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解散即可,招募所需的耗費,由本候承擔。”吳爭哂然道,“可依本候估計,這種可能絕不會發生。”
吳爭說的很自信,有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
其實衛匡國心裡也知道,這事與羅馬教廷有百利而無一害。
教廷沒有任何投入,該花的錢,吳爭沒有少花一文,而火槍鑄造技術的流出,對教廷而言,畢竟與大明相距數萬裡之遙,根本沒有絲毫影響力。
但教廷由此得到了吳爭的承諾,就是可以與吳爭分享在這場戰爭中火槍的使用心得及利弊,從而針對性地對火槍進行改良。
這一點,纔是真正的利益所在,關係到未來的戰爭主導權。
而唯一的壞處或者說弊端就是,如果被清廷知道此事,羅馬教廷或許會因此與清廷交惡,可雙方同樣相距萬里之遙,真要是被清廷知曉那能如何?這些工匠在明軍控制的土地上,清廷還是鞭長莫及,就算事有不測,也能從容出海回國。
真正需要羅馬教廷承擔的是,如果清廷交惡,耶穌上帝將無法在清廷控制的土地上傳播。
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吳爭真能憑藉大規模地使用火槍,將清軍擊敗,光復失地,那就更不用在乎清廷的反應了。
衛匡國之前以此來搪塞,不過是藉口罷了。
“好吧,就按閣下所言。只是望閣下遵守承諾。”
吳爭大喜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衛先生儘管放心就是。從今日起,我朝九府之地,上帝之音,暢通無阻。”
“多謝靖海候閣下。”衛匡國聞言也是喜形於色,這纔是他真正需要的。
……。
衛匡國離開之後。
莫執念搖搖頭道:“主公心急了,其實這事並不難。杭州城中各國番商雲集,要花高價購買一、二萬杆火槍,想來不是難事。”
吳爭笑道:“魚與漁的區別在於,未來!”
“未來?”莫執念微微皺眉道,“主公難道忘了方纔,衛匡國所說,歐洲各國都沒有大規模裝備火槍嗎?如果真是克敵制勝的寶貝,各國爲何不大規模使用?況且,衛匡國也曾在金華城組織起火槍手協助明軍抵抗,但效果並不好。”
吳爭微笑着轉頭,對着屏風後,以一方紗巾蒙面的莫亦清道:“清兒對此是如何想的?”
莫亦清聞言起身,微微一欠身,然後道:“既然夫君清楚這火槍的弊端,卻又執意耗費巨資招募工匠及購買鑄造器械,甚至還選派二百人前往異國他鄉,想必心中已經對火槍弊端有了應對之法,甚至改良之法。不知清兒所言對否?”
吳爭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莫亦清對莫執念道:“都說薑是老的辣,今日這古話不靈驗了。”
莫執念被莫亦清的這番話說得悄然大悟,他不是想不到,而是當局者迷。
他是吳爭的錢袋子,而這錢,幾乎是莫家的私錢。
之前的公帑,早已被吳爭揮灑得乾乾淨淨,應天、蘇州兩府徵召三萬多新兵,王之仁新建的八千人水師和大量艦船,還有吳爭麾下此戰之後的犒賞和撫卹。
真真的花錢如流水。
如果莫執念沒有放貸掉那二千多萬銀子,還能讓吳爭“揮霍”兩三年,甚至打上幾場大仗,但真要那麼做了,吳爭身後也就起火了。
民心喪盡,打再多的勝仗,恐怕也得不償失啊。
莫執念當局者迷,他倒不盡是心痛錢財,從認吳爭爲主那一刻起,莫執念等於一把將自己和整個莫家推上了堵桌,梭了,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他只是在想,如何在達到目的的前提下,自己付出最小的代價。
所以,在聽到火槍射程不遠、準確度不高等等諸多弊端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花這麼多錢還不如再在民間徵募一支新軍,更能增強自己的實力。
將大量的錢浪費在這種雞肋之上,太不值得了。
可此時被孫女莫亦清這番話一點,莫執念就回過味來,是啊,吳爭顯然不是蠢笨之人,明知諸多弊端,又怎會將巨資投入進去,還應諾了不少條件。
自然是有了應對或者改良之策。
莫執念隨即拱手道:“老朽糊塗了,竟沒察覺到主公的心思。”
吳爭搖搖手道:“莫老不必在意,這事是我沒向你說清楚。不過此事繁雜,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想以九府之地對抗佔據了大半個疆土的清廷,而不被擊垮。那麼我能想到的,也只能是火槍了。”
火槍的事,莫執念不懂,他在乎的是杭州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特產品銷往歐洲的利潤。
各國番商雲集杭州府,圖的大都是這些物產。
可也正是因爲番商在中間的一轉手,明商所獲的利潤無疑削去了大半。
所以,這次莫執念刻意地爲引見衛匡國,主要還是想借助衛匡國,打開了一條通往歐洲的直銷渠道。
可今天,吳爭與衛匡國交談的主旋律,自始至終一直圍繞着火槍,這讓莫執念大失所望。
等吳爭說完,莫執念道:“主公或許不知,老朽本是想以衛匡國傳教士的身份,建立杭州與裡西波亞(里斯本)的商貿通道,如此一來,我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特產可以直接銷往裡西波亞及周邊各國,這其中豐厚的利潤就不必被那些番商半道截取。”
那邊一直聽着吳爭與莫執念交談的莫亦清,此時開口道:“夫君養兵、組建新軍耗費甚巨,單以三府之地的賦稅,恐怕遠遠不夠,更何況夫君要購買鑄造火槍的器械、僱傭大批外來工匠,再有將來鑄造火槍所需之鋼、鐵、煤炭,無不需要巨資支撐,清兒以爲,如祖父所言,或許是短期內能夠聚集起巨大財富唯一可行的辦法,還望夫君三思。”
吳爭微笑着看看莫亦清,又看看莫執念。
莫亦清連忙起身,福身請罪道:“清兒妄言了,請夫君責罰。”
吳爭隨意揮揮手道:“請你來旁聽,就是想聽聽你的意思,這倒不能怪你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