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無數傷兵的慘痛聲四處傳起,給平襄城籠罩起一片濃烈不安的氣氛。
將士皆是黯然,戰意低迷,軍中兵士垂頭喪氣,如同一隻只鬥敗的公雞,鬥志全無。
今日之戰,近十萬西涼大軍,傷亡二萬多人。死去的西涼、胡軍將領,近有五六十人。最後若非成公英及時設計,令文軍遲疑,掩殺攻勢因而停落一陣,使得西涼大軍得以逃開,傷亡的數量恐怕還會更加的慘烈!
“可惡!!!!!!可惡吶!!!!!!!”
馬超回城之後,見軍中慘狀,又想起今日種種憋屈,怒怨難發,怒火攻心,撕心裂肺地咆哮間,忽地一口血液噴出,隨即身體彷彿被抽盡力氣,倒在地上。衆將急忙將馬超救起,派人急喚來隨軍大夫趕來醫治。
“馬將軍,因數月來的戰事連連失利,急躁神費,精神早已虛脫。今日又是得此慘敗,怒火攻心,脾臟受損,加之精神虛脫,因此纔會昏死過去。不過諸位大人無需驚慌,馬將軍並無大礙,只需靜養數日,再加之老夫藥物配合調養,即可痊癒,重新再上沙場殺敵。”
聽得馬超只需數日靜養便可痊癒,成公英、龐德、馬岱臉上的急色稍稍褪去。之後大夫又做幾番吩咐後,成公英謝過大夫,令人資予大夫金帛後,又親自將大夫送出。
成公英走回,龐德、馬岱見成公英眉頭深鎖,頗有愁緒,連忙問之爲何。成公英先施一禮,然後稍露惆悵地嘆了一聲。
“時下戰況不利,糧草又是短缺,恐怕只能維持二十四、五日之限。如此緊急之時,馬將軍卻昏迷不醒,雖僅要數日即可醒來。但時下分秒必爭,數日亦是極爲寶貴啊!”
“成公英,你這是何意!!!你言下之意可是在怪責我兄!!!你可別忘了,今日之戰,可是你竭力相勸,我兄聽從於你,纔派大軍對文營發起全面攻擊!!!若非如此,我兄豈會因慘敗之痛,昏迷不醒!!!”
馬岱瞪起大目,渾身氣得直哆嗦,怒聲向成公英吼道。或許成公英也知自己剛纔略有失言,閉起雙眸,不作迴應。
“伯瞻你這話可說得無禮。今日之戰,乃少主與我等還有軍師一同商議,齊齊定下之事。更何況今日之敗,因素極多,而且我聽聞軍師在大軍未有傾覆而攻時,曾派人勸過少主暫且收兵。只是!!!!”
龐德眉頭一皺,馬岱這一席話可說得無理取鬧,同時心中也是怕成公英因此生出怨氣。對於西涼大軍來說,成公英的謀智絕不能有缺,若非成公英三番四次出謀相救,恐怕現在西涼大軍早被文軍殲滅殆盡!
只是馬岱此時心憂馬超的傷勢,而且又是滿肚子的怒火,豈知龐德的苦心。龐德話剛說到一半,馬岱暴跳如雷,如頭一頭狂暴的幼獅般咆哮喝道。
“只是什麼!!!!龐令明,你這可是要造反!!!!”
“你!!!”
龐德對馬氏一族忠心耿耿,從無半點異心,馬岱這無理指責,頓時令龐德也是屈怒頓生。不過馬岱畢竟馬氏族人,龐德有火難發,咬牙切齒,死死忍住。
“夠了!!!馬校尉說得是理,今日慘敗,皆是成某之失。剛纔亦是成某失言。望馬校尉大人有大量,先是息怒。待馬將軍醒來後,成某自會向馬將軍請罪受罰!”
成公英當面認錯,馬岱立刻火氣消了大半。而馬岱亦不是那些據着家景作威作歹,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人。後來也知自己剛纔無禮失態,連忙向成公英還有龐德賠禮認錯。成公英趕忙回禮,至於龐德似乎還有不少屈辱怨氣,對着馬岱冷麪不語。成公英在旁相勸一陣,龐德這才接受了馬岱的賠禮。
成公英的忍讓,熄滅了一場內部爭亂的火苗。若是成公英剛纔執意在與馬岱爭持辯論,以致兩人勢如水火,對於此時的西涼軍可謂是雪上加霜,隨時都會發生大變故,以致全軍如同山崩土瓦,不攻自破。
另一邊在文營之內。文軍諸將正急於一帳,望着渾身血紅的趙雲,身前背後,有着一條條或長或短,縱橫交錯的刀疤劍痕,還有那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槍口,那恐怖密集的傷勢,看得人在場諸將無一不大吸了一口涼氣。
趙雲劍目雖是黯淡,好似隨時都會熄滅的風中燭火,但他仍是筆直而又堅定地直視着前方,目光不動絲毫。他的臉色蒼白如霜,毫無丁點血色,身上的氣息極其衰弱。
安華雙手一直都在微微顫抖,正爲趙雲做着治療。安華深得華佗醫術精粹,他之所以雙手顫抖,並非恐懼治不好趙雲因而受罪,真正的原因是,趙雲身上的傷口實在太過恐怖了!
安華在近距離看得清楚,趙雲身上傷口近有百道,其中有數十個傷口之深,足以看見筋骨!
若是平常人受此傷勢,早就一命嗚呼,就算是身體極爲健碩、強壯之人如同胡車兒這等人型怪物,亦會痛得昏死過去。但是趙雲卻仍保持神智!安華心中駭然無比,暗歎這趙子龍果然是非凡之人!
