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牧峽雙飛靈犀鳥,海匪離奇喪天牢
“不知公主芳名?” 馬車上北淳竝溫聲而問。
沄纚小心翼翼:“區區賤名何足掛齒,怕有污王爺雙耳。“
北淳竝笑道:“公主既然出生高貴,又何須妄自菲薄。”
他這一聲公主早教沄纚羞紅雙頰,而女兒閨名又不好隨意示於人前,眼前不敢輕易回絕了他,以免徒增麻煩,她微微一想,只好將兩句詩句款款吟來:“浪波沄沄去,松柏在山岡①。”吟到這她頓了頓,又道:“纚纚桃花萬樹紅,徑回無復辨西東②。”
北淳竝狡黠一笑:“公主芳名乃是沄纚③ ?”
沄纚一愣,原以爲眼前的男人生長於北淳國野蠻之邦,不善詩詞,也便將他打發了去,可沒想到眼前的少年不但通曉詩詞,還聰黠異常。
“公主氣質超凡脫俗,這名字也倒是能配得上。”
“多謝王爺謬讚。”
北淳竝帶領人馬往北淳國牧峽道回宮,這條路途穿繞錦溪河出芭蕉林往北星宮最遠的路程,他因另有打算,故選了這條出了名的風光秀麗之地。
現在正是四月初,放眼皆是一片青綠,讓人神清氣爽。
他特意和沄纚主僕三人同乘一輛馬車,與沄纚相對而坐。此時他正閉目養神,馬車裡異常絕靜。
而沄纚此刻心潮翻涌,今天她幾次差點丟了性命。在花船上極其不易的從兇殘的海匪手裡活了下來 ,又在芭蕉林的石洞裡差點性命不保,現在更讓她想不明白的當我道出自己是要嫁慶王北淳弦的人時,竝王手下好像並未將她放在眼裡,只是北淳竝又突然間對她尊敬有加,這些着實讓她想不明白。
沄纚一時想起家裡老祖母給的玻璃屏風怕讓花船上海匪搶了去,這唯一的陪嫁念想物也被自己弄丟了,真真惆悵不已,慶幸的是好在他對得起爹孃的交代,保全了性命。
現在終於看似已經是安全的了,沄纚仍然不敢鬆懈一口氣。
馬車剛到錦溪河,北淳竝睜開眼來,伸手將馬車簾子挑起。
沄纚好奇的目光往簾外而去,瞬間被仙境般的美景佔據。一片綠海草地,現在已近傍晚,夕陽灑落在草原上熠熠生輝,空氣顯得特別的乾淨,透亮。百姓們驅趕着成羣結伴的羊羣回巢,還有幾排青黃的竹屋扎地而起,竹屋頂上棲息着各色各樣的鳥類,翠綠色的,棕紅色的……還有黑棕色羽毛鳥兒,它們的叫聲最是特別,清脆明亮,婉轉動聽,我身處馬車裡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一隻只的成雙成對的停歇在一處,用橘黃色的大長嘴在給彼此啄理羽毛……
此情景叫人心裡不禁泛起兩句應情景的詩,默吟間,耳邊卻聽見北淳竝經道出:“嫩綠柔香遠更濃,春來無處不茸茸。“少頃,他看了看我笑道:“這裡是北淳國最美的地方,牧峽道。”
“多謝王爺相告。這裡真真仙界。”
沄纚不經意看到了飛來眼前又往竹屋鳥羣而去的鳥兒,甚覺奇異,忍不住問道:“這長嘴棕毛的鳥是何物?”
北淳竝隨着她的眼睛,看向竹房處那停歇下來的幾隻鳥兒:“姑娘問的可是氈房上的鳥?這種鳥只在我北淳國纔有,這牛犀鳥終生鍾情配偶,倘若失去伴侶,另一隻絕不會苟且偷生或另尋新歡,而是絕食而亡,民間百姓都把它們稱爲鍾情鳥。”
一隻鳥居然如此癡情?
