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國之爪牙

多年後,不少漢室史家試圖找尋歷史真相,弄清在漢七十七年秋季,漢廷與身毒三大國到底如何結成共同征伐百乘王朝的臨時同盟,然因難獲實證,終究只能各執己見,成爲一大懸案。

然世所公認的,乃是這年的秋分之日,大漢水師艦羣對百乘王朝東海岸的一輪弩炮齊射,正式拉開了血腥大幕,而在九九重陽日,包涵諸曹輔兵在內的十五萬鐵騎南渡戈達瓦里水,侵入蒂利羯陵,則真正爲百乘王朝敲響了喪鐘,也預示着身毒次大陸“黑暗時代”的降臨。

只可惜,此時此刻的身毒人無所察覺,而此時此刻的漢人,多是隻想着勤勞致富奔小康,真正參與制定身毒大戰略的漢臣爲數不多,且至死都未對外透露半句,使得漢室史家無從得知到底有誰真正參與了決策過程,又是如何說服當朝天子的。

是的,說服天子!

即便過得數百年,大漢皇室仍是堅稱,“寬厚仁德”的武帝劉徹乃是迫於民意,又受到羣臣勸諫的龐大壓力,纔不得不準允對百乘王朝用兵。

只不過所謂的“羣臣”是誰,已無法考證,漢室史家只能將血屠萬里的屠夫之名扣到時任太尉的郅都頭上,傳承久遠的郅氏家族倒是甘之若飴,覺着自家老祖宗很是高瞻遠矚,功在千秋,亦因此福被後人,使得郅氏從一介寒門躍升爲千年不衰的軍武世家。

郅氏宗祠內,供奉着一方金匾和一副鏤金楹聯,爲兩代漢帝御賜之物。

金匾爲漢帝劉啓親書“國之蒼鷹”四字,楹聯則爲漢帝劉徹題詞,帝師衛綰代筆,龍飛鳳舞八個大字“戰克之將,國之爪牙”。

所謂“爪牙”,非貶實褒,乃勇力之士,得力臂助之意,出帝皇之口,多是特指武將,且是戰無不克之將。

郅都之功,足以配上如此盛譽!

然若要得成傳世大族,尤是軍武世家,非郅都自身便可撐起,必的後繼有人。

郅都少時曾爲文帝朝的郎官,到得漢七十七年,歷經三朝的他已年近花甲,卻不似尋常權貴般兒孫滿堂,許是殺戮過重,累及子嗣,他的長子和次子皆是早夭,唯有幼子長大成人,卻也是英年早逝,弱冠之年便是染疾暴斃,僅留下尚在襁褓中的獨子郅涿。

說來也巧,郅都的孫子郅涿和李廣的長孫李陵同歲,今年皆已虛年十九,且是黃埔軍學的同窗,本應在今歲結束學業,正式調入漢軍部曲任爲將官,然因漢廷要派兵征伐百乘王朝,黃埔軍學便是依照過往慣例,派出了大批即將完成學業的學子,隨軍觀摩乃至參與實戰。

皇帝劉徹念在郅都膝下唯有郅涿這根獨苗,本是不欲讓他隨軍出征的,若是有個好歹,郅都府上就真要斷了香火,戰功赫赫的忠勇之臣落得如此慘況,絕非劉徹樂見。

奈何郅都聽聞陛下已頒下口諭,要軍學祭酒劉越提前將郅涿舉薦到公府,經評覈後便可調入郎署,出任郎官後,便即攜孫兒入宮求見,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天子金口玉言,現今聖諭已下,要讓天子食言而肥,自是需要不小的勇氣,郅都不是不識好歹,然向來唯皇命是從的他,此番真真不想接受皇帝陛下的“好意”。

“陛下明鑑,愚孫身爲漢家兒郎,且深蒙皇恩,入黃埔軍學習得武學兵略,便理當爲我大漢征戰四方,浴血沙場,若天不僥倖,亦不過以身死國耳,待他馬革裹屍,老臣自當爲他扶柩,以他爲傲;然若陛下因憐恤老臣孤苦,倒不若讓他留在府中侍奉,不應讓其出任郎官,徒然食君之祿,於國無益,於陛下無益!”

