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楊侑成親後的第五日。
楊侑在皇宮門口,看着淚眼婆娑的妻子,他伸出手,抱了抱她,低下頭,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別擔心,很快就回來了。”
獨孤雁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護身符,道:“你戴上,可保平安。”
楊侑雖然不信這個,但畢竟是妻子心意,他接過護身符,戴在脖子上。宮女宦官們看着這對剛剛結婚就要分開的新人,也有難過之意。這時,小桂子來到楊侑身邊,道:“殿下,該啓程了!”
楊侑道:“走!”說着,轉過頭不再去看淚眼婆娑的妻子,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丘行恭、高甑生等幾名將領已經在外等候,看見楊侑出來,紛紛施禮,道:“殿下!”
楊侑擺擺手,跨上戰馬,高聲喝道:“走!”
數百騎齊刷刷的一聲吆喝,朝着北門疾馳而去。
獨孤雁看着夫君離去,新婚燕爾的她不禁有些傷悲,在屋中呆了幾日,總是做噩夢,夢見夫君戰死沙場,心中頗爲不安。這一日,心神不寧的她給韋娟稟明瞭,要去武侯祠上香。武侯祠在錦裡,這是成都最爲繁華的一條街道。
這時的武侯祠已經不是單純的武侯祠,在南北朝時期,與惠陵(劉備墓)、漢昭烈廟和三爲一,不僅是懷念之地,也是祈福之地了。蓋因巴蜀對諸葛孔明有着深深的眷念之情。
皇太妃出行,自然不是小事,韋娟也格外緊張,她讓韋鬆、吳克兩人帶兵相隨,但獨孤雁不願驚動百姓,商議了半響之後,最後只帶了三十多人隨行,保護着獨孤雁的安全。
武侯祠不遠,獨孤雁在韋鬆的護衛下,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武侯祠外。幾名士兵已經奔了過去,將上香的百姓給驅散。剛剛下轎的獨孤雁看到這一幕,急忙阻止。
韋鬆道:“娘娘,這是爲了你的安全。”
獨孤雁笑道:“都說巴蜀民風淳樸,怎麼會有壞人?不過是來上一炷香,那裡值得大張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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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鬆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娘娘的話自然是要執行的,可是這裡龍蛇混雜,萬一有什麼閃失,如何給老夫人交代,如何給殿下交代?看出韋鬆爲難,獨孤雁道:“不如這樣,他們也不必驅逐,你帶兩個人貼身保護就好。”
韋鬆撓撓頭,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他吩咐幾名士兵不用驅逐百姓,又選了三個身高馬大的士兵跟隨。
這時的武侯祠內,分成了昭烈殿和孔明殿,一行人朝着孔明殿走去。大殿內,有人跪拜在地,他們之中有人在求子,有人在求婚姻,有人在求平安,將諸葛武侯當成了全能的神仙。其實這是一個崇拜,在中華大地上屢見不鮮。
一進門,當先便是諸葛孔明的塑像,約有一丈高,與劉備貼金塑像相仿,不過這裡與漢昭殿不同在於,沒有關羽、張飛、趙雲等將領,三個地方雖然合一,但又各自獨立,並不影響。
在諸葛孔明塑像左側,有一個小臺子,裡面有着幾個道士,這讓韋鬆有些奇怪。這幾個道士,是做什麼的?按道理,武侯祠應該沒有道士纔對。
這時,一個小道士走了上來,手中捧着一個箱子,笑嘻嘻的對着獨孤雁道:“這位貴人,賞一些香火錢吧!”
韋鬆擋在了小道士跟前,他正要說話,獨孤雁擺擺手,身邊的侍女從懷中取出兩吊錢,遞給了韋鬆,韋鬆將錢投了進去。小道士撅起了嘴,才兩吊錢,也太小氣了,他悶悶的回去了,不再理衆人。
獨孤雁跪在團蒲上,喃喃自語,“諸葛丞相,請你保佑夫君,一世平安,北伐功成!”她的聲音低低,臉上帶着虔誠。
這時,遠處的一個年約二十歲的道士走了過來,他側目看着獨孤雁,突然開口,道:“貴人,能讓貧道相相面嗎?”
韋鬆有些不耐煩,這些道士,去了又來,真是讓人心煩。這時,那道士又道:“哎呀,這位貴人,這幾日定然是夜不能寐吧?”
道士這話讓獨孤雁忍不住看了看他,她站起身來,問道:“你怎麼知道?”
“貧道掐指一算!”道士很是得意,他施禮道:“貴人,貧道上算五百年,下算五百年,天地間,都逃不過我這兩根指頭!”他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晃了晃。
韋鬆冷冷的看着他,道:“你這山野道人,可不要亂說!”
道士挺胸,一臉不服,道:“貧道之言,句句是實!貴人若是不信,可讓貧道算一算!”
獨孤雁見他第一句話說的頗對,忍不住道:“你且說說看!”
道士想要走上來,被韋鬆攔住,獨孤雁搖搖頭,道士得意洋洋走過,韋鬆低聲道:“你若敢無禮,當殺之!”