“書上說萬物皆有情,沒想這鳥兒雀兒的小生命也是極有靈性。”沄纚話音才落,忽然發現於人前,還是素味平生的男人說情字,難免造次,好在北淳竝只頷首應允,並未察覺出她的羞愧。
行至錦靉江,蜿蜒婉轉的河流柔和淳厚清澈見底,猶如一彎銀河的披帶,在夕陽光芒下閃耀着白銀色的光芒,靠河岸處稀稀疏疏停靠着幾葉舴艋舟……如此悠閒自在光景,沄纚忍不住暗想此刻置身這江,泛舟湖上……肆意自由。
又過半柱香功夫,只聽見耳邊一片嘈雜,熙熙攘攘的聲音。
“前頭便是茻巷了。”北淳竝道。
這條巷子人來人往熱鬧不凡,街頭賣藝的孩子正耍着棍棒迎來圍觀的人一片叫好。市集上擠滿了攤位,光着膀子磨刀壯漢,賣馬奶的老婦,賣胭脂的大嬸,賣驢肉的彪漢,賣首飾的姑娘,唱曲的小幺……引來了逛市集的行人擠滿了街道。
隱隱只聽清那唱曲姑娘唱道:“......孤影獨自愁,又怕管絃合奏,鴻雁渺,思君人漸瘦......”這聲音似黃鸝鳥兒一般婉轉動聽,縈繞耳際。
街上的姑娘們身着的衣衫上都繡着花,有繡着大紅色的扶桑花④,還有黃色的黃球花……各種各樣的圖案,好像不分身份年齡皆喜衣着豔麗。
好美的扶桑花!沄纚心底默默驚歎,這些花她只從書上看到過,這還是頭一次見繡在衣服上。姑娘們頭上都編纏着很多細細的辮子,有的把好幾根長辮斜放到一邊胸前,有的盤至腦後散放下來幾根點綴,有的細辮圍繞長髮披散在身後,如此髮髻梳得巧手匠心,別出心裁,靈動美麗。
市集上的老婦人們身着淡紫色或淡黃色淡紅色的衣衫,幾根木簪子把辮子圍至腦後,頭上戴着四月裡的早早盛開的野花,粗糙的老手推着小車叫賣着水果。那車裡水果五彩斑斕,顏色豔麗,我看了看那一堆堆圓圓的紅絨絨的水果,原來是毛荔枝,顆顆形體飽滿,色澤誘人,還有一串串奶黃的香蕉,一根根足足有兩個巴掌大。
一陣撲面而來的誘人的香味傳到了馬車上,又聽巷子裡響起喧鬧的叫賣聲
“馬奶糕,剛剛出鍋的馬奶糕,新鮮的馬奶糕……”
鼻尖才觸到香味,沄纚的肚子便不由自主的唱起來空城計。她猛然發覺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一口東西。
北淳竝十分善解人意:“姑娘肯定是餓了吧,姑娘且在馬上稍後,我去去就來。”
沒等沄纚開口,北淳竝跳下而去。
賣馬奶糕的婆子,雖然不知道北淳竝身份,但是突然看到長得如此儀表不凡的少年男子,顯得分外的熱情,公子前公子後的合不攏嘴,連賣帶送的打包了滿滿一大包馬奶糕,她常年作生意,又是生活在這街上的徐娘寡婦,來來往往算是見人不乏,可今日良機真是可遇不可求,在北淳竝接過馬奶糕瞬間,這婆子忙趁機用手去摸北淳竝的手忸怩着暗表芳心。
北淳竝愣了愣,猛然抽開了手,眼中寒光逼人,丟下錢飄然離去。
“公子還沒找你銀子了。”留下那婆子朝他背影長喚道。
周圍的姑娘們都害羞的眯着桃花眼注視着北淳竝,一個個擰着絲巾春心蕩漾。
都驚歎:“這是誰家的公子?”
