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大營,楊侑正站在哨樓上,注視着大營外。大火已經被撲滅,無數鄭軍的屍體夾雜在其中,已經被燒成了焦炭。楊侑沉思片刻,道:“將鄭軍屍體收集起來,火化,就地掩埋。”
“喏!”獨孤千山應着,快步走了出去。一隊隊的隋軍捂着鼻子,收集鄭軍士兵的屍身,一具具的屍體被安置在大坑裡。
“陛下,這一戰我軍損失五百多人,微臣已經下令,收集他們的屍體,火化之後,送回家鄉。”杜如晦在楊侑沉思的時候,走了過來,稟告着。
“嗯!”楊侑頷首,這一戰僅僅損失五百多人,而鄭軍至少被燒死兩萬多人,這是一場大勝,但對楊侑而言,王世充依舊盤踞在洛陽,想要攻下洛陽,依舊沒有那麼容易。楊侑略略沉吟,道:“戰死士兵的撫卹,依照慣例,加倍。此事交代下去,各郡各縣,都要嚴格執行。若有人從中貪污,朕決不輕饒。”
“陛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辦妥!”杜如晦說道。府兵制是大隋根基,只有撫卹徹底落實,府兵纔會覺得爲國效力是光榮的。歷史上大唐府兵制的崩潰,除了土地的急速兼併之外,還有一點便是當地官府撫卹執行得不到位,致使百姓覺得當兵吃虧,再也沒有百姓願意當兵。
楊侑又問道:“裴行儼和羅士信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杜如晦回答,眉頭不由皺起,心中充滿了擔憂。
楊侑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一戰伏擊王世充,就算拿不下王世充,楊侑也不希望部下大將有所損傷。裴行儼和羅士信都是得力干將,若是出事,虧大了。
“若是有了兩人消息,立刻來通報朕。”楊侑吩咐,踱步走下了哨樓。
大營內,隋軍士兵正在忙碌着,楊侑慢慢走回了大帳內,看着沙盤,默默沉思着。如今王世充大敗,上清宮也被牢牢圍困,楊侑可以從容做出部署。楊侑還是決定先拿下上清宮,此時他已經有了新的想法,拿下上清宮只在須臾之間。
厚實的指節輕輕叩打着沙盤,一個計劃已經完美地出現在楊侑的腦海中,想了想,楊侑吩咐親兵:“宣闞陵、王雄涎。”
“喏!”親兵回答着,匆匆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闞陵、王雄涎大步走了進來。兩人自從隨着李靖征伐山東之後,便一直留在山東輔佐楊恭仁,楊恭仁作爲東路軍主帥攻打滎陽郡,兩人也一同跟隨着。後來楊侑親帥大軍趕到滎陽,主持東路軍的戰事,一路上所向披靡,卻用兵不多,兩人也沒有太多帶兵機會。
此時聽見陛下召見,兩人知道必有戰事,忙匆匆而來,進了大帳,兩人同時拱手施禮,道:“陛下。”
“兩位愛卿來的正好,朕有一件事情,要託付給兩位愛卿。”楊侑淡淡的說道。
闞陵和王雄涎相視一眼,齊齊抱拳,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微臣縱然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楊侑呵呵一笑,指着沙盤,朗聲說了起來。闞陵和王雄涎心中大喜,忙道:“陛下請放心,我二人一定完成任務!”
上清宮,王行本顯得悶悶不樂。如今被隋軍困在谷中,不知道何時才能出去,上清宮糧食有限,等到糧食吃盡,恐怕這一萬多人,便會被活活餓死。王行本不想死,可是卻毫無辦法,隋軍用巨石堵住了谷口,強攻谷口,並不現實。
昨夜,他已經通過信鴿,將消息告訴陛下,陛下將會採取何種行動?其實昨夜已經有了答案,上清宮地勢很高,足以俯視四周方圓內十餘里的範圍。隋軍燃起的大火,王行本已經得知了。可是,隋軍大營雖然燃起了大火,但戰局仍然不明,只要隋軍仍然圍困着谷口,這一支軍隊仍然十分危險。
王行本正在想着的時候,忽然,王德仁匆匆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喜色,道:“荊王,剛纔谷外傳來廝殺之聲,應該是陛下正在攻打隋軍!”
“陛下果然沒有拋棄我等!”王行本聽了,一躍而起,心情頓時變得愉快起來。
“走,去看看!”王行本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關門,凝視着谷口,隱隱約約地,從谷口能看見大火,此外還有震天的廝殺聲傳來。
王德仁指着前方,道:“荊王,陛下正在圍攻隋軍,依卑職之見,當速速殺出上清宮,接應援軍。若是能前後夾擊,必定能擊敗隋軍,重新恢復上清宮的關隘。”
王行本不由握緊了拳頭,王德仁的話正合他的心意,此外他被楊侑困在谷中,覺得非常沒有面子,若是能一舉擊敗谷外的隋軍,他就能挽回面子。想到此,王行本厲聲大喝,道:“傳孤命令,立刻出谷,接應援軍!”