道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聽出韋鬆之言並不是玩笑。他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暗想今日怎麼遇見了一個狠人?當他看清楚獨孤雁的臉龐之時,心情卻忍不住一突。
道士拱拱手,道:“貧道李淳風,見過貴人。”
獨孤雁擺擺手,道:“道長,你說我夜不能寐,可知道是爲什麼嗎?”獨孤雁雖然天真,但也不笨。
李淳風伸出手,大拇指在其他四指上點了一番,他搖頭晃腦半響,這才道:“夫人是在思念夫君,盼他平安無事。”
獨孤雁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臉得意的李淳風,感覺不可思議。這個道長,說的可是一點不差!獨孤雁自問是第一次看見他,也就是說不可能給他說過心裡的秘密,可是想不到這個道長竟然說對了。
這時,李淳風眼珠又是一轉,道:“夫人,這一次可是凶多吉少啊!”
韋鬆聽了,舉起拳頭,就要落下:“賊人,膽敢妖言惑衆!”
獨孤雁急忙道:“不可無禮!”說着,又看着李淳風,道:“李道長,借一步說話。”
李淳風應着,他哼了一聲看着韋鬆,急忙走了過去,韋鬆冷冷的看着他,一擺手,幾名壯漢四散開來。
獨孤雁低聲問道:“李道長,你說的凶多吉少是什麼意思?”
“哎!”李淳風長長嘆息一聲,道:“貧道夜觀天象,見發現天象異動,熒惑之星光芒大盛,紫微星暗淡無光.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同頻閃耀,蚩尤之旗劃天而過.天下又將動盪,生靈不安矣!”
獨孤雁不懂他說的什麼熒惑之星,什麼七殺、破軍,但最後一句她懂了,於是問道:“道長,那麼這一次是吉是兇?”
李淳風搖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泄露者必遭天譴。”
這話說了半截,讓獨孤雁心中鬱悶,她急忙道:“道長,只要你說,不管多少錢,都可以給你!”
李淳風摸着下巴稀疏的鬍鬚,還是搖搖頭,道:“夫人,方外之人淡泊名利,並不在乎錢財。再說就算有錢,命都沒了,如何享受?不妥不妥!”
獨孤雁最爲擔心的,便是丈夫的事情,此時她心中越發急了,道:“李道長,你若是化解了這場危難,夫君回來後,我一定讓他爲道長建造一座廟宇,年年供奉!”
這個巨大的誘惑讓李淳風眯起了雙眼,他看得出獨孤雁已經焦急萬分了。經驗告訴他,是時候了,不然可能會適得其反。李淳風咳嗽一聲,道:“既然夫人如此誠心,那麼貧道拼着折壽二十年,也要爲夫人想個辦法!”
淺水原。
李世民在大帳中踱步,他領兵到此,已經將近半個月了。按照父親的指示,他一直按兵不動,雖然讓薛舉毫無辦法,但也讓李世民心中鬱悶。
他生性好動,個性堅強,對於這種烏龜戰術很是不滿,更何況,他認爲薛舉的鐵騎也不過如此。扶風郡一戰,讓李世民滿懷信心,騎兵?又有什麼了不起,在唐軍英勇的將士面前,那些鐵騎都是紙糊的,並不可怕。
大帳內,他與劉文靜、殷開山等人正在商議軍情。
劉文靜撫須道:“秦公,如今薛舉與我軍已經對峙半月,從他的表現來看,目前西秦軍的糧食還算充足。”
這一點李世民很清楚,薛舉一直在尋找戰機,每日派兵四處巡邏,從他不急不躁的表現來看,薛舉還不缺糧。而且,隨着秋收在即,西秦軍更不會缺糧。
李世民問道:“肇仁,西秦軍不急,我軍又該如何?”他臉上帶着興奮的神色,非常渴望一戰。
殷開山道:“秦公,敵軍雖衆,卻是烏合之衆,那裡比的我軍都是驍勇善戰之輩,不如與他們決戰!”
劉文靜搖搖頭,道:“不急!我料西秦軍早晚必退!”
與此同時,薛舉也在商議着大事,他雖然已經拿下安定,與李世民對峙在淺水原,但唐軍的烏龜戰術讓薛舉素手無策。他騎兵多,適合野戰,攻打營寨不利,而李世民閉營不出,又在營寨四周佈滿了鹿角、拒馬、鐵蒺藜等物,使得薛舉毫無辦法。
此時,薛仁果已經攻破了安定北方數縣,正要揮師南下,與薛舉大軍匯合。若是薛仁果的兵馬南下,西秦軍就有十三萬之多,遠遠超過唐軍。兵力雖然佔優,但補給線卻是薛舉的痛,就算是秋收,也難以滿足西秦軍十多萬的軍需。
看到薛舉皺眉不展,郝瑗再度獻計,他的意見是讓牟君才、樑胡郎、宗羅睺等大將率兵,從東北、西南兩個方向出擊,騷擾北地、扶風二郡,甚至,如果有可能還可以派兵偷襲京兆郡各縣。
郝瑗的這個計策,當初使得楊侑一度頭疼,此時郝瑗再度獻計,雖然是新瓶裝舊酒,但卻非常實用。並且,他還提出,不進村莊,只燒農田,如今秋收在即,對李淵必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