北淳竝打開黃油紙將那方方正正,潔白如玉,奶香四溢的馬奶糕捧到了沄纚面前,溫聲道:“姑娘餓了吧,先吃點馬奶糕吧。”
餓了一天,都前心貼後背了,沄纚狼吞虎嚥一番,再顧不上大家閨秀的體統。馬奶糕不腥不膩,清爽滑嫩,雖是街頭之物,居然比在家逢節吃食味道更勝一籌,讓人更多了幾分讚賞。
“好吃嗎?”北淳竝問道。
沄纚此時顧不上回答,只是頻頻頷首。
北淳竝微笑道:“姑娘慢一點,別急。”他見她如此吃,嘆了口氣,吃得這樣急定會吃噎住了,遂又親自去買了玫瑰飲和百花蜜。
“此時不是花蜜最好吃的時節,聽聞姑娘家鄉中秋佳節以圓餅作食,我們北淳每到中秋皆以花蜜爲貢,九月纔是花蜜最濃郁的時節”。
才聽到“家鄉”二字,沄纚心裡一陣刺痛,想到以後再也不能和家人再見一面了,生死兩茫,傷神落寞,
北淳竝看出她的心事忙安慰道:“姑娘不必感傷,既離了家,以後大把我當作你的朋友。”
“多謝小王爺垂憐,王爺身份高貴,二人之下,我實在不敢高攀王爺。”
北淳竝又道:“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本王從來不是那眼中無人的人。”
沄纚溫然淺笑,此時街上有好些行人好奇的張望着這奢華寬敞的馬車,見狀,沄纚撇過臉放下了簾子。
此時,豐煙問道:“小王爺,前面是彩雲間成衣首飾鋪了,要不要奴才去辦?”
“不必了,本王帶雲纚公主親自去,你去幫本王辦另外一件事。”北淳竝說道向豐煙使了個眼色,豐煙頷首而去。北淳竝對沄纚道:“前面就要進宮了,姑娘的衣服都溼透,貼在身上定容易沾染風寒,本王帶姑娘去試幾身衣服和首飾,姑娘先隨我下車。”
沄纚頷首應允,正扶着馬車門走下馬車時,北淳竝伸出手欲要攙扶,她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北淳竝的手,這雙手粗糙不堪,盡是老繭,疤痕累累,和他如玉般的臉形成極大的反差。他怎會有這樣的一雙手?沄纚心中禮節使然,忙抽開手:“不敢勞煩小王爺。”
沄纚和丫頭攙走下馬車隨着北淳竝行至到了一家布莊。非常醒目的硃紅龍飛鳳舞五個大字橫匾懸掛正中,“霓凰絲綢莊”,門上還有一副長聯,上聯“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下聯是“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走進店裡攤掛着幾件展開懸掛做工精細華美的嫁衣,看上去顯然是罕貴不俗之物。
店小二十分有眼力見,見貴客來臨馬上迎了出來,招呼道:“公子要點什麼?”
北淳竝拿出一錠金子遞給了店小二,指向沄纚道:“給這位姑娘挑最好的喜服,好好的裝扮。”
店小二馬上應道:“好的,大爺。交給我嘞,這姑娘本就生得顧盼生輝,神采奕然,來我們店就對了,等下穿上我們的衣服,裝扮一番,保證讓爺您滿意。”說罷他招呼北淳竝坐下,滿了一杯金瓜茶道:“爺,您先坐着稍稍歇息。”隨後喚來了店裡兩個風韻猶存的婆子:“你們帶這位姑娘去裡間好好伺候。”婆子們應聲引着沄纚和侍女一行行至裡間。
婆子們用精緻的托盤端來了幾身衣物放在桌前道:“姑娘,這幾身衣服都是我們店內的最好的手藝,姑娘您看看喜歡哪件。”說着,把盤子裡的衣服一一拿出來擺在我的身上比試着:“娘真是仙姿玉貌,這衣服哪套穿在姑娘身上都好看,人家是人挑衣服,姑娘是衣服都想挑姑娘。”另一個婆子也忙讚許道。
纆兒、緋兒看着銀盤裡的衣服,兩人拿起其中一套,紅得透卻又相對比較簡單的嫁衣問道:“姑娘穿這件可好?”
