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光底下的呂布看着小鈴鐺急哧哧的跑來,心中觸動,帶有最寵溺的笑意,蹲下身軀張開雙臂。
“爹爹!”
伴隨着一聲歡呼,小鈴鐺撲進了懷抱。
聽得這邊小鈴鐺的喊聲,嚴薇心間不覺一緊,四處尋視起那道身影。當目光落在高大的夫君身上時,失神的剎那,不注意的被鋒利長針刺破了手指。
嘶~
指尖傳來絲絲疼痛,冒出了一粒小小的血珠,她將手指上挪,放到嘴邊吮吸。
隨後將膝腿上的衣裳全都放在一旁的石凳,按捺下心中歡喜,她雖是婦人,卻也心思細膩。
如今的洛陽城局勢緊迫,府門口又被安排了大量士卒看守,夫君從暗道回來,想必是爲了掩人耳目,不能爲他人知曉。
念及此處,嚴薇吩咐下去,將院子裡的僕人婢女全都召集到近前。所幸她平日裡喜歡清靜,身旁伺候的婢女不多,加上院落清幽,見到呂布的下人攏共也就十來個而已。
僕人們低着腦袋,以他們的低微身份,是萬萬不敢正視主母的。
“誰敢把老爺回來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個字,別怪我不念往日情分。”平日裡性情柔弱、待人寬和的女子,第一次顯露出了她的強勢一面。
僕人們聽得主母如此嚴厲的口吻,雖不知內情,卻也曉得事情的嚴重,忙不迭地的應諾下來。
呂布抱着小鈴鐺過來,手掌輕輕握住妻子的柔弱小手,看過去的目光,充滿了柔情。
隨後,掃視到近前的僕人們身上,呂布的目光冷了兩分,語氣森然:“你們之中誰要敢亂嚼舌頭,被我發現的話,我會讓宋憲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僕人們身子一顫,盡皆跪倒在地,口呼不敢。
“你們也不必害怕,我並非濫殺之人,你們平日裡在府中也算是盡職盡責。此番過戶,個個皆有賞賜。”
呂布語氣一緩,恩威並施,此乃御人之道。
呂府外圍,東南西北四角建起四座闕樓,可以觀望到府內的大半景象。
呂布出來的時候,避開了所有的監視眼線。
“夫人,勞煩你去將先生和宋憲叫來。”
呂布同妻子說着,在事情得以完成之前,他必須低調行事。若非思念妻女得緊,他方纔也不會貿然出來。
嚴薇點頭,先去找了宋憲。
東苑。
四角飛卷的涼亭內,擺有一張棋盤。
戲策執黑,郭嘉執白。
兩人你攻我守,往來廝殺,激戰正酣。
“戲志才,你說虎牢關之戰,最後會鹿死誰手。”郭嘉提子,掛角而落。
好一手妙招。
戲策眉頭皺起,審視起棋盤局面,一時間竟遲疑了起來。
“要我說,勝負的關鍵就在於,董卓能不能端掉關東諸侯的後方大本營。”郭嘉自問自答,他見戲策遲遲沒有落子,又從棋鉢裡抓起一小把白棋,在手中抖了起來,嘩嘩啦啦。
洛陽戒嚴的這段時間,於郭嘉而言,是最爲無聊。
城內風聲鶴唳,百姓們人人自危。就連往日熱鬧的市集,如今也死沉一片,生機寥寥。惟一的樂趣,就只剩下了和戲策對弈,儘管郭嘉從未贏過一盤,但仍舊樂此不疲。
戲策遲遲沒有落子,郭嘉也不催促,白狐臉上升起幾分嚮往,接着說道:“雙方勝負暫且不論,倒是你家那位將軍,是真的厲害。虎牢關之後,恐怕天下無人不知他呂布之名了吧。”
啪!
黑子落下,將白棋阻在中盤。
“上將伐謀,將軍他啊,還是太過於喜歡逞一時之痛快了。”
落子的戲策表情頗爲無奈,卻也能夠理解:“高處不勝寒,呆久了,總會寂寞的。寂寞的到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擊敗自己的人。”
天氣炎熱,郭嘉端起旁邊的涼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大幾口。當他聽到戲策後面這半句話時,直接將水給噴了出來,沒好氣的說着:“戲志才,你盡喜歡胡扯,難道說……無敵,也是種淡淡的憂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這世間,文人也好,武夫也罷,哪怕是種莊稼的農漢,哪個不想站在各自的領域奪得巔峰,從沒聽說過,有想着別人能夠打敗自己的事情。
此時,宋憲過來了。
他抱拳同戲策說了聲:“先生,夫人請你過去。”
“夫人喚我?”
戲策略微有些納悶兒,卻也起身隨行,放下手中棋子,暫時和郭嘉‘休戰’,說等他回來再較高下。
平日裡,戲策很少和嚴薇有所交流,呂布沒在,府內所有男丁皆要避免與夫人嚴薇的接觸,這是基本禮儀,也是爲了免得遭人閒話。
到了呂布的書房外,兩人推門而入。
書房裡,並無嚴薇的身影,有的只是坐在書案桌前一臉笑意的呂布。
“將軍,你……你怎麼回來了!”
戲策的臉龐閃過一抹驚訝,呂布的出現,可以說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怎麼,我就不能回來了嗎?”看到戲策這般吃驚的表情,呂布笑着說道。
與戲策相交這麼些年,還真的是很難看到,平日風輕雲淡、胸有成竹的戲策,會有這般的詫異神色。
宋憲將門反手關緊,轉過身來,看向呂布的眼神中帶有激動,抱拳喊了聲‘將軍’。
呂布點頭回應,招呼着兩人:“不要光站着了,找個位置坐下吧。”
兩人分坐左右。
“將軍,要動手了嗎?”
坐下之後,戲策一針見血,以他的思維心智,很快便猜出了呂布回來的用意。
早在呂布動身去往虎牢關的前夕,就同諸人說過往後的種種計劃。如今,本該在虎牢關作戰的呂布卻安然回到府邸。
戲策不用想就知道,這肯定不會是董卓的授意。如果是董卓的意思,呂布回來的時候,走的應該是大門,而不是通過秘道悄無聲息的回來。
既然呂布出現在了府中,那麼由此也可以得出結論,從幷州南下的軍隊,已經到了洛陽,或是正在靠近洛陽的途中。
呂布笑了笑,“看來,什麼都瞞不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