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要不要見
翌日清晨,樂寧城的天空便是陰雲遍佈,行人寥寥的街道上,有冷風肆虐。
“這鬼天氣,昨個兒覺着都快入暑了,怎麼一眨眼突然又冷了……”街上早起的行人,縮着脖子,攏袖疾步而走,一邊咕噥抱怨着。
一輛青布馬車,不緊不慢地自街南緩緩行駛而來。
最後,在西雀街後的一座宅院前,停了下來。
車伕下車上前敲響了門。
須臾,院門兒就被從裡邊兒打開,出來的是一位手裡拿着大掃帚的丫鬟,“你們是——”丫鬟看了一眼車伕,又看了一眼停在門前的馬車。
“葉姑娘可在家中?”車伕臉上掛着慈祥的笑。
肖肖對他頓生親切,點頭道:“我家小姐在的——”
“那有勞通傳一聲,就說白老爺來了。”車伕很有禮貌,沒有自恃架子,只讓肖肖先行去通傳。
白老爺……?
肖肖想了想,覺得耳生的很,但見對方彬彬有禮,便笑着應了下來,轉身回了院子去尋落銀去了。
此刻,落銀正在書房裡磨墨,是應月娘和葉六郎的要求,再給李方氏他們寫一封信,將現在的狀況告知。
然後剛蘸墨提筆,就忽然聽得沒關的門外傳來了肖肖那急急火火的聲音,“小姐,家裡來客了!”
落銀被這乍然出現的聲音嚇得手一抖,筆尖一顫,一滴濃墨便滴在了信紙之上。
她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將筆放了下來,擡頭就見肖肖已經走了進來。
“什麼客人?”落銀問她。
“說是白老爺——”肖肖說着又搖了下頭,道:“可我也不知道是哪位白老爺,指名兒問小姐您在不在,小姐要見嗎?”
白老爺……是白世錦嗎?
可白世錦怎麼來了……
一想到這老爺子身子不好,今個兒又冷,她忙道:“快將人請進來吧。”
“誒!”肖肖見她這麼說。忙就去請人了。
落銀將自己簡單的拾掇了一下,又親自去泡了茶水。到要往茶壺裡放茶葉的時候,眼睛一閃思考了片刻,又將茶葉放了回去。
待她端着泡好的茶水去了客廳的時候。肖肖已經將人請了過來。
探目一瞧,果然就是白世錦。
落銀對白世錦怎麼找到她的住所並無太大的驚異,畢竟他是當朝國公,打聽一個茶師,簡直易如反掌。她好奇的是,白世錦爲什麼要來。
難道又是過來印證的嗎?
白世錦是習武之人,雖然已經老了,但聽力還不弱,似乎覺察到有人走近,便轉頭往廳外瞧去。
一看。果真是一身素色衣裙的落銀正走來,手中托盤上託着一壺熱茶。
“還泡什麼茶,那麼麻煩。”白世錦呵呵笑了兩聲,全無任何架子,只是一個慈祥的老人。
落銀也笑了笑。“白國……白老爺身子不好,怎不在家好生養着,有什麼事情,您差人來說一聲便是了。”
“就在成日在家才覺得太悶,本想着讓人請你過府陪我說說話兒,可怕耽誤你鋪子裡的生意,這才趕早過來了。”白世錦望着落銀。眼睛裡滿滿都是慈愛。
真的是太像了……如果真是他的外孫女,該是有多好。
落銀聽他這麼說,一時間竟覺得心裡有些發酸,忙就道:“鋪子裡的生意也不算忙,白老爺有事,儘管讓人來找我就是。”
之前還不確定。因爲昨日跟葉六郎確定了白世錦就是自己的親外公之後,落銀對這個老人的同情,便越發的深了。
只想着,不管葉六郎願不願意將事情跟白世錦攤開,她日後都要儘可能的多陪陪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就算不是以外孫女的身份也沒有關係——
白世錦聽她這麼說。就搖了頭笑道:“那怎麼好意思——”
今日過來打擾,他已經覺得很唐突了,可是沒有辦法,他就是很想見見這丫頭,只覺得只要這丫頭在自己跟前,他便能打從心裡笑出來,連帶着身上的病似乎都好了許多。
人一老,果然就多愁善感的多,想要有個順心的人在跟前陪着說說話。
“豈會,白老爺日後想要找晚輩說話,儘管讓人過來就是了。”落銀邊說着話,邊來到了白世錦跟前,替他倒上了一杯清茶。
白世錦年輕時候雖然是個武將,但這十幾年來跟着風朝岬,也對茶葉有些研究,聞着味道不大對,便垂眸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顏色也不大對勁。
“這是什麼茶?”白世錦疑惑地問道。
“這是枇杷葉煮的冰糖茶。”
“枇杷葉還可以煮茶?”白世錦笑了兩聲,覺得十分新奇。
“自然可以,上次在方亭湖,見您一直咳嗽——”落銀含笑着解釋道:“這枇杷葉煮冰糖,乃是有化痰止咳的作用。”
白世錦聞聽,脣邊的笑意微微有些凝固。
落銀見他表情,以爲他懷疑這茶能不能喝,便又笑道:“老爺子您就放心好了,我家裡人一旦喉嚨不舒服,便是用這個法子,十分的見效。”
白世錦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複雜。
他哪裡是質疑這茶能不能喝……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這麼細心的爲他的身子考慮過了。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壺茶,可與人家非親非故,又無什麼利益往來,別人還肯爲你花這份心思,便是十分難得。
白世錦將茶端了起來,瓷杯上傳來的溫度,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怕太甜,冰糖沒放太多,應該差不多可以喝了,這茶還是趁熱喝的好。”落銀在一旁說道。
白世錦點着頭,本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就怕說出來會哽咽,恐會讓孩子笑話,便就只能一味的點頭,然後將一盞茶吃了下去。
二人這麼坐着。便說了一些家常話。
約莫半刻鐘纔過去,白世錦就詢問道:“可是該到去茶鋪的時間了?”
