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九章 真正目的

沈溪外調宣府的消息,在最短時間內傳遍京城。

很多人表示惋惜,但也有部分人覺得沈溪便貶黜完全是咎由自取,畢竟沈溪公然在朝堂上批評朱厚照是事實。

沒有皇帝願意被人指責,沈溪所言,影響極爲惡劣。

加之劉瑾有意挑撥,在民間形成了輿論風潮,最後的結果,就是沈溪出力不討好,朝中許多人覺得沈溪活該。

本來一個年方二十的青年在朝中擔任部堂,就有大把年長的官員不服,如此一來更多人擁護朱厚照的決定,認爲將沈溪調到宣府“人盡其才”乃是理所當然。

在這件事上,最不甘心的人並非是沈溪,而是謝遷。

謝遷回去後便寫了請辭奏本,準備送進皇宮,在他看來,既然沈溪不能留在朝中,他繼續擔任有名無實的內閣首輔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返鄉頤養天年。

既然鬥不過閹黨,那就乾脆不陪你們玩了,愛怎樣便怎樣。

這也是大明文官一向的做派,隨時都可以撂挑子不幹,至於後果如何根本就沒人在意。

等謝遷把請辭奏本寫好,帶着入宮來到文淵閣,恰好碰到等候在這裡的焦芳、樑儲和楊廷和。

似乎三人都知道謝遷會來遞交辭呈,一見他的面便涌上來勸說,就連身爲閹黨中堅人物的焦芳也在勸說謝遷要三思而後行。

“……於喬,你要想,這次的確是之厚做得不對,陛下也沒說毀掉他前途,去宣府治軍發揮他所長豈非好事一樁?”

焦芳覺得愧對謝遷,說話時不斷找平衡,順便爲自己開脫。

謝遷黑着臉,不說話,似乎沒有回頭的打算。

樑儲也勸解道:“謝尚書,不知之厚現在何處?他是……準備辭官回鄉,還是接受聖旨前去赴任?”

謝遷依然沉默無語,對他而言,現在是朝廷對不起他,他問心無愧,至於眼前這些人在他看來不是劉瑾的幫兇就是尸位素餐之輩,豎子不足與謀。

見謝遷始終不發話,焦芳無奈地道:“於喬,你究竟怎麼個想法,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

謝遷瞪着焦芳,喝問:“你焦孟陽爲一己之私,投靠閹黨,爲虎作倀,怎不先跟我們參詳?”

一句話,就讓場面非常之尷尬。

焦芳之前臉色尚可,這會兒已呈死灰色……謝遷的話怎麼接都不合適。

謝遷站起身來,環視一圈,怒氣衝衝地問道:“劉少傅和李賓之離朝後,這朝堂沒一刻安寧,劉瑾買官賣官,佈置心腹,侵用帑金,因考之名擊異己,凡此種種,罄竹難書。”

“對此,你們做了什麼?不是投靠和依附於他,便是冷眼旁觀,當日之厚在朝堂上所說的話難道錯了嗎?也不想想這大明權柄到底是誰執掌,究竟是天子,還是閹人?”

焦芳被謝遷如此喝罵,無言以對,站起身便往外走。

樑儲和楊廷和難以站出來幫忙說活,這邊焦芳剛走到公事房門口,便不得不停下腳步,因爲他被一人擋住去路。

來者非旁人,正是劉瑾。

此時劉瑾剛剛剪除一大強敵,心情正佳,好像故意來文淵閣耀武揚威,但爲防止遭遇不測,他身後帶了一幫太監和侍衛。

“喲!裡面吵着呢?哎呀呀,不是說內閣上下一心嗎?看來壓根兒不是這麼回事,你們閣臣間也是矛盾重重……焦大學士這是要往何處去啊?”劉瑾一隻腳跨進門,另一隻腳和身體卻留在外面,眯眼打量焦芳問道。

焦芳正因爲自己被謝遷歸入閹黨而不爽,被劉瑾問話,乾脆選擇避而不答。

“哼!”

