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公英獻計減糧那日開始,馬超正欲下令,數個西涼將領得知速尋馬超說情。馬超歷來將西涼兵士視爲兄弟手足,卻將羌胡兵士視作隨時可以用來犧牲的利用之物。而那西羌首領,北宮季玉又是軟弱無能之人,對他頗有懼心。
因此馬超心起一計,大量地減少的胡人口糧,然後分出一半予西涼兵士,維持平日的三餐。一開始,北宮季玉雖有來向馬超抱怨。馬超隨便編造了個藉口推搪,北宮季玉再是有言,馬超忽地發怒,然後又用西羌的存亡來做威脅,嚇得北宮季玉羞恨退走。
北宮季玉雖是膽小怕事,但在西羌威望極高,他唯恐西羌被馬超拋棄,定會死死地壓住軍中怨氣。馬超因此也無將此事放在心上。哪知後來北宮季玉被趙雲擊得重傷昏迷,馬超恰巧又怒火攻心昏迷數日,一時間未有及時作出應對措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公英,我乃大軍統將,一軍之首,你這可是在責問我麼!?”
馬超心知成公英歷來對漢人、胡人一視同仁,此番胡軍造反,他定又會大做文章,勸自己去安撫胡人,對其採用懷柔之策。
“馬將軍!!!胡人雖是異族,但時下卻甘願爲我軍所用,拼死而戰。你怎可如此惡待!!!?”
“夠了!!!成公英,你一味偏袒胡人,難不成忘了你身上流着的可是漢人血脈!!!對於我軍來說,胡人不過是利用之物,反之西涼兵士則是同胞手足。難不成我還要將兩者一視同仁!如此本將軍豈不是涼了我西涼同胞之心!!!”
“馬將軍,縱使胡人在你心中不過是利用之物,但他們皆有人性,皆有七情六慾,若有怨恨,必會造反吶!!!”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人造反,我便鎮壓,殺一儆百,直到胡人知畏爲止!!!!”
馬超雙目,忽暴殺氣無盡,彷彿他剛纔所說絕非兒戲之言。成公英聽得連連劇顫,踉蹌數步,指着馬超喝道。
“這等行爲,與暴君又有何異!!!”
“成公英!!!!你放肆!!!!!”
馬超一步踏出,獅容猙獰,雙臂遽然聚力,雙拳捏得啪啦啪啦暴響。成公英皓目中的神色,從先前的失望漸漸化作了絕望,悲聲呼道。
“馬將軍,若你要鎮壓胡人,打造殺孽,便踏過成某的屍體而去吧!!!”
“你!!!!!”
成公英雙手一張,雙目閉起,一副絕然之意。馬超暴喝一聲,咬牙切齒地怒瞪着成公英。龐德正是遲疑是否在此時相勸,後來見勢頭快到了一發不可收拾,再也忍不住張口勸道。
“少主,軍師之言也是有理。而且胡人造反,我等一味鎮壓,胡人即使暫且受制,但難免會懷恨在心,日後若是在作戰中倒戈相向,那可如何是好吶!?”
龐德說畢,連忙向馬岱投去眼色。哪知馬岱似乎對胡人也是異常痛恨,頭一擺,當做沒有看到。
馬超氣得胸口連連起伏,狂壓怒火後,瞪着成公英惱怒喝起。
“成公英!!!你以死相逼,到底意欲何爲!?”
成公英甚是痛苦嘆氣一聲,言語內盡是無力。
“我之所爲,皆爲西涼。時下西涼,不可無胡人!若失,西涼定入他人之手。因此,成某隻好以死而諫!”
“堂兄,胡人雖是蠻夷。但畢竟還有幾分利用價值,堂兄不妨先將其安撫,到時若是作戰,將其盡派於先部,讓其和那文不凡的兵馬拼過兩敗俱傷也是好啊。”
這時馬岱也出口來勸,馬超這才怒火漸退,將廝殺胡人的慾望暫且壓下。
“竟然你等皆是來勸,若我再是不聽,豈不當真成了暴君!傳我之令,從今日起,漢、胡兩軍口糧皆是一致,兩者不可有多有少!”
“馬將軍深明大義,實乃西涼百姓之幸也!”
