她走着走着,突然頂了秦洛的臀部一下,撅的秦洛往一邊的人行道踉蹌了好幾步,沒好氣的吼她:“詩穎,你幹什麼啊。”

宋詩穎嘿嘿笑了兩聲,笑得那叫一個曖昧,看得人心裡發憷:“秦洛,還記得邱靜安那臭孩子送的教師節禮物嗎?國慶不是要跟沈少川出去玩嗎,帶上吧,帶上吧,不用白不用,生活就是要適時的增加點情趣,要不然太無趣了。”

秦洛的臉騰的就紅了,宋詩穎青天白日下的這番明示讓秦洛對她怒目而視:“宋詩穎,你給我站住!”

“哈哈!”宋詩穎跑的如脫兔,一直不停的往前跑去。

而秦洛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跑的並不慢。

兩個人在校園的林蔭道上相互追逐,也幸虧現在是上課時間,路上並沒有人,整條馬路寬闊筆直,由得他們這麼打鬧。

宋詩穎偶爾回頭衝秦洛笑兩聲,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突然竄出來的一亮黑色的車子。

“小心啊——”秦洛看到的時候驚恐的叫了一聲。

宋詩穎一回頭,那車子已經近在眼前,她有慣性本能的往前跑,所以她幾乎是直接撞上了車子——

“啊——”宋詩穎大叫一聲,一屁)7E股坐在地上。

“詩穎——”秦洛擔心的跑上去,“詩穎,你沒事吧。”

宋詩穎臉都白了,在秦洛的攙扶下站起來,對面是一臉黑色的沃爾沃,車子有些熟悉,但宋詩穎心神俱裂,反應過來後便衝着那車上的喊:“下來——沒看到我們校門口有規定嗎?在校園裡開車不許超過二十碼,下來——”

車子貼了黑色的車膜,只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是個男人,絕非女人。

而當車子打開的那一剎那,那個俊逸挺拔又修長的身影握着車門站立的時候,秦洛和宋詩穎都傻眼了。

這……

“是他!”秦洛率先想起來,“上次在廟裡碰到的那個男人!”

宋詩穎一看到他穿那一身黑就想起來了,新仇舊恨瞬間涌上來,眼神如鋒利的刀子筆直的射向他:“你必須跟我道歉!”

男人眉頭緊鎖,一臉面無表情的盯着她:“是你走路不長眼睛吧,這麼大的人了,還蹦蹦跳跳的,你以爲是你兔子轉世嗎?讓開,別擋道!”

他又坐進了車內,宋詩穎一聽就火了,揮開秦洛的拉扯,直接按住車把,把車門被打開了:“先生,這是我們學校路段,校門口明令禁止,校內開車禁止超過二十碼,你要是把學生撞了,怎麼辦?”

男人淡淡的掀眸,平淡的眼神中卻蘊含削鐵如泥的犀利:“我建議你們學校在每年招老師的時候多檢驗檢驗老師的視力,有些有眼無珠的就不要招了,自己撞上來的我沒要你賠償撞了我的車你還惡人先告狀了?見過不講理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講理的!”

宋詩穎被氣的一張俏臉完全變了模樣,他今天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的話,比起上次在寺院看到,要有人氣的多,可是說出來的話,的確刻薄而狠戾,完全將宋詩穎堵得啞口無言。

秦洛見他發動了車子,一驚,立刻將宋詩穎拉開,她們只能對着這絕塵而去的車子狠狠踢兩腳。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宋詩穎尤不解氣,車子吹起的灰塵令她不住的咳嗽。

秦洛嘆了一口氣勸她:“詩穎,你太沖動了,其實剛纔他開的車子也許根本沒有二十碼,要不然你肯定有危險了。”

宋詩穎一愣,旋即臉就紅了,她剛纔就是蠻不講理的強詞奪理了。

秦洛笑了笑:“好了好了,沒事了,人都走了,就別想了,也許下次還有機會見到的。”

“我呸,”宋詩穎憤憤不平道,“別再讓我看到他了,要不然,我鐵定衝上去給他兩拳!”

秦洛笑笑,與她一起回了辦公室。

陸飛揚的意外出現讓秦洛很驚訝。

他站在教學樓下,出場永遠都是那麼清貴。

黑色寶馬大氣磅礴,宋詩穎朝秦洛眨了眨眼,便先回了辦公室。

“陸總。”秦洛上前打招呼。

陸飛揚挑挑眉:“還是叫我飛揚吧,陸總太見外。”

秦洛呵呵笑了兩聲:“要不去辦公室坐坐吧。”

“不了,”陸飛揚說,“只是順便路過,聽說你離婚了,就過來看看。”

秦洛一愣,聳肩:“我挺好的,多謝掛心。”

陸飛揚點頭:“看到你這樣,我也放心了,人生也沒有什麼可以拿不起放不下的,不過你比寧採那丫頭強多了,哎。”

他唉聲嘆氣的搖頭,令秦洛心一緊:“寧採怎麼樣了。”

“這段時間也算是心力交瘁了,少川跟她退婚,她爸爸又出了點意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恐怕是沒時間管你們的事情了。”他雲淡風輕的說着,話裡的意思不言自明。

秦洛下意識的詢問:“寧局長出事了?”