郅都伏地見拜,如是道。

皇帝劉徹看着他那滿頭花白頭髮,默然良久,方是長嘆一聲,向亦是拜伏在地的郅涿問道:“郅涿,你意如何?”

郅涿緩緩直起上身,卻不敢直視天顏,屈首垂瞼的朗聲道:“回稟陛下,小子愚鈍,雖蒙祖父多年言傳身教,卻仍不識得甚麼至理大義,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卻也是醒得的。多少漢家兒郎想入黃埔軍學而不得其門,小子仗着祖父廕庇,得蒙皇恩,才僥倖入學,既已完成學業,若因貪生怕死而苟安避戰,上負皇恩,下愧百姓,亦無顏再見同窗袍澤。”

劉徹微是凝眉,淡淡道:“兵者,大事也。於國,關乎興衰;於己,關乎生死。你若僅憑義氣,顧及顏面,到時憑白害了自家性命,使太尉絕嗣,若再累及戰事,禍及將士性命,便是不忠不孝了。”

“陛下容稟,小子確是不才,至今仍只知紙上談兵,未經實戰,然正因如此,小子更當隨軍出征,以刀劍弓馬爲國征戰,印證過往所學,與其苟活一世,倒不如浴血沙場,一展所學,正如祖父所言,我大漢男兒,何懼死國,祈陛下準允!”

郅涿雖未及冠,然因自幼喪夫,常年由祖父郅都帶在身邊悉心教養,其眼界,才智,膽識,乃至心態之老成,絕非尋常世家貴胄可比。

畢竟郅都乃是漢廷羣臣中難得的文武全才,做過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亦做過掌御千軍的軍中主帥。

郎官,中郎將,濟南太守,中尉,雁門太守,徵北將軍,雲中太守,驃騎將軍,太尉,實打實的三朝元老,國之砥柱。

放眼大漢朝野,若舍蒼鷹郅都,再無旁人堪稱文武雙全。

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崽會打洞,非僅指遺傳了先輩天賦,更是指平日所受到的言傳身教,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至少,敢在皇帝劉徹面前直抒己見的少年郎,除卻太子劉沐,貌似還從未見過,便連莽頭莽腦的李陵,跟劉徹說話都有些哆嗦。

樑王劉武那個臭屁哄哄的孫兒劉典倒是不怎的犯怵,然其雖是外表孤傲,實則內裡滑溜得緊,小小年紀說話虛頭巴腦的,慣愛打官腔,總之樑王祖孫三代皆是老劉家的奇葩,是另類。

劉徹看着他那尚蘊着幾許生澀稚氣的五官,看着那因着心境激越而微微泛紅的面龐,不禁有些愣怔。

初生牛犢不怕虎,雖稍嫌少年意氣,然亦是因着少年郎有着滿腔熱血,在後世華夏危急存亡之秋,纔有黃埔軍校的十萬青年十萬軍,纔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無悔誓言。

黃埔軍校的創校精神,終是在尚武的大漢,在黃埔軍學綻放出了更爲鐵血殷紅的彼岸之花。

作爲這一切的推手,劉徹也會偶有感嘆,從早前羽林衛的軍中遺孤,到現今黃埔軍學的年少學子,是他將這些放在後世仍算是未成年人的孩子早早推上了戰場,讓他們在屍山血海中迅速成長起來。

若是後世的歷史網文敢如此寫,必是會被不少讀者噴成三觀不正,沒人性的。

只不過,若讓劉徹再度重來,仍是會如此行事的,時代的變革,社會的進步,最重要的推動力量還是年輕人,而非已然屈從既定框架的中老年人,更非既得利益的舊有精英階層。

當然,年輕人的熱血也往往會被有心人利用,譬如後世華夏某個廟小妖風大的學府,可是折騰出不少事。

實幹興邦,空談誤國!