沄纚頷首中意,丫頭們深知她的喜好,不可張揚,挑選的衣服自然貼心。
沄纚準備換衣,在脫下披風一瞬間,小手指好像摸到了一塊冰涼,她擡起手指一瞧,一塊粘稠的血漬染在了指尖,鮮紅一塊。她大吃一驚,怎會有血漬?而且血漬未乾,難道是北淳竝在這不久之前受傷了?可是石洞裡並沒有看到他有受傷,難道是在其他地方不慎受傷了?怎麼會流這麼多血?或許是自己在芭蕉林不慎在背後沾染那個男人的血?沄纚搖了搖頭,越想越不明白,只得把手指上的血漬在脫下來的衣服上擦乾淨,把披風上的血漬疊折在裡面,未作深究。
丫頭們和婆子們並未注意到沄纚的異常,挑來首飾,替她裝扮,這衣服披披掛掛,穿了半天才算穿完,打扮一番後,一臉子的憔悴蠟黃已然不見。
市集,豐煙奔馬急馳來到方纔賣馬奶糕的攤位前,長劍一揮,那婆媳一隻手活活被斬下,那姑娘也被突如其來的利刃劃瞎了雙目。
血跡淋淋,撕心裂肺,哀毀骨立。
街頭一時圍滿了人羣……豐煙揚長而去。
沄纚裝扮似乎太久,坐在外頭的北淳竝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要起身去裡間時,豐煙回來了。
“王爺,都辦好了。”
北淳竝沒有說話,哼了一聲,他徑直又往裡間而去。
此時沄纚已打扮停妥,高挺的髮髻下一彎宛轉蛾眉下顧盼生輝神采奕奕的明眸,婀娜多姿水蛇細腰,幾樣首飾便映襯得華麗無比,北淳竝有些看呆了,此時站在穿衣銅鏡前的女人挺美。
婆子見了忙道:“瞧瞧,新娘子多美啊。”
沄纚聽罷有些難堪地倚過臉,這些婆子肯定是誤會了,只是不便徒增事故,她只得故作未聞。
北淳竝回過神來:“時候不早了,姑娘快上馬車吧!”
婆子們將沄纚蓋頭批好,纆兒和緋兒攙着她走出了衣鋪扶回馬車。
離開了北淳市集,安靜了下來。
一炷香的功夫,北淳竝道:“再往前走是北星宮了。”
沄纚聞言掀下蓋頭,向前望去,山間一座座金碧輝煌,美倫美奐的金色宮殿氣派非凡,富麗堂皇。
豐煙小跑到前頭,山坡上的士卒將宮門開啓,跪拜在地:“恭迎小王爺。”
馬車從兩邊跪迎着的士卒裡向山坡上走去。
來到了北星宮正大門前,三排四扇高大的灰色漆門氣派非常,門牆上面用紫金和紅寶石赫赫醒目的雕刻着三個大字“北星宮”,兩條大龍纏繞着四門兩邊,口吐龍珠,牛犀鳥石雕成羣。
守門的士卒打開了最左邊的一扇門,放下兵器,跪俯在地,北淳竝的馬車便從這道打開的左邊城門裡浩浩蕩蕩走入進去。
身後“撲通”的一聲巨響,黑灰色的大門緊緊合上了。
這聲音不由得讓沄纚侷促不安,手指緊緊的揉在一起,常言一入宮門深似海,進來了這輩子便再也出不去了,從生到死,從生到死。
北淳竝突然將自己冰涼的大手放在了沄纚揉成團的手上,安撫道:“有本王在,不必如此害怕。”
男女授受不親,他的手猶如洪水猛獸,此番馬車行走在衆目睽睽之下,雖然無人窺見。沄纚迅速抽開了自己的手,臉色赭紅。
前行一小段,北淳竝的馬車停了下來。
北星宮裡除了北淳國女君,任何人的馬車只能行至於此。
褚昹門,青色宮牆,青色的宮道,一座金黃斑斕的宮殿,明黃瓦頂角上臥着數十隻的五彩牛犀鳥,八根青石色的大柱子纏繞栩栩如生的神龍,十層的金色臺階上睡臥着一龍鳳交纏,兩階旁皆有守衛軍待命,深情嚴肅,凝重,彷彿如木頭塑像一動不動。
有四排灰色的木門上都打着鑲着鵝黃金邊的門簾,隨北淳竝而去,
一個身穿小太監迎了出來,他穿着的茄紫色長衫,袖口和衣襟處都繡着顏色稍深一點的水邊,腰間的深灰色腰帶上繡着亮灰色花藤,鑲嵌着一塊寶石,頭髮碼着一根長辮子纏繞在額前,辮子上也有點綴寶石,掛着穗子作裝飾,腳上穿着一雙黑色金絲的長靴,見到北淳竝就跪上前來參拜道:“奴才見過小王爺。”
這小太監是慶王貼身太監小禧子。
北淳竝問道:“我王兄了?”
