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追求

孫皓的這個問題,也是萬彧和李流、羅襲感興趣的,因爲王迪前前後後忙活了這麼多,但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甚至對李流等兄弟都沒有說過。

對於這個問題,一開始王迪的想法很簡單,過來把水攪混,讓東吳回到原來的時空軌道上,整個國家的臣民在一個暴君的治下瑟瑟發抖,然後按照自己和鄧艾的約定蠶食江東土地。但是,隨着流程的不斷的順利開展(至少目前是很順利),王迪的心思也有點活泛了:還有必要把自己和鄧艾綁的死死的嗎?常言說狡兔三窟啊,蜂巢算是第一個,鄧艾那裡算是第二個,無形之中,江東這裡一旦運作孫皓成功的,第三個也成型了。

所以,隨着形勢的不斷變化,王迪的追求也在不斷的變化,經過親身體驗,江東的開發已經初具規模,不管是農業還是手工業,都有了良好的基礎(所以也爲原時空東晉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農業方面開闢有海昌、上虞、新安等屯田區,在湖灘開墾土地,建立毗陵、湖熟、溧陽、江乘、於湖、赭圻等屯田區,在長江中游建立潯陽、陽新、武昌、陸口、江陵、長沙漚口等屯田區;手工業方面,紡織業和制瓷業兩大傳統支柱產業都有所發展,孫休曾在建安郡侯官設典船校尉,負責率領刑徒造船,最好的戰艦上下共分五層,可以裝載3000人之多,這裡還有豐富的銅礦資源,人口資源即便不考慮被世家大族隱匿的,也有200萬之多(是蜀漢的一倍,當然,也只有魏國的一半),操作空間大有可爲啊。

只是有兩點是王迪比較顧慮的。

第一,東吳的商品經濟有點令人堪憂,尤其是在貨幣政策方面,這已經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了,孫權稱帝后,於236年鑄造“大泉五百”,重十二銖,比王莽的“大泉五十”大幅度減重,還恬不知恥的宣稱與當時的五百個五銖錢等值,錢幣面額越鑄越大,物價則越貴,人民深受其害,紛紛起來反對和抵制。不得不在246年回收大錢,但是回收之後呢?變本加厲,此後又鑄造“大泉當千”、“大泉二千”和“大泉五千”——當然這一點三國都是一個鳥樣,劉備就是靠這一手(劉巴出的主意)割的一手好韭菜,曹丕甚至直接廢除貨幣政策了,以至於整個三國亂世,錢不值錢,糧食當道,害的王迪穿越以來,那些在後世不起眼的經濟手段根本就無從施展,無法暢快享受吊打古人的快感,只能通過青樓啊,挖礦啊,棋牌室這些三腳貓的手段解決一些燃眉之急的問題。

第二,對孫皓髮自內心的不信任,這個貨人前人後、登基前登基後幾乎完全是兩個狀態,雖說登基之後也曾撫卹人民,又開倉振貧、減省宮女和放生宮內多餘的珍禽異獸,但不出兩年便原形畢露,濮陽興、張布、萬彧,包括岳父騰牧,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收拾了,最輕也是流放,丁奉倒是逃過一劫,子孫也遭了秧,最狠的時候,自己的女人和兄弟都不放過,還動輒剝面鑿眼,想想就一身冷汗。

第一點顧慮好解決,有了孫皓的支持,自己是可以用後世的一些經驗做法逐步修正的,尤其是北面和西面已經亂成一團,只要不作死,國內至少有個十年的和平發展期,還有機會的。

至於第二點,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王迪嚴重懷疑歷史上的那個孫皓,有多少是後人注水,或者說是繼位之後哪些事件的刺激令他走上一條偏激和自甘墮落之路,倒不是說孫皓現在的表現是極其的英明神武或者人畜無害,那樣的話王迪反而會抱有戒心,僞裝啊,誰不會,可是,孫皓孫元宗同學的表現是極其的……幼稚,對於很多人和事的看法全都寫在臉上了,這種人也許是真小人,但絕不是僞君子,對很多建議也並非完全聽不進去。所以,應該是那種可以挽救的人。

也正因此,王迪決定嘗試一下,看看能否留在江東發展一下——放眼望去,其他地方太亂,不適合自己施展抱負。

“個人的追求和想法也不是沒有,只是眼下大事未成,多說無益,還是之後再說吧。”看看衆人渴望和好奇的眼神,王迪還是很淡然。

“別,子均,還是先說出來好一些。”孫皓果然是一個不吐不快的直腸子。

“有三個想法,主公看哪個能滿足就滿足哪個吧,實現一個就好。”王迪還是很隨和。

“子均,不要囉嗦了,就開誠佈公的說來聽聽吧。”萬彧居然比孫皓還沉不住氣,在他看來,濮陽興這樣的是自己未來潛在的競爭對手,王迪,又何嘗不是呢?知己知彼啊。

“第一個願望,”王迪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下想出任主公未來的少府。”

看上去王迪所圖不小,畢竟,少府也是位列九卿,但這個職能很有說道,戰國時始置,掌管手工業和國君私人莊園(以後本質上沒逃出這個範疇);秦漢沿置,列爲九卿,負責徵收山海地澤收入和管理手工業製造,所領諸事均爲皇帝私人財政事項;東漢時多了幾項內容,兼管宮廷所用服御諸物、寶貨、珍膳等;三國時代,魏國將其中一部分權力劃給了殿中監,少府專事工藝製造及錢幣鼓鑄,東吳這裡也差不多,總體來說主要有兩項使命:其一負責徵課山海池澤之稅和收藏地方貢獻,以備宮廷之用;其二負責宮廷所有衣食起居、遊獵玩好等需要的供給和服務。