傻乎乎的聖母表或許不懂,但公知精英必是懂的,只是不符合美帝乾爹利益,所以他們還是會散播某種特定的意識形態來毒害祖國花朵的,不得不防。

劉徹所要做的,恰恰是爲大漢的後代子孫正三觀,屬於漢人的三觀。

鐵血,尚武,不聖母;

重諾,守信,不背誓;

自重,自持,不媚外;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勿養虎遺患;

犯我強漢,雖遠必誅,但凡出手,便須毀其根基,絕其苗裔,既是要誅,便斬草除根,夷滅其族,誅絕!

劉徹終是準了郅都祖孫的呈請,收回諭令,讓軍學祭酒劉越照章辦事,將郅涿以預備將官的身份安排到隨軍觀摩團,隨細柳校尉領定南將軍衛青出征。

郅都祖孫入宮求見陛下之事,雖是鮮少有人知曉,然在宮內錄事中還是有所記載的,只是殿內對談並未得錄,加之郅都和郅涿事後皆從未對人提及此事,故後世史家無從得知箇中詳情。

反倒是時任太史令的司馬談,在日後爲武帝劉徹編撰本紀時,對此事略有提及。

據其記載,待得郅都祖孫告退而出,漢帝劉徹對太子劉沐道:“依爲父觀之,郅涿此子非池中之物。待來日,你得繼帝位,且郅涿未死,或可倚爲臂助,視爲爪牙。若真能如此,應可衡平軍系,穩固社稷!”

太子欣然應諾。

此段記載,乃是郅氏後裔最爲津津樂道的,亦因如此,幾乎所有的郅氏子弟都能將武帝本紀倒背如流。

然此時的郅涿本人,非但不曉得自身已然註定留名青史了,更是快累得連自個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從羯陵伽國東岸登陸後,漢軍的十五萬騎兵爲儘可能隱匿行蹤,非但分批進軍,更是晝伏夜出,從羯陵伽國的東部沿海繞到其南部邊陲的叢林地帶,再向西面潛行至戈達瓦里水中游。

將駐守南疆的軍伍稍稍向北面移防,讓漢軍能悄無聲息的從邊陲借道,已是羯陵伽君臣所能忍受的底限了,不可能讓他們橫越本國腹地的,況且漢軍也想隱匿行蹤,故也算兩國間不經意達成的共識。

穿越千餘里荊棘密佈且蛇蟻叢生的茂密山林,漢軍僅用了二十餘日,先鋒部曲更是來不及休整,便在九九重陽的前夜,泅渡戈達瓦里水,從猝不及防的百乘守軍手中強奪了瓦帕爾渡口,即戈達瓦里水中游最大的淺水渡口。

擔此重任的先鋒部曲,自是細柳騎營中最爲精銳的將士,而黃埔軍學的預備將官團亦是精通水性,故獲准隨行觀摩,但若非事態緊急,則不得擅自參戰。

索性戰事順遂,先鋒部曲輕而易舉的奪下瓦帕爾渡口,十五萬騎兵不再隱匿蹤跡,迅速從此地南渡戈達瓦里水,侵入了百乘王朝北部,瘋狂的屠戮着所有遇到的百乘軍民,焚燒沿途的城鎮。

與身經百戰的騎軍將士相比,預備將官團的少年們還是太嫩了,早已累得不成人形,倒不是說體力不如人,而是實戰經驗不足,譬如老兵們在行軍或待命時,皆有不少保持體力的小手段,在黃埔軍學裡的教官可沒教過他們,這都是軍中將士長年累月積攢的小智慧小經驗,上不得檯面,卻很實用,且有得少年們學的。

然也因如此,這些未來的漢軍將官們正已不斷吸收着過往鮮少接觸到的實用手段,以飛快的速度成長着,愈發成熟,愈發茁壯。

欲得振翅飛舞,必先屈身淤泥,靜靜等待着破繭成蝶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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