“女王殿下在裡間,靖王也在裡頭伺候慶王爺呢。”
“哦?這麼多人都在,可是有什麼事?”北淳竝問道。
“奴才也不知,王爺進去便知道了。”
說話間北淳竝示意沄纚一同進去。
小禧子看着面前女人一臉生容,忙問:“小王爺,這人是誰?”
北淳竝道:“這是我在海上所救的曼青公主,我幫王兄把人給領回來了。”
“這。”小禧子遲疑了片刻說道:“帶她進去恐怕不妥吧?”
北淳竝說道:“有我了。這是美人又不是毒蛇,有何可怕?”
“是,是。”小禧子應允間打起了簾子。
沄纚隨北淳竝走進北星宮正廳,坐在正廳並排對放的紫檀木椅上,兩張繡着狼羣圖案大屏風,狼羣張牙咧嘴,奔跑在草地上,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兩張長腳橫桌對相放,橫桌四隻腳上盤旋着龍騰雲圖案,中間隔着一張方形高桌,桌子上擺放着各類水果和糕點,這時兩位宮女上來替我們上了茶。
環顧四周,靠桌子的牆頭處鑲嵌着老虎的頭顱,雙眼泛着寒光,這景象讓沄纚總覺得身後已漸漸傳來一陣一陣的寒意。牆上掛着兩幅行雲流水的字畫,畫上寫着:“ 去靈脩而自放兮餘心不忍,回素首而不見其形兮於斯焉其逾逝”還有“百納海川”等字畫。看到這裡沄纚才深知北淳雖地處海外,卻對於各國文化過度吸收喜愛,北淳國地界生活中早已經被多元化,通曉各國語言,飲食習慣和文字都都喜愛多面性。
坐了一會,北淳竝道:“公主在這裡等等,我先進去給母后請安。”
沄纚頷首。
北淳竝說罷從屏風旁邊挑起了裡間的簾子走了進去。纔到裡間就看到女皇殿下坐在牀頭,北淳弦蓋着被子躺在牀上,三位大醫都深情凝重正細細撥脈。
他給女王請安後便坐了下來。
慶王也見北淳竝來了,乃問:“竝弟,你今日可趕到了北海芭蕉林?”
北淳竝道:“我趕到北域海時,只見到了曼青國的官船,船上死傷一片,洗劫一空,聽說這船遇海匪了,海匪已被靖王兄擒住,想必船上的係數金銀珠寶已被靖王兄追回……”
慶王擡了擡手示意只道:“我都知道了。”
北淳竝又問:“王兄這是怎麼了?”
慶王道:“無礙,不過是受了一點點小傷,普通的中毒而已。”
“中毒?”北淳竝繼續追問道:“王兄怎麼會中毒?中的何毒?”
“此事說來話長,我遇到了刺客,還是個高手。”
“王兄可有頭緒?”北淳竝追問道。
“不好說。”
“會不會青國脫不了干係,今天他們一來就鬧出了此事。”北淳竝又道。
慶王眉頭緊鎖微微起身說道:“我和他交過手,他的出手路數倒不像是,這種出手路數......像是狼牙部落獨有的陰毒招數。 ”
衆人大驚,狼牙修曾是五國十邦中最大國,被北淳國先帝北淳牧滅後,餘黨一直在挑釁生事,暗中不軌。
細眉橫目貴氣逼人的北淳國一國女君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弦王的傷到底有無大礙?”
古太醫回道:“王爺傷勢暫無大礙,這種毒不礙事。”
女君欣慰感受,又對北淳竝道:“你靖王兄現在正在大牢審問船上抓道的海匪,一會你陪本宮一起過去。”
“兒臣知道了。”北淳竝應聲,又對慶王道:“臣弟趕到海域時,在花船上救回了曼青公主。”
“什麼?”慶王驚呼:“莫非海匪和刺客真與曼青有關係?不然爲何偏偏就他們的公主活下來?”
