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叫偏殿,實則與尋常富戶人家的廂房也差不了多少,青磚漫地,麻灰抹牆,陳設也是極爲地簡陋,全然沒有帝王家的那種豪華富貴。兩個低矮的几案之上,已經準備好了酒食,漢獻帝就跪坐在几案之後等着劉澤的到來。
劉澤進殿之後便向獻帝躬身施禮,道:“臣劉澤參見陛下。”
獻帝一伸寬大的袍袖,道:“皇叔免禮。”回頭吩咐那幾個侍從道:“朕與皇叔有些體己的話要說,爾等退下吧。”
那知幾個侍從竟然無動於衷地道:“我等身負皇上的安危,不敢擅離職守。”
獻帝勃然大怒道:“靖王乃朕的皇叔,難不成還怕他要謀害朕嗎?”
侍從道:“卑職絕無此意,只是卑職職責所在,斷不敢違命!”
獻帝怒氣衝衝地道:“朕乃當朝天子,朕命令你們退下,你們敢抗命不遵嗎?”
侍從一聲不吭了,不過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劉澤明白,這些侍從都是曹操派來監視獻帝的,除了聽命於曹操之外,對漢獻帝的命令是置若罔聞。皇宮對於獻帝而言,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牢籠罷了。
劉澤上前一步,沉聲道:“放肆,天子駕前,豈容你們幾個如此猖狂!你們莫要以爲仗着是曹司空的人就敢如此無君無父在天子面前如此放肆,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治你們個大逆不道之罪,砍了你們幾個腦袋?”
寒目如電,帶着一種逼人的威壓射向那幾個侍從,那幾個侍從不寒而慄,劉澤是何人,他們可是清楚的很,就連曹司空也得禮讓三分,他真要是動怒砍了他們幾個的腦袋,估計曹司空也不敢怎麼。他們死了也是枉死。那幾個侍從慌忙跪地求饒道:“靖王恕罪!靖王恕罪!”
劉澤一揮袍袖道:“都給我退下,倘若曹司空要追究你們的責任,讓他直管來找本王便是!”
幾個侍從抱頭鼠竄,劉澤冷笑一聲。目視着那幾人離去,剛回過頭來,卻見漢獻帝跪伏於地,泣道:“求皇叔救我!”
劉澤唬得一聲冷汗,趕忙是雙手相攙,道:“陛下乃萬金之軀,切莫如此,折殺臣也。”強拉硬扯的,劉澤把獻帝拉了起來,再怎麼說獻帝也是一國之君。給一個臣子下跪,成何體統,這是沒人看見,倘若被人瞧見了,又不知要傳出多少的流言來。
獻帝起身後依然是一臉的悲愴之色。涕泗橫流,悽楚地道:“小侄自繼位以來,奸雄並起,先有董卓禍國,後遭李郭之亂,顛沛流離,幾庶死命。後得曹操。以爲社稷之臣,卻不意其比董卓更爲歹毒,專權弄國、擅作威福,篡位之心,路人皆知,小侄每見之。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可自立。小侄懇請皇叔救之,否則小侄將不知胼死於何處!”
劉澤不禁有些犯難,漢獻帝的處境,他不是不知。也不是不想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以自己目前的實力,最多也只能和曹操保持一個均勢而已,而且這也是仰仗着袁紹在北面給曹操施加的壓力,否則曹操斷然不會這麼虛以委蛇。兼領個揚州牧,封個諸侯王什麼的,並不會損害曹操的利益,曹操自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漢獻帝不同,他是曹操手中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曹操要拿他來挾天子以令諸侯,絕對不可能輕易地放棄。
“陛下勿憂,曹操雖有二心,但現在天下大勢未定,曹操也必定不敢輕舉妄動,陛下在許都自是安穩如山。”劉澤只得好言寬慰。
漢獻帝雖然已近及冠之年,但畢竟還是少年心性,劉澤來朝,自然就把劉澤當做了救命的稻草,又封官又賜爵,萬千恩寵集於一身,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讓劉澤救自己逃離苦海,現在聽了劉澤的推託之辭,雖然明白劉澤也是有苦衷的,但難免也是深深地失望。
劉澤看到了漢獻帝臉上的落寞和失望,不禁也動了惻隱之心,這麼一個少年,若換作是平常士家的孩子,正是風華正茂翩遷時,在父母的羽翼下,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歷史偏偏就選擇了他來當這個漢朝的末世之君,讓這個少年本來纖細瘦弱的雙肩去挑起他無力承受的重擔,大漢的天下,走到這一步已經是積重難返,僅憑着少年天子的一腔熱血,如何有回天之力,時也!運也!
