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洛陽城。
尚書府內,大門緊閉的議事堂中,坐着當朝尚書周瑟,以及五六名當朝大臣。
“諸位大人聽說了沒有,宗正卿劉治昨個兒也被抄家了。牽連府中男女老少,總共一百多口人,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唉……”
“誰說不是呢?想想袁家,一門兩百多口,又有哪個存活下來。可憐啊,袁公一生忠烈……”
聽得這話,尚書周瑟唏噓不已,嘆息連連。回想前些時日,他還和袁隗還在一起密謀誅除董卓。結果董卓還沒死,袁隗反倒先一步去了,還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如今只能寄託於袁本初他們,能夠在虎牢關擊敗董卓,殺了纔是最好!”侍郎樑石說得咬牙憤恨。
“唉……想贏恐怕很難啊!”左僕射章承嘆息搖頭,“我聽說在虎牢關前,溫侯呂布勇猛難擋,單槍匹馬的就擊敗聯軍中的將領無數,出盡了風頭。”
“左僕射多慮了,戰場上講得是雙方兵力,個人勇武就算再厲害,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諫議大夫尚常表示出了不同的意見,他年輕的時候徵過西羌人,有過幾年的作戰經驗。他很清楚的明白,戰爭講得是統帥的分配部署與雙方兵力的懸殊,個人勇武只在其次。
“對了,諸位最近有沒有虎牢關那邊的消息?”尚書周瑟問向其餘幾人。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嘆氣的搖了搖頭。
近些時日,洛陽的各處城門全部緊閉,不準人出去,也不準人進來。消息根本傳遞不了,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李儒說是要抓什麼顛覆大漢江山的謀逆之賊,可天下之人哪個不知,他的主子董卓,就是這天下最大的惡賊!”
說到憤恨之處,侍郎樑石猛地握拳砸在桌面,發出‘砰’的巨大聲響。
在場諸人似是見怪不怪,尚書周瑟平靜的語氣裡帶有幾分警告:“樑侍郎,這些話在我府上說說就行。出去之後,切莫亂說,你的府上,還有妻兒老小近百口人。”
樑石不甘的坐回到位置,在他旁邊的博士祭酒郭嵐點頭稱是:“周尚書說得沒錯,李儒這廝完全就是條瘋狗,逮誰咬誰。我們吶,以後還是少聚爲妙,免得落人把柄。”
袁家滅門之後,李儒又陸陸續續的抓捕了不少官員,但凡稍有與關東諸侯有所聯繫之人,無一倖免,受牽連而死去的冤魂,已經逾越千人。
李儒行事的宗旨:寧肯錯殺,絕不漏網。
說到李儒,諫議大夫尚常不緊不慢的起身,捋了把花白鬍須,胸有成竹的說與衆人:“諸位放心,前些時日老夫已經買通了李儒府上的僕人,讓他找個時機在食物酒水中下毒,鴆殺李儒。”
聽得這話,在場之人皆是面色大喜,只要李儒一死,就等同於斷了董卓一臂。
“到底是經歷過戰場的老前輩,手段凌厲,非尋常之輩所能想到。”
“高瞻遠矚,我輩不及也!”
正在幾人歡聲笑語拍着尚常馬屁的時候,一道充滿戲謔的聲音響起:“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
門口處,‘咯吱’一聲輕響,緊閉的堂門被人推開。站在門口的是個穿着深藍色衣衫的文士,繫有綸巾,面帶笑意。
他這一笑,堂內諸人無不心中泛寒。
李儒輕輕揮了揮手,身後的甲士將堂門徹底推開,大步踏進。
“慢着!”
周瑟高呼一聲,看向李儒質問起來:“李尚書,何故帶兵強闖老夫府邸?”
當朝尚書共有五人,李儒也是其中之一。
“爾等聚衆謀亂,欲陰害太師和本尚書,當下獄嚴審。”罪名什麼的,李儒隨口就來,他要做的,就是把一切禍患都消滅於萌芽之中。
甲士們上前擒拿住周瑟幾人,架起身軀,往外拖去。
堂內幾位大多是文人出身,縱使使足力氣,也掙脫不開這些悍猛的甲士,只能回頭怒視李儒,破口大罵。
“李儒,你這小人、豎子,他日必不得好死!”
“就算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這狗賊!”
“你這頭豺狼,沒人性的畜生……”
辱罵的聲音漸漸遠去,興許是聽得多了的緣故,這些刺耳的聲音,李儒似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回到府邸,從虎牢關而來的斥候已經等候多時。
李儒接過他遞來的奏報,迅速瀏覽起來。
連續多日的強攻,虎牢關守軍傷亡近半,諸侯聯軍也付出了近二十萬的慘重代價。
照此下去,勝負堪憂。
看到最後,李儒皺起了眉頭。他的確建議奇襲諸侯的糧草大營,卻沒想到董卓居然會派呂布前往。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不知怎地,李儒心裡始終不放心呂布。他走到案桌前,提筆疾書,要董卓召回呂布,不可放虎歸山。
怕就怕‘撞破鐵籠逃虎豹,頓開金鎖走蛟龍’。
洛陽城北,北寧街。
呂府外的青石道上,來往巡視的士卒不少,大有生人勿近的姿態。全天十二個時辰,時時都有人駐守這裡。
這也是李儒的意思,美其名曰:‘保護’。
府邸的院落裡,穿着輕薄紗衫的小傢伙們正圍着花壇,在跑起趟趟。
四歲多的小鈴鐺在前面跑,兩個一歲半的弟弟跟在後面,鴨子似的,撲棱撲棱的追。
當孃的嚴薇就坐在不遠的樹蔭下,穿線引針,縫着破了的衣裳。
“慢點兒跑,別摔着……”
時不時的她也會嘮叨兩聲,望向三個兒女的眼神,滿是疼愛。
小鈴鐺奔跑起來,腰間沒了往日叮叮玲玲的聲響。她把那兩個小鈴鐺掛在了赤菟的脖子上,說是這樣就可以陪着爹爹,保護爹爹平安歸來。
說這話的時候,小鈴鐺仰着小臉兒天真無邪,倒是把呂布差點給感動落淚。
跑了小會兒後,大汗淋漓的小鈴鐺坐在假山的石墩上,將粉嫩的小腳丫泡在流動的河水中,冰冰涼涼的,舒爽極了。
兩個弟弟身高不夠,就只能趴在假山外邊,踮起腳用手拍打水面,享受着濺起的水花,玩兒得也是不亦樂乎。
被兩個調皮弟弟濺了一身水的小鈴鐺準備還擊,然則當她擡頭的一瞬,卻望見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剎那,反應過來之後,鞋子都沒顧得穿上,光赤着腳丫,飛也似的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