王德仁大喜,到了一聲:“喏!”
鄭軍立刻行動起來,王德仁親帥五千士兵,帶着武器和鋤頭等物,殺奔谷口。谷口已經堆滿了亂石,鄭軍士兵只能用鋤頭挖開一條通道。
王德仁聽着谷外的廝殺聲,熱血沸騰,他不斷催促士兵加快行動。在士兵們的努力下,谷口的巨石被砸成數塊,然後運送到一旁,谷口一寸一寸被挖開。王德仁將外面的廝殺聲聽得更加真切。
震天的廝殺聲響徹了兩個時辰後,漸漸變小,王德仁的一顆心冷了下去,難道說谷口沒有被攻下嗎?此時,在士兵們的努力下,谷口的巨石已經不足一丈,很快要被挖穿了。
王德仁心中猜疑的時候,谷外響起了聲音,道:“荊王在嗎?”
“荊王在關口,我是王德仁!”王德仁聽見聲音,忙道。
“我等奉陛下之命,已經擊潰了隋軍!”外面的聲音又道。
谷內的鄭軍士兵聽了,頓時一陣歡呼,兩邊士兵加快了速度,拼命挖掘着巨石,一個時辰後,巨石被徹底清除,谷口通道被打通。
王德仁大喜,他邁步走出峽谷,呼吸這谷外的空氣,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昨夜陛下偷襲隋軍大營,單將軍力斬隋軍數名大將,如今隋軍已經被擊退!”一名校尉說道。
王德仁更是大喜,昨夜隋軍大營的大火他看見了,如今此人的話,又證明了這點。王德仁忙道:“荊王正在關隘,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那名校尉點點頭,在王德仁的帶領下,一行人朝着上清宮走去。進了峽谷,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谷走了半響,這才走出了峽谷。王德仁帶着兩名校尉,沿着盤旋而上的小路朝着上清宮走去,足足走了半刻鐘的時間,這纔到了山頂。
王行本看見王德仁回來,臉上帶着喜色,已經猜到了一些,眉宇之間,頓時涌上了喜色。
王德仁快步走了過去,拱拱手,道:“荊王,陛下已經成功擊退楊侑。”
王行本聞言,哈哈笑了一聲,道:“陛下英明神武,那楊侑小兒又豈會是對手?!”
王德仁也笑道:“多虧荊王及時通知陛下。”
兩人相視一眼,由於陛下的大勝,兩人心情高興,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忽然,就在兩人大笑之際,一個人影忽然閃了過來,那人身手頗爲敏捷,一下就將王行本擒住,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死死地掐在王行本的脖頸上。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王德仁吃了一驚。
話音剛落,另一名校尉撲了過來,狠狠一拳將王德仁打倒在地。王德仁措不及防,倒在地上,正想要站起身來,那名校尉猛地抽出了橫刀,“噗”地一聲,砍下了王德仁的頭顱。
四周的鄭軍士兵都驚呆了,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那名擒住王行本的校尉忽然厲聲大喝,道:“我是大隋天子帳下大將闞陵是也,如今荊王已經被我所擒,爾等不想他死,還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大隋!”
一旁,王雄涎提着橫刀,虎視眈眈。他充滿殺氣的眼睛隨意一瞪,幾名鄭軍士兵無不心驚膽戰。剛纔他一刀就將王德仁給殺了,令鄭軍士兵震撼不已。
王行本被闞陵扣着脖頸,心中無比害怕,他還不想死,急忙道:“都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鄭軍士兵相互看着,見荊王下令,只得無奈放下了武器。很快,隋軍大批進入了關隘,順利奪下了上清宮,至於王行本和鄭軍士兵,全部被捆綁起來,送往隋軍大營。
洛陽皇宮。王世充已經換了一件乾淨衣裳。此時的他,喜憂參半。喜的是終究逃得一命,這大鄭依舊存在。憂的是這一戰,又中了楊侑的埋伏,損兵折將不說,就連漢王也在這一戰被亂馬踩死,可謂衰到了極點。
放眼看去,書房內的大鄭君臣,無不垂頭喪氣,士氣十分低迷。楊保救、劉師立已經包紮了傷口,但身上依舊血跡斑斑,看起來格外嚇人。單雄信雖然沒有受傷,但昨夜忙於逃跑,狼狽的模樣,是他一輩子不曾經歷的。
倒在坐在王世充下首的段達,由於鎮守在洛水南岸,沒有與隋軍交鋒,因此沒有受傷,在得知陛下中計之後,他一路平安地回到了洛陽城。
“諸位,楊侑小兒果然十分狡猾,這一戰,是朕冒失了。”王世充一臉陰沉地說道。
當初力主出擊的是單雄信,而單雄信是外戚,因此,這一戰的失敗,王世充只得打碎了門牙,往肚子裡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