“陛下應當明白,如今許都內外,皆是曹操的黨羽,臣就算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救陛下出許都,倘若不計後果地強行而爲,只恐危及陛下的性命。曹操雖有異謀,但也不到篡位自立之時,陛下只需隱忍便是。臣乃高祖苗裔,漢室宗親,絕不敢忘祖宗之姓,自當庶竭駑鈍,攘除奸兇,以興復漢室爲己任。臣在徐州一日,曹操便忌憚一日,臣只要一氣尚在,曹賊便斷然不敢稱帝。臣兵甲齊備之時,便是討賊伐逆之日,請陛下寬心,安坐宮中,靜候臣之佳音。”
漢獻帝也只能是點點頭,拭淚道:“靖者,安也,皇叔千萬勿失朕望,靖除國難,還我大漢清平樂世。”
郭嘉只是曹操手下的第一謀士,並未在朝庭上掛職,是以昨日之朝議郭嘉並沒有參於,聽到了劉澤被封爲靖王的消息,趕忙來找曹操。郭嘉體弱多病,這一路小跑下來,氣喘吁吁,面紅耳赤。
“天子……封劉澤爲……靖王……主公……主公爲何不阻止?”郭嘉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曹操此刻正在濯園中,手下正在忙碌地準備着宴請劉澤的酒宴,看到郭嘉的這付模樣,曹操不禁是莞而一笑,道:“不過就是一個諸侯王而已,天下的諸侯王多的可以車載斗量,奉孝何必如此驚訝?”
郭嘉喘息半刻,讓呼吸均勻下來,看到曹操不以爲然,搖頭嘆息道:“諸侯王不可怕,可怕的是諸侯加王,劉澤掌握着兵權,掌握着地盤,此次晉封王爵,必將凌駕於衆諸侯之上,與主公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分庭抗禮,主公將來再想制衡劉澤難矣。”
曹操呵呵笑道:“奉孝多慮了,劉澤不過是一個虛封的王爵,就連封國也沒有,有何懼哉?”
郭嘉道:“倘若真的是實封王國,倒也無所爲懼,一個諸侯王只能在自己的轄地裡發號施令,劉澤的虛封爲王纔是最爲可怕,沒有指定的封地,劉澤就不是指定的王國之王,而是普天之下的王,換句話說,劉澤現在是徐州牧揚州牧,那麼劉澤現在就是徐州的王,揚州的王,如果有朝一日劉澤將他的勢力擴展到青州兗州,他一樣是青州的王兗州的王。”
曹操暗自琢磨着郭嘉的話,郭嘉說的很有道理,劉澤被虛封爲靖王,看似一個連封地都沒有的諸侯王,卻擁有超越別的諸侯的地位,他的轄治就是他的王國,每多吞併一地,他的王國範圍就會隨之擴大,曹操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劉澤則可以利用諸侯王的地位號令諸侯,看來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想的有些簡單了,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間的這個少年天子,看來倒是一個頗有心計的主,以後更得加強控制纔是。
郭嘉又道:“昨日在朝堂之上,主?...
公就應當竭力阻止纔是,誠然劉澤功大,但也到不了封王的地步,最多封個四縣萬戶侯也就到頂了,食邑再多,也是一個侯爵,無傷大雅,可一旦進位爲王,意義就全然不同了,劉澤現在位置超越三公,恐將無益於主公。”
曹操沉吟片刻道:“天子詔命已下,已然昭告天下,劉澤封王之事已然坐實,斷難更改,奈之若何?”
郭嘉也沒有過多地埋怨曹操,既然劉澤封王之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現在再說什麼也是徒言無益,郭嘉也是那種務實的人,世界上賣什麼藥的都有,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這種道理郭嘉自然很清楚,所以他也就沒有再糾結過去,直言道:“既然劉澤封王已定,主公就必須要改變策略,今日濯園之會,就該是主公與劉澤攤牌之時,與袁紹的大戰迫在眉睫,劉澤的態度舉足輕重,若能與之相盟,主公便無後顧之憂,騰出手來與袁紹決一死戰。”
曹操點點頭,道:“奉孝所言極是,是到了與劉澤攤牌的時候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濯園之宴,曹操本來就已經打算和劉澤進行一次實質性地會談,與接風宴的務虛不同,此次曹操已定下了務實的基調,務必與劉澤將雙方的關係進行敲定,曹操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玩**了。
這時,門人在亭外稟報:“啓稟曹公,靖王劉澤在園外求見。”
曹操精神一振,劉澤果然應邀而至,郭嘉拱手道:“貴客已至,嘉便先告退了。”說罷,郭嘉長揖一禮,退了下去。曹操親自前往園門外,去迎接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