北淳竝接道:“王兄說的是,不過這曼青公主既然已經到達我北淳國,這是曼青國送來的賜婚禮物,關係到王兄的體面,於是臣弟自作主張將公主給王兄帶回來了。”
慶王聽罷:“不管此事和曼青國有沒有關係,都將其處死,何須竝弟費神。”
女君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又向北淳竝道:“竝兒,你先把那位公主安置到春草殿去嚴加管。”
“是。”北淳竝忙命豐煙帶雲纆一行去春草殿安置,自己跟隨女君往大牢而去。
衆人才去,北星宮慶王留芳閣只剩古太醫,慶王緩躺下虛弱道:“我的傷勢終究如何?”
古太醫跪在地上:“王爺中的毒非常的罕見,毒性也非常的奇特,臣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敢給王爺濫用藥物,待臣等下去研究細想解藥,暫時先給王爺吃點藥物壓制住毒性,保證毒性不迅速蔓延,臣等也有時間做出解藥。”
慶王嘆氣擺手道:“先下去吧。”
北淳竝和女君纔到天牢門口就聽到一片片慘叫聲,一股腦的血腥味夾雜着劇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女君第一次駕臨牢房,馬上就受不了這股腦的味道,用手帕捂口鼻二人隨着吊鍋裡的火燈,走下狹窄的臺階,來到了關海匪的牢房。一到牢房就看到被鐵鏈子吊起來,籠罩着鐵網的海匪,被打得渾身是血,血肉不堪,沾滿鹽水帶刺的鞭子用完都凌亂的扔在了地上,一看就知道才受了鞭行。這海匪顯然是吃不消,已經奄奄一息,有一個已經暈死在地。
正在審問犯人的靖王忙向女君行禮:“母后金安。”又道:“這實在不是母后來的地方,竝弟快送母后回去。”如此說正好也可以將北淳竝那個纏人精打發走。
“不妨,問出什麼了嗎?”女君道。
“兒臣正在問,不相信撬不開他的嘴,母后還是先回去歇息。”說罷就令人送女君回宮。
“不急,這就走,要是問不出讓竝兒幫你問問,沒有他問不出來的話。”
聽到女王誇讚自己的審問手段,北淳竝走到了海匪面前,準備小試身手,奄奄一息的海匪正微微睜開雙眼,看到北淳竝嘴角的連連抽動着。
“啪…啪”連着兩聲響亮的耳光抽在了海匪的臉上:“好大的狗膽,竟然敢跟我北淳國作對搶我行船,傷我北淳國王子,說,是誰指使的?”北淳竝才說完,海匪瞬間昏了過去。
“來人,給他燙醒,千萬別讓他死,給我看好了他要是自己死了,你們下場都和他一樣。”北淳竝喝道。
侍衛拿來炭火朝海匪身上燙去,一股焦煙夾雜着焦味酸味說不出的味道隨着焦煙入鼻,讓人作嘔。
女君道:“本宮也乏了,這裡就先交給靖兒吧。”
北淳竝忙攙扶住女君準備出去邊向靖王說道:“我先把母后送回宮,王兄要是撬不開他的嘴,吩咐一聲,回頭我來給你挖開。”
“罷了,趕緊送母后回去吧,別來這貪玩。”靖王交代道。
外頭已是深夜,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掛在天空,半月周圍隴着一層層淡淡的白色薄霧,散發出冷清的光芒。
北淳竝送女王回了寢殿,獨自走到了半個時辰至北星宮正門。
馬車上的小廝看到主子,馬上迎出來,北淳竝坐上自己的馬車,走出北星宮大門,直下了山坡,馬車一路向西,朝自己的府邸麟次府而去。
纔到自己府邸,守門的兩個小廝遠遠瞧見北淳竝馬車,忙迎了上去,北淳竝才從馬車裡走了出來,管家良三便附在北淳竝耳朵前小聲說道:“小王爺,您可回來了,壽康王還未歇下,已經等您一天了。”
北淳竝沒有說話,大步走進府邸,一路朝向自己的書房走去,一到書房,房外候命的婢女拉開了房門。
房裡坐在木輪軟椅上的就是北淳國八王爺壽康王,他年過半百,一頭銀髮,面上臉光紅紫,貴氣逼人,他早年參與奪嫡失敗下體癱瘓,無法行走,雙腿上常年蓋着盤雲錦緞被混血續命,以免身體發僵。
壽康王眉頭微皺,神情不悅,看到北淳竝進來,着急道:“事情處理怎麼樣了?”