成公英微微睜開眼眸,作揖向馬超重重施下一禮。馬超冷哼一聲,便令那兵士通傳下去。馬超此令一下,胡人怨氣減了不少。而胡人皆信成公英的讒言,皆以爲文翰攻略涼州之後,當真會對西羌實施滅族惡行,胡人需要馬超擊退文翰,因此也只好強忍馬超先前一連惡待,甚至有些胡人將領已經看出,馬超根本沒有將他們西羌當做同生共死、榮譽與共、共同進退的盟友,而是將他們看做隨時可以用來犧牲,以來爲其奪取利益的利用之物。
胡人並非毫無思想的豬狗,況且狗急了還會跳牆,兔急了也敢蹬獅。胡人自然不願,馬超將其族人的性命肆意揮霍,視如草芥。若是馬超再加以逼迫,將胡人逼得窮途末路,胡人深蓄已久的怒怨爆發,必然與馬超拼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造反之人雖紛紛退去,但不少者卻帶着濃烈的怨怒的離開,即使沒有怒怨者,眼中也有極深的警惕,似乎唯恐漢人會對他們再做刁難。
於此,在西涼軍中,漢人、胡人的關係漸漸變得微妙,表面看似盟友,但卻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相互廝殺。
成公英告退馬超吼,親自到胡軍部隊安撫,尋來各個在胡軍中把握重權的羌將,爲先前胡人口糧劇減之事賠禮道歉。但是這些羌將對馬超已經心灰意冷,胡軍原本自有充足的糧草維持,若非馬超先前因平襄人滿爲患,令胡軍在城外下寨,胡軍亦不會遭到文翰的襲營,被文軍燒燬近大半糧草。而如今,馬超又是如此不公平的惡待,試問這些羌將又豈會不怨不怒。連帶對原本有幾分交情的成公英也是記恨起來。因此成公英得到的,只有這些羌將的冷言冷語。這些羌將雖無直言心中之怨,但個個那張黑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面孔,令成公英心中頗爲不安。
成公英自率韓遂舊部投入馬騰麾下後,手中已無任何權利,也不敢承諾一些大利益予胡人,以作安撫。加之馬超似乎對胡人尤爲痛恨,成公英也不敢再勸他許予一些利益胡人。因此,縱使成公英才智過人,時下也是無計可施,只好低頭喪氣無奈地退去。
因爲胡人造反之事,馬超將戰事壓後一日。次日馬超再欲起兵,成公英大恐,連忙進諫馬超。
“不可!馬將軍,此時胡人尚未安穩,大軍內部不穩,豈可貿然傾兵而攻!”
糧草短缺,加之戰事連連失利,馬超已是急躁無比,有失冷靜。此時成公英忽然有此一諫,頓時火氣便是涌上心頭。
“既是如此!便留下這些胡人守城,本將軍自帶西涼兒郎進攻便是!”
“如此更是萬萬不可!胡人守城,若有異心,我軍後路盡斷,若是戰況如先前那般失利,我軍必遭滅頂之災!!”
成公英速速又諫,馬超大呼一口火氣,獅目瞪得斗大,雙拳捏得‘啪啦啪啦’的直響,好似在極力地壓制着自己某個念頭。
這成公英連番與馬超唱對頭戲,馬超脾性歷來就暴,若非看在成公英數次出手力挽狂瀾,立下功勞無數,馬超早就下令重重地懲罰這個不知好歹,不分主次的狂人!
當然,這是馬超此時心頭對成公英的想法。成公英這有着王佐之才的賢才謀臣,竟被馬超如此視作,也是悲涼。
“少主,軍師!!!”
龐德見狀,又欲來勸。馬超對龐德瞪眼一望,那恐怖的怒火,頓時令龐德不禁閉起了嘴來。馬超胸口連連劇烈的起伏,壓着火氣,冷聲問道。
“如此。軍師又欲如何?”
“若要傾兵進攻,與文軍決一死戰,戰前非將胡人安撫不可。望馬將軍,以大局爲重,許予一些利益胡人,以安其心。”
成公英作揖施禮,馬超臉色愈加冰寒,又再問道。
“利益?你要我許以何等利益?”
成公英腦念電轉,雖知會激怒馬超,還是硬着頭皮說道。
“西羌部落境地外方圓三十里,皆是草原地帶,胡人曾三番四次與鎮西將軍索取,若是將其許予,胡人必定感恩,消去怨恨。”
“成公英!!!!你竟敢要本將軍割我大漢之土,許予這些蠻夷之民!!!!!”
馬超暴跳如雷,轟地站起,渾身怒火爆發,獅目內對成公英已起了殺意。成公英立馬一跪,厲聲而告。
“將軍欲成千秋大業,些許土地有何不捨!以當今天下局勢,將軍若能擊退文不凡之兵,西涼便可贏得數十載安定。如此一來,將軍便可韜光養晦,暗蓄大勢,在合適的時機,領西涼之軍征伐天下!”
馬超獅目一眯,成公英這一席話,可謂是提醒了他。馬超因近月的戰況失利,急性一起,目光也短淺了許多,以致將眼光全都集中在眼下的戰事,而忘了真正的大局,乃是整個天下。馬超雖是性急,但卻不是那種一意孤行,剛愎自用之人。一旦發覺所行之事有誤,馬超亦能聽得忠告,進而改進。
馬超沉吟了一陣,獅目漸漸開始清明,渾身上下那恐怖的怒火瞬即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