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的臉色劇變,援軍確實無法來得及救援吳爭,但紅衣大炮的炮彈卻來得及。
他這時才領會到吳爭剛纔說“或許可以殺我,但你自己,還有身後所有滿清官員,都將爲本公陪葬”的真正意思。
但多爾袞依然懷疑,紅衣大炮輕則千斤,重則三、四千斤,泰州被吳爭奪取才三天,應該不可能迅速將紅衣大炮運來,或許只有這麼一門也說不定。
多爾袞仰頭一個哈哈,“不過就是門紅衣大炮罷了,數裡之外,擊中本王的機會能有幾成?”
吳爭笑了,“攝政王手難道不累嗎?不妨放下手,登高向泰州方向瞧瞧。”
多爾袞的手確實還舉着,這樣子多少有些尷尬,他疑惑地慢慢放下手,大聲道:“來人,取千里鏡。”
吳爭沒有阻攔,任由多爾袞登高遠眺。
多爾袞用千里鏡一看,心裡格噔一下,泰州方向,二十多門紅衣大炮一字排開,最左的一門,幾個明軍正在裝填,這顯然就是方纔射擊的那一門。
多爾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局勢顯然已經扭轉,已經不是他所預期的了。
當然,殺死吳爭,還是能做到的,但殺死吳爭需要時間,這個短暫的時間,足以讓火炮一輪齊射。
二十多門火炮的齊射,多爾袞甚至能想象出這片地域將被轟成齏粉。
可多爾袞依舊在疑心,他還是想不通吳爭怎麼可能將如此多的紅衣大炮三天之內從對岸運至泰州。
他慢慢退回來,看着吳爭道,“這些火炮怕是假的吧?”
吳爭挑挑眉毛,哼道:“小安子,人家還是不信,那就多射幾發吧。”
“喏。”旗影再閃。
“轟”、“轟”、“轟”、“轟”四聲巨響之後,高臺左右兩側,出現了四個大坑。
多爾袞臉色再變,他終於相信,吳爭真的將紅衣大炮運來了。
洪承疇和范文程趕緊上前勸道:“王爺,今日本是雙方議和,切不可傷了和氣。”
多爾袞木立了一會,突然臉色一變,呵呵笑道:“鎮國公,本王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不會介意吧?”
這時,吳爭身側的陳子龍卻不肯善罷干休了,他大吼道:“如此出爾反爾、食言自肥之人,還能談出什麼來?請鎮國公下令火槍、火炮齊射,今日陳某寧肯與韃子同歸於盡,也不要與他們議和!”
吳爭一聽,心中裡暗暗叫苦,他回頭衝錢肅樂施了個眼色,然後對陳子龍道:“議和本是朝廷決策,但凡有一成和談的希望,也能避免生靈塗炭不是?臥子先生今日受了屈辱,吳爭感同身受,這樣,咱們聽聽,如果對方確有誠意,那就繼續談,如果沒有誠意,咱就一拍兩散,回去聚集大軍,用槍炮來談。”
錢肅樂一見吳爭眼色,領悟到吳爭定是有苦衷,於是大步上前,一把拽住陳子龍勸道:“臥子啊,鎮國公是談判主使,凡事由他決斷便可。”
陳子龍本還要爭辯,不想錢肅樂拽他的手在他袖子裡一捏,陳子龍受痛,看向錢肅樂,這才見錢肅樂的在向自己使眼色。
陳子龍不是個蠢人,隨即有了些領悟,於是氣沖沖地頓足道:“也罷。你們想談就談,陳某耳不聞,心不煩……。”
邊說邊走了回去。
吳爭這才鬆了口氣,回頭對多爾袞道:“攝政王既然說是玩笑,那本公就當作是玩笑吧。可因攝政王這不適當的玩笑,浪費了我軍四顆炮彈,這貴國多少該有些表示吧?”
多爾袞呵呵笑道:“本王不缺銀子,四顆炮彈的銀子還是出得起的,你開個價,本王絕不還價。”
吳爭也笑道:“我朝雖然缺銀子,但也還不在乎這幾十兩銀子。本公的意思是,在我方火炮的射程之內,除非有貴方的火炮相抗衡,否則,這土地自然該歸我方。攝政王以爲呢?”
多爾袞的眼神一縮,他明白吳爭的意思。
確實,清軍的火炮遠沒有運來,以如今的兵力,真要硬撼明軍相同兵力,已經不易,再加上這二十多門火炮的齊射,就算多爾袞也只能認慫。
多爾袞咬牙道:“鎮國公這是要趁火打劫?要知道,之前的賭局……。”
吳爭一擡手道:“攝政王千萬不要再提之前的賭局,因爲一提,本公心裡就疼,心一疼,本公年少氣盛,就捺不住性子。”
威脅,赤果果地威脅。
可多爾袞氣勢受挫,還真一時找不到反擊的話來。
洪承疇適時上前做了和事佬,“鎮國公,有道是萬事以和爲貴。既然攝政王已經澄清,這只是個玩笑,鎮國公也道不介意這玩笑,那就繼續談……繼續談吧。”
吳爭微笑道:“繼續談可以,但泰州本公突然不想交還了,這權當是給我軍四顆炮彈的補償吧。”
多爾袞大怒,指着吳爭道:“本王還遠不至於受你威脅的地步,你要佔泰州,可以,能守住本王十五萬大軍的全力一擊再說。”
氣氛又是一僵,范文程跑上前來,衝吳爭陪笑道:“鎮國公之前也說了,泰州是交換龍潭的,出爾反爾終究是不妥……。”
吳爭斜了范文程一眼,譏諷道:“之前攝政王出爾反爾時,範大學士可沒有如此正義凜然啊。”
范文程尷尬地一噎。
洪承疇道:“鎮國公,我朝豫親王畢竟死於你之手,攝政王一時激憤,與鎮國公開了這麼個玩笑,也算事出有因。如果義興朝硬要佔據泰州,我朝肯定是不會答應的,這樣就談不下去了。一旦戰事再開,怕是對你我雙方都沒有好處。”
吳爭挑挑眉道:“洪大學士這是在威脅本公?”
洪承疇正色道:“鎮國公誤會了,洪某這是在分析利弊,所謂和談,條件總得雙方都可接受纔是,否則直接刀兵相見,何須和談?故,洪某以爲,泰州的歸屬還是維持之前雙方的共識才好。至於鎮國公想要的,不妨再慢慢談。”
吳爭回頭掃了一眼錢肅樂等人,見他們都微微頜首,於是對洪承疇道:“這話還算是有點道理……行,那就繼續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