劉瑾輕哼一聲,兩隻腳終於踏進公事房,謝遷正要衝上前對劉瑾飽以老拳,卻被楊廷和攔下。

“謝閣老,咱家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只是來通知一聲,陛下下諭旨,兵部尚書沈之厚朝議時對陛下無禮,外放宣府治軍,不過陛下仁慈,讓他繼續領兵部尚書銜,官品沒變,就連爵祿也未變……真是皇恩浩蕩啊!”

劉瑾一臉得意之色。

“呸!”

謝遷一口唾到地上。

謝遷越是暴跳如雷,劉瑾看到後越覺得解氣,又接着道:“朝無法外之人,過必罰,初予亦然。難道到了沈尚書這裡,就可以法外開恩?哼哼!”

“還有就是,內閣樑大學士因奏本票擬有誤,處理事務不當,陛下一併聖裁,調南京爲禮部侍郎……刑部王尚書,治下無方,令京畿大案頻出,御準卸職爲民,回鄉頤養天年……陛下恩澤,賜十奴婢,四馬車,三代內勞役全免,一併送往歸田。”

謝遷這下哪裡還忍得住?當即掙脫楊廷和的阻攔,揮起拳頭便往劉瑾身上招呼。

就算劉瑾身邊有人護着,還是被謝遷一拳打到眼眶上。

……

……

謝遷怒極之下,失去理智,他可不管劉瑾身份有多尊貴,只管先解氣再說。

劉瑾被打之後氣急敗壞,已經在叫囂要殺了謝遷。

本來宮中太監之間的毆鬥情況就很嚴重,劉瑾於平時廝打中練就一身“好本領”,不過旁邊的人可不會任由二人打下去,紛紛上前勸阻拉架,在如此境況下,謝遷和劉瑾從掐架變成相互對罵。

謝遷怒火攻心之下,壓抑不了痛毆劉瑾,事後有些後悔。

至於劉瑾那邊,就算被謝遷偷襲也沒轍,在沒有朱厚照準允的情況下,他奈何作爲顧命大臣和文官代表的謝遷不得,最後只能罵罵咧咧離開。

這場鬧劇很快便在朝中大臣中間傳開,短時間內便鬧到朝野盡知,當然朱厚照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在這次掐架中,謝遷沒有吃虧,不過依然很生氣,畢竟朝中大勢文官集團輸得一敗塗地,個人是否佔得便宜在他看來其實無關緊要。

離開皇宮,謝遷馬上趕赴沈家,認爲只有沈溪能理解自己苦衷。

等謝遷到了沈府,沈家這邊已在收拾家當,準備送沈溪前往宣府履職。

謝遷憋着氣到了書房,怒氣衝衝地對正在埋頭書寫的沈溪道:“你就這麼走了,朝中之事從此不理會,在宣府苦寒之地過日子?”

沈溪想了想,道:“這冬日嚴寒已過,到下一次寒冬到來前,應該有大半年好光景,不算難熬!”

謝遷聽到這話簡直無語,沈溪明顯是在跟他打哈哈。

“你小子,可知老夫之前爲你做了什麼?老夫毆打了姓劉的權閹,然後乞老歸田,總歸不會繼續留在朝……但你卻是這麼一副不爭氣的模樣,老夫實在着惱。”

見謝遷憤憤不平,沈溪大概知道謝遷來之前做了什麼。

跟劉瑾打架,沈溪想想都覺得荒唐,堂堂文官之首的內閣首輔在權謀上比不過一個閹人,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跟劉瑾掐架,這種事只會發生在謝遷身上。

沈溪心道:“謝老兒看起來一臉和善,甚至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當初內閣三叉戟中也是以他性格最爲平和,但到了正德朝,卻脾氣大壞,想那歷史上的李東陽在弘治朝時多麼耿直,到了正德朝不是照樣當了伴食宰相?若是讓劉健和李東陽來幹這個首輔,去跟劉瑾鬥,還真沒一人比謝遷有擔當。”

之前沈溪總覺得謝遷迂腐窩囊,但現在看起來,謝遷算是他最好的政治夥伴。

小事上謝遷喜歡插科打諢,嘻嘻哈哈,但在大事上卻從不含糊,這是朝中那麼多大臣無法比擬的。

讓謝遷投靠和歸附閹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溪拱手行禮:“閣老莫要太過動怒,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維持現狀好了,無論如何,閣老都得留在朝中,否則誰人來主持大局?難道閣老想把權柄悉數拱手讓給劉瑾,不戰而敗?”