半個時辰過去了,安華治療完畢,替趙雲包紮完所有傷口。在這半個時辰內,帳內諸將只顧着看趙雲的傷勢,一直都無任何一人發言。
此時諸將見安華治療完畢,衆人皆是迫不及待,七嘴八舌地向安華問起趙雲傷勢。帳中頓時一片吵鬧,關羽臥蠶眉一皺,威喝一聲,頓時帳中立馬靜下。關羽微微收斂臉色,眼中帶有幾分急色向安華問道。
“安大夫,子龍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二將軍勿慮,趙將軍筋骨之強,異於常人。身上傷勢雖重,但卻未到致命。不過趙將軍不可再在前線廝殺,以免傷口裂開,加重傷勢。趙將軍須撤出戰線,用金創藥包裹傷口,靜養百日,方可無虞。”
安華執禮一拜,凝聲說道。關羽聽後,眼中急色褪去幾分,頗爲慎重地頷首。此時在一旁的李優,向趙雲勸道。
“如此,子龍便依安大華之言,先回河東靜養百日,恢復傷勢。子龍儘管安心回去,你今日立下之功,足可封侯立爲大將!”
趙雲微微側身,英眉皺起,毫不猶豫地搖頭說道。
“不可!時下戰況正急,主公亦尚未醒來!我豈可卸甲退居陣後!更何況,我趙子龍一心只望能助主公成就千秋大業,平定亂世,救天下蒼生於生火熱之中。此乃大義!大義在前,個人功名,不過是蠅頭小利!!
李祭酒,我趙子龍又豈是那種賺足了蠅頭小利,就棄大義而不顧的無義小人!!!”
趙雲字字錚錚,說得李優甚是羞愧。關羽也知趙雲脾性,除非文翰親自下令,否則即使是他以軍令吩咐,趙雲也絕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戰場。
關羽思慮一陣,忽然開口道。
“子龍深明大義,關某敬服!不過,子龍你時下傷勢在身,安大夫有戒你不可在戰場廝殺,而令傷勢加重。你乃軍中重將,若是有個萬一,對軍心打擊極重。因此,從今日起你只可據守在營,若非有敵軍殺近營寨,你絕不可輕舉妄動!此乃軍令!不容再議!”
趙雲聽到後面,正欲張口,就被關羽忽然一口說死。軍令如山,趙雲不敢不從,當下只好領命。後來關羽又吩咐安華,定要悉心照料趙雲,然後又對趙雲做了一番安撫後,便令帳中諸將退走。
諸將離開帳篷,想起趙雲之勇義,無不驚歎連連。今日若非趙雲還有那三千死士的壯舉,恐怕此時他們腳下的營寨早被近十萬西涼大軍攻破。
今日之戰,文軍可謂是勝得漂亮,雖然兵力少於西涼大軍,而且在戰前軍心不穩,士氣低落。但是後來卻是得以大勝,殲滅近二萬多西涼兵馬,收穫兵器、馬匹不計其數。雖然文軍各部兵馬各有傷亡,加起來的人數,足有六千多人。但所謂傷敵一千自傷八百,戰前作戰,傷亡是在所難免。文軍在戰前種種不利之下,取得如此戰果,已是十分的不可思議。
而自從那日大戰後,平襄城內的西涼大軍似乎再無動靜。至於文軍,關羽、李優等人,皆在等着文翰的甦醒,因而繼續據營而守,按兵不動。
數日過後,馬超從昏迷中醒來。馬超剛是醒來,顧不得梳洗,立即火燎火急衝去城內大殿,速令成公英、龐德、馬岱等人來見。
“趙子龍僥倖破得我十萬大軍,不過已是身受重傷,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再戰。那日我軍全面進攻,如此險峻之勢下,那文不凡仍舊未有出現,我料他十有八九定是生出怪病!
時下正是大好時機,我欲再整軍攻取文營,諸位可有異議!?”
馬超金刀跨馬地坐在大座之上,獅目戰意凌然,好似迫不及地地想要引軍廝殺,取得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勝,將之前的恥辱盡數抹去!
成公英、龐德、馬岱等人對視一眼,正欲齊齊走出附議。就在此時,忽有兵士趕來急報。
“不好了!!城內的胡軍造反了!!!”
“什麼!!!爲何如此!!!”
成公英剎地臉色劇變,連忙疾聲喝問。
“那些胡人說我等漢人欺他,連日裡劇減口糧,胡人軍中一日只有一餐。”
“這怎麼可能!!我雖有令減少口糧,但也足維持一日二餐,胡軍怎會只有一餐。而且胡人怎說我等漢人欺他等胡人!”
“軍師有所不知,我等漢人雖有減糧,不過卻還能維持一日三餐。胡人聞得,以爲是我等漢人從他們口糧取來,因此怒怨連連。在此之前,還有西羌首領北宮季玉壓制。但數日前,北宮季玉身受重傷,如今尚在昏迷,新統胡軍之人,甚是刁橫,竟在城內聚衆鬧事,說要向馬將軍討回公道!”
“混賬!!!!天殺的胡賊,竟敢造次。令明、伯瞻,快快隨我趕去鎮壓!!!!”
那兵士話音一落,馬超暴怒而起,殺氣澎湃地就欲帶同龐德、馬岱引軍鎮壓造反的胡軍。
“馬將軍!!!胡人口糧劇減,這可是你之所爲!!!??”
就在此時,成公英忽然暴聲一喝,渾身劇顫,怒目瞪向馬超。馬超怒容中,暗藏幾分愧色,這其中確實是他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