“難道你不知道?”陸飛揚震驚過後恍然大悟,“也難怪,前兩天才發生的事情,現在已經被紀委控制調查了,不知道事情到底是真還是假,重要的是寧採的確沒有心情來管你們了。”

陸飛揚有意無意的說起你們,而他看秦洛的眼神,總是帶給她一定的刺痛與壓力感。

秦洛看着陸飛揚搖頭:“我們的事情跟她沒什麼關係,還用不着她批准來管我們,要是沒事的話我先上去了。”“秦洛。”她經過陸飛揚身邊的時候,被他扣住了手腕,她有些驚訝的擡頭看着他。

他笑了笑,眼神在陽光下閃着光:“沒事,我就是想讓你回去跟秦醫生說說,給別人一個機會,也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几十年,該找個伴就該找個伴,千萬別等錯過了時機再來後悔,我先走了,有時間請你去家裡吃飯。”

寶馬的身影慢慢在她的眼睛裡淡去,秦洛卻覺得不可思議,陸飛揚說那話的意思,似乎是衝着秦海蘭和陸向天去的。

……

下午的時候,秦洛就從本地的網站和論壇上看到了大量關於寧衍初被帶走調查的事情。

原因是他擔任財務局長的這幾年財務上存在着嚴重的錯誤與漏洞,傳言他貪污上千萬,雖然傳言之事不可盡信,但也不可不信。

秦洛閱讀完這些網站的報道,只想說四個字,世事無常。

比如她與何振光,前兩天還在拼命爭執,這會兒已經正式離婚。

也比如沈少川和寧採,婚期將近,婚約卻解除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沈少川無疑會背上狼心狗肺的臭名。

也比如寧衍初,前幾日還是高高在上一時風光無兩的財政局長,現在隨時可能成爲階下囚。

人生太過脆弱,根本無從把握。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寧採有個在省委組織的伯父,總不至於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寧採心力交瘁的從伯父家裡走出來,卻高興不起來。

伯父剛纔對她說:“采采,這次的事情證據確鑿,已經送到了京城,伯父也沒辦法啊,爲今之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你也別太着急了,先回去吧。”

寧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從未像現在感到過這麼沮喪,也從未像現在感到過這麼無力,所有的事情都無法掌握,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發生而無力阻止的滋味真是太痛苦了,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的父親。

她撇了撇嘴,苦澀蔓延開來。

她發動車子,逐漸上路。

她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覺,她想盡一切辦法,可是這一次就連伯父都感覺爲難。

所以真的是沒有辦法可想了嗎?

她不甘心啊。那是她的父親,一路庇護她成長的父親。

範素素已經急的進了醫院,寧採一個人抵着所有的壓力爲他東奔西跑,只是爲了盡一個爲人子女的責任。

她一個人開在黑暗孤獨的高速上,兩邊的車子不停的超車,將她遠遠甩在身後,可是她很累,她不敢開快,她覺得整個意識都不屬於她了,她好想睡覺,眼皮開始打架……

刺耳劇烈的喇叭聲猛然竄起,寧採下意識的睜眼,狠狠的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在高速上打了個飄兒,往前挪了好遠,終於停住。

她的意識徹底醒了,與她擦車而過的車子已經遠去,可是那尖銳的喇叭聲似乎不停的在響着響着……

她將車停在路邊,開了雙跳,背靠着坐墊半仰着頭,這個時候,她本能的想到了沈少川。

想他想的心痛。

她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久,終是將那個號碼給撥了出去。

“喂。”那邊傳來清冽的男音。

溫暖感動的她想哭:“飛揚。”

“嗯?”陸飛揚簡單的應着,像是聽出了她話中的哭音,“寧採,怎麼了?”

“飛揚,我現在在高速上,我開不了車了,我好睏。”她柔弱的說着,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

陸飛揚一聽,聲音陡然高了幾度:“那就別開了,停在路邊,你在哪個高速上,我過來找你!”

寧採的眼睛裡倏然滑過兩行清淚。她放下手機,靠在車墊上閉目養神,眼淚卻不爭氣的越流越多。

這麼關鍵的時候,也只有陸飛揚願意無怨無悔的陪在她的身邊。那就讓她先睡一覺吧,就睡一會兒,等他來。

陸飛揚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快速的穿上身上的外套,抓緊了手裡的車鑰匙。

但當他經過林琴箏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她辦公室的燈還亮着,因爲擔心寧採,他走的很急,幾乎錯過了那裡面傳來的細微的呻吟。

然而,辦公室內早已沒人,除了他的腳步聲,其餘的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眉心顰蹙,又倒了回來,毫不猶豫的推開門,就見林琴箏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剛纔的呻吟是她控制不住的疼痛蔓延開來,她的手機就掉落在手邊,她看樣子已經堅持不住了!