謝遷氣息粗重,沒有說話。

沈溪繼續道:“我去宣府,很多人看來是咎由自取,不過我離京後,未必便不能繼續跟劉瑾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謝遷瞄着沈溪問道,“你在京城,要鬥劉瑾都不易,去了宣府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不成?”

沈溪笑了笑,道:“事在人爲嘛……其實我留在京城,劉瑾時時刻刻都盯着我,實在不利於我的發揮,反倒是離開朝廷中樞,可以渾水摸魚。這場與閹黨的鬥爭遠未到結束時,到了宣府,至少我軍權在手,劉瑾想動我不易!”

謝遷惱火地道:“你是第一天當官麼?這點訣竅都想不到?宣府就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快馬加鞭一日可到,只需陛下一句話……甚至是那閹人一句話,就可讓你官位不保,他給你出難題的話,你如何化解?自古以來只有在天子近前纔有話語權,你去宣府有何作爲?”

沈溪攤攤手:“問題是即便我們守着天子,依然進不了豹房,拿不到話語權。退一步講,若不去宣府,閣老難道是想讓我辭官回鄉?就算辭官,陛下也未必會恩准吧?”

這下謝遷沒話好說了。

其實他心中的怒氣根本不是衝着沈溪去的,這件事從根本上講是朱厚照貪享逸樂放權給權閹所致,更多地是對效忠的對象的不滿和失望。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跟沈溪說什麼都屬於徒勞。

許久後,謝遷幽幽嘆了口氣,道:“老夫不跟你多言,既然你決定遵旨履職,你就去吧,但你切記不得隨便辭官……”

“若老夫不在朝堂,這維護朝綱的重任便將落到你肩頭,老夫最大的希望便是如此,這幾天老夫去走訪幾位故人,看看是否有面聖的機會……唉,新皇登基至今,這朝堂已不成模樣了!”

……

……

正德皇帝朱厚照欽定沈溪赴宣府任宣大總督,總理兩地軍務。

但劉瑾卻不想把宣府和大同的軍權交到沈溪手中,沈溪出發前,他就已經開始想辦法收權,主要是把王守仁手上的權力拿到手,讓地方軍將對他效忠。

出於對這幾個月對邊關佈局的自信,劉瑾覺得這件事不難,爲避免沈溪大權獨攬,甚至把一些之前跟沈溪關係親密的將領,提前調到京師來。

劉瑾很自信,朱厚照把權力交到他手中,等於他就是半個皇帝,朝中所有事情他都可以做主。

而沈溪則沒有過多安排,在啓程去宣府前,他已料到自己將要面對的艱難局面。

出發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

三月初京城已然是春暖花開,沈溪到兵部辦完交接並且安排好所有事務,便準備啓程。

他不打算讓身邊的女眷跟着一起去宣府,正如謝遷所言,宣府不是好地方,邊關之地,跟京城的繁華根本不能比,沈溪讓謝韻兒留在家中主持家務。

如今沈溪有一件事非常牽掛,那就是林黛和謝恆奴的孕事。

林黛臨近分娩,至於謝恆奴那邊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算算日子也不過只是一兩個月的事情。

沈溪發現,每當自己要當父親時,就會調離出京,這是他最發愁的事情,總是不能在妻兒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守候身邊,無法盡到爲人夫、爲人父的責任。

謝恆奴情況好一些,畢竟已是第二胎,有過做母親經驗,這次懷胎後什麼事都駕輕就熟,她還不時去指導一下林黛。

林黛的狀況就很不好了,在這時代已屬“大齡產婦”,雖然今年不過二十二歲,但她是頭一胎,本來小脾氣就多,臨近分娩時情緒更不穩定,尤其是在知道沈溪即將出發前往宣府後,她時常在家鬧騰。

三月初四這天,