可不能因爲自己耽擱這丫頭做生意。
落銀搖頭笑着說道,“無妨,今日我不必去茶鋪。我爹孃顧着就可以了。”
其實這倒不是她故意想留下來多陪陪白世錦,而是她今日真的不必去茶莊,月娘和葉六郎給她下過死令,寒症發作次日,她只許留在家裡好好休息,哪裡也不許去。畢竟這一日,她的身子要比平日裡虛弱的太多,不宜操勞。
“真的?你可不要糊弄我這個老頭子啊……呵呵……”白世錦嘴上這麼說,然而心中卻十分的熨帖,因爲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很開心。
“我哪兒敢糊弄您啊。”落銀笑着說了句,轉念一想,再過一會兒只怕葉六郎就要去茶莊了,這樣一個好機會,是不是該讓葉六郎過來見見白世錦?
可葉六郎昨日的態度並不清晰。她也沒辦法確定該不該做主讓二人見上一面。
思慮了一會兒,落銀還是決定徵詢一下葉六郎的意見,畢竟這機會難求,就這麼錯失太過可惜。
於是,落銀找了個藉口說離開一會兒,便出了客廳,讓肖肖去找了葉六郎。並讓她帶話說:白國公來了家中做客,問他是否要來見上一面。
這樣一來,也給了葉六郎選擇的空間。
只是可憐了肖肖,沉浸在赫赫有名的白國公來到了家中的震驚裡,一臉呆滯地去了葉六郎的院子,然後繼續一臉呆滯的將落銀的話。一字不差的傳達給了葉六郎:“你去跟我爹說……白國公來了家中做客,問他是否要來見上一面?”
葉六郎和月娘聽得一頭霧水,再看肖肖這副表情,險些就要當她是在夢遊說胡話了。
“肖肖?”月娘試探地喚了一聲。見她沒什麼反應,又晃了晃她的胳膊。
肖肖這才驀然回神過來。忙一臉緊張地道:“老爺夫人,白國公來家裡做客了!現在就在客廳,小姐在陪着說話……小姐讓我來問問老爺,要不要去見一見!”
什麼!
葉六郎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月娘也驚詫的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還是她先開口對葉六郎說道:“六郎……既然人來了,你就過去看看吧?”
有些事情壓了這麼多年,也該是時候攤開說清楚了。
葉六郎仍舊怔怔。
“六郎,總有一天是要說的。一直瞞着……不是個辦法。”月娘又勸道。
畢竟白世錦也在樂寧,他今日既來了家裡,難保哪一日不會與葉六郎撞面,與其那樣,倒不如葉六郎主動去說清楚。
“可是……”葉六郎額頭都緊張的冒了汗,一時間猶豫不定。
昨晚聽落銀和月娘說完之後,他躺在牀上,可以說是一夜沒有閤眼,但是到底也是沒能拿定主意。
他也想去求白世錦原諒,他也想盡自己所能去彌補這個老人,可是他同時也害怕,他怕他根本得不到白世錦的原諒,如果那樣的話,他會更加的愧疚悔恨。
“銀兒應當也是盼着你能過去的。”月娘微蹙着秀眉看着葉六郎,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
葉六郎將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眸中神色反覆不定,一張薄脣也抿的死死的,整個人都處在了一個緊繃的狀態,是在做着極大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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