陸飛揚一驚,快步將她抱起:“琴箏,醒醒,琴箏……”

她臉色發白,嘴脣發青,手按着腹部完全無法開口,陸飛揚毫不遲疑的抱起了她送去醫院!

林琴箏已經失去了意識。

陸飛揚一邊開車一邊看她一眼,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要有多堅強,才能對這樣的痛楚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不出聲。

那煞白的臉色連他看的都心疼。

一直將她送到急診室,半路上醫生問他林琴箏病史,他說:“她有腎結石,發作的時候就會這麼痛!”

醫生幫林琴箏做了檢查,最後確診的結果便是——胃癌!

陸飛揚幾乎不敢相信,呆在那裡看醫生出具的報告,彷彿一個晴天霹靂,完全無法接受!

林琴箏經過搶救後暫時被送入了病房,陸飛揚站在她的牀邊,看着她蒼白無血色的臉,眉頭都打結了。

她的手機放在她的牀邊,幽幽的震動着。

有人來電。

陸飛揚一看,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並沒有添加到聯繫人,電話響了很久,所以他接了:“你好,我是林琴箏的……”

他話還沒說完,那邊的人就掛了電話,一句話沒說,他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胃癌——陸飛揚放下手機,這兩個字還是不停的在他的眼前閃爍,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一直坐在病房裡,直到手機再一次響起。他才猛然竄起,竟然將寧採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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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飛揚一邊接寧採的電話,一邊解釋:“對不起,寧採,臨時出了點意外,所有耽擱了,我現在馬上過去!”

寧採在那邊說:“不用了,我打電話就是爲了通知你我已經回來了,不用過來了,再見。”她平淡的結束了通話。

陸飛揚站在走廊上聽着手機裡傳來的嘟嘟聲,沉默良久。

寧採抱膝坐在牀上,她等了陸飛揚那麼久,結果,他並沒有出現。

她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似乎又一個人離她遠去,她能依靠的,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別人。

國慶如期而至。

秦洛的態度並不積極,可宋詩穎卻積極的不得了。

甚至將這事情有意無意的透露給了秦海蘭,於是晚上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秦海蘭便說:“你明天不是要出門嗎?怎麼還不整理東西,難道就帶個人過去?”

秦洛震驚擡頭看着她:“你怎麼知道的。”

秦海蘭哂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去,擡腳。”她拿着拖把,在秦洛的腳背上狠狠掃過。

秦洛頓時狼狽的撩起腳尖,悶悶回房收拾東西。

秦海蘭在外面對她說:“你都瘋到這個地步上了,再瘋一次也沒什麼關係了,自己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成。”

她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秦洛,對沈少川好好瘋狂一次……

秦洛幾乎轉不過彎來,也怕自己理解錯了秦海蘭的意思。

沈少川來了短信,吩咐她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他過來接她。

似乎已經沒什麼可以阻擋這個懸念了,秦洛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便躺上了牀。

她明明什麼都沒想,可是卻做夢了。

夢境真實而荒誕。

碧波盪漾的海底,兩個穿潛水服的高大男人不斷的下潛下潛,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麼。

動作很慢也很緊張,水下強大的水壓讓他們的身體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可他們依然在不停的下潛,水底深處,放着一個巨大的類似鐵盒的東西。

它安靜沉默的陷入了海底的水藻裡,其中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揮手,示意他從另一邊進入,可是另一個男人卻朝衝他揮手的那個男人靠近……

然後伸出手,從袖子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刀刃,朝那個男人揮舞而去……

“啊——”秦洛的夢境戛然而止,她驚恐的從牀上坐起,似乎滿眼的血腥,她渾身冰冷而顫抖,彷彿她的眼前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她的呼吸裡都是粘稠的淡淡的血腥味……

不!她大口喘氣,試圖從腦中驅逐這些可怖的畫面,可是他們就那麼真實的出現在她的腦子裡,她完全揮之不去。

她拿過手機一看,此時才凌晨兩點。

她翻身下牀,推開陽臺門,涼風襲來,浸潤着陣陣寒意。

初秋的夜,頭頂一輪皎潔的明月,那些如老人那一張張陰鬱的臉的樹葉,此刻在風中隨風擺盪,風將他們吹往哪裡就是哪裡,如此的隨波逐流。

她裹緊了身上的披肩,想要驅趕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寒意。

秦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睡着了,只是醒來時,手機便響個不停。

她下意識的以爲是沈少川打電話過來了,外頭陽光明媚,但當她抓起手機一看,上面悅動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外地座機號碼。

她狐疑的接起,那邊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你好,宋洛嗎?”

“誰?”秦洛第一個反應便是,“你打錯了。”

對方詢問:“你不是宋洛?認識宋晉修嗎?”

秦洛原本打哈欠的手頓時就停在了嘴邊,宋洛,秦洛……她猛然瞪大眼:“對……對不起,我是!請問你是……”

“我這裡是B市市郊監獄——”

秦洛慢慢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