北淳竝並不着急回答,而是先朝門口冷冷一聲:“你們退下吧。”
婢女們聞命退了下去。
北淳竝關上了門,遂纔不急不徐道:“八叔這不是明知故問。”
壽康王嘆了一口氣便道:“你以後恐怕再難等到如此好的機會。你沒有在弦王放回曼青王子前殺掉曼青王子,沒有將我們北淳與曼青兩國關係徹底激化,等以後想借弦王和曼青交戰,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已是不可能。”
“竝兒會再尋時機的。”北淳竝道。
壽康王拍案喝道:“時機哪是說有就有?慶王現在已經住進了皇宮,女君隨時可能立儲,那時北淳弦當上太子,我們又談何容易?”
“等不了我也得等。”北淳竝道。
壽康王又問道:“你此番刺殺慶王爲何會失敗?”
“刺殺也並不算完全失敗,白天我已在宮中看過他,他已中了我的蝙蝠鏢。”
壽康王驚喜道:“宮中的御醫可能解出此毒?”
北淳竝神色得意:“現在宮中那羣御醫暫時還束手無策。”
壽康王舒了一口氣:”這就好辦了,真是我的好孩子,竝兒你要把握住這次機會,我們先靜觀其變,只要北淳弦一毒發身亡,就是我們前所未有最好的時機。”
“只是……”北淳竝打斷了壽康王的話,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見他語氣未盡,壽康王着急道。
“我派出的死士,已經落到了靖王兄手。”
壽康王瞬間慌亂:“什麼?”爲了以防節外生枝,你趕緊想辦法封了那殺手的嘴,不然落到了靖王手裡,撬出對我們不利的信息可就麻煩了。”
北淳竝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悠閒道:“我已經賞了天牢裡那兩人一個痛快,把蠱毒神不知鬼不覺的抹在了他的嘴角,這會他們應該已經乖乖地服毒身亡。”
話才說完,只聽見門外豐煙急促而有序的腳步聲:“屬下有事稟報。”
“進來。”北淳竝道。
豐煙環顧四周,方纔進屋:“屬下剛剛打探到消息,天牢裡的海匪已經毒發身亡。”
壽康王拍了拍北淳竝的肩膀:“好,太好了,現在我們就坐等收網。”
北淳竝問道:“我帶回的那位姑娘可安置妥當了?”
豐煙回道:“屬下已經把那位姑娘安置到了春草殿。”
壽康王一臉狐疑朝北淳竝問道:“什麼姑娘?”
“曼青國換來的曼青的公主。”
“區區一個人質公主何必你親自費神來安頓?”壽康王不解道。
北淳竝似笑非笑:“竝兒準備養一顆棋子放到弦王身邊。”
“你是想?……”,壽康王明白過來,又道:“若她能爲我們所用,以後我們就更容易知道弦王的一舉一動。只是這步棋雖好,卻也是一步危險的棋,這曼青公主身份不明,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們現在也無從得知,是敵是友更不好說,萬一我們先若露出蛛絲馬跡……”壽康王有些擔心,說到這裡他便沒有再說下去。
北淳竝看着疑惑不安的壽康王,說道:“八叔放心,竝兒自有打算。”
釋義:
①“浪波沄沄去,松柏在山岡。”出自唐代詩人韓愈《條山蒼》。
②“纚纚桃花萬樹紅,徑回無復辨西東。”出自宋代詩人舒嶽祥《紀夢》。
③ “纚”(li) 二聲多聲字,釋義:1.繩索:2.繫住:3.盛裝的樣子,文中爲女子名。
④“扶桑花”又名“朱槿”、“佛桑”等,花期長,腋生喇叭狀花朵,由多數小蕊連結起來,包在大蕊外面所形成的,結構相當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