“少府……”孫皓琢磨了一下,慣例看向了萬彧一眼,見萬彧暗暗點頭,也就放下心來:“這個沒問題。”

“如果少府到時候朝堂之上有所非議的話,”王迪沒有接茬,繼續說道:“可以令在下到地方去做這樣的工作,尤其是武昌和會稽這兩個地方。”

武昌和會稽是孫吳的兩個手工業中心。這其中武昌的銅鐵器和刀劍大量地運到建業,會稽那裡還有豐富的銅礦資源,最好是能給我運作到武昌去,雖說那裡大小算是個軍事前沿重鎮,可是,在政治上的意義也很重要,當年孫權就是定都武昌的,只是拗不過江東士族的壓力,遷到了建業,沒記錯的話,孫皓也要去武昌來着,就讓我去打個前站吧,說不定能改寫一下命運呢?

“這倒也是個辦法……”孫皓有點選擇困難症了:“只是會不會有點委屈了子均啊?”

“在下哪裡會委屈,還有第三個願望,就是想討要一塊封地。”王迪依舊一副和藹的模樣。

重點來了!孫皓的臉扭曲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子均想要的是哪裡?”

“夷州。”

“夷州?!”聽了這話,在座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如果有眼鏡的話)。

“子均你瘋了?!”見王迪“索要”封地,先是暗自高興的李流隨即抓狂了。

孫皓和萬彧像是看聖人一樣看着王迪發呆。

羅襲倒是好一點,沒把王迪放在聖人的層次上,而是像看一個傻……X。

夷州,也就是今天的臺灣,據《三國志吳書》載,230年,孫權派將軍衛溫、諸葛直率領甲士萬人渡海以求夷州和亶州(據說就是今天的日本),作爲穿越人士來說,衛溫二人在夷州的一年多對今天台灣歸屬意義重大(所有有無恥的“臺獨”學者史明一批人要強烈質疑),配得上青史留名四字了。只是,你們這些人不理解就算了,爲何要用這種眼神?

“子均當真不知夷州對於我大吳而言意味着什麼?”萬彧不可思議的看着王迪。

王迪還真不知道,因爲這個問題是對日後的臺灣歸屬有劃時代意義,但是對於當下的吳國政治、經濟影響不大,經過萬彧的掃盲纔有了一些瞭解,敢情這裡面還有很多說道。

孫權爲何要派人探索夷州和亶州,究竟是爲了像秦始皇一樣追尋長生不老呢還是要彰顯國威呢還是要開疆擴土,衆說紛紜,孫權本人也沒有公開說明(公開說明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聽了萬彧說當年朝堂之上的反對之聲極爲激烈,尤其是陸遜,上書言道:“臣愚以爲四海未定,當須民力,以濟時務。今兵興歷年,見衆損減,陛下憂勞聖慮。忘寢與食,將遠規夷州,以定大事,臣反覆思惟。未見其利,萬里襲取,風波難測,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驅見衆,經涉不毛,欲益更損,欲利反害。又珠崖絕險,民猶禽獸,得其民不足濟事,無其兵不足虧衆。”在王迪看來,陸遜的猜測未必就是孫權心中所想(抓壯丁),這幾種想法也許是兼而有之吧,尤其是看後來孫權在遼東的一些做派,很有可能是藉助海路真正做到與蜀漢夾擊魏國(屢次強突合肥無果,早年還成就了張遼威震逍遙津的美名),順便還弄點仙丹,尋訪仙人。

令王迪吃驚的是,本應該是英雄的衛溫和諸葛直二人的結局:三年春,衛溫、諸葛直皆以違詔無功,下獄誅。

在夷州待了一年,回來後大軍十不存一,卻只帶回幾千人丁,亶州更是沒有到達,令孫權臉上無光,於是就處死了。

但是,在王迪看來,怎麼都像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滅口,掩蓋真相呢?

所以,雖然在衆人看來,這個地方壓根就沒有資格稱爲“寶島”,簡直就是地獄,九死一生要之何用?但是,王迪的興趣反而更加強烈了:島上說不定會有什麼秘密,而且,直接在三國時代就來一箇中央政府對臺灣正式管轄豈不美哉?

孫皓堅決反對,不是說捨不得這片土地,而是實在是不好意思,一定要王迪出任少府,最後,幾經推讓,勉強同意王迪出任少府,但只是負責貨幣和稅收兩項業務,同時,擁有私人開發管理夷州的權力(這個真沒人和王迪搶)。

於是,一番討論之後,皆大歡喜。

孫皓,心裡有數了,知道王迪所求者爲何,願望滿足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萬彧鬆了口氣,自己仕途的前進道路上不僅少了一個潛在的威脅,說不定還是一個強大的助力;李流和羅襲雖然不知道王迪爲何要執着於夷州這個鬼地方,但是,站住少府貨幣和稅收兩大肥肉,前景一片光明啊!

搞定了孫皓這一頭,王迪爲抓緊時間也就再次動身前往建業,看看葛系那裡進展的如何了,順便,拜訪一下傳說中的大神級名醫:董奉。算算日子,按照之前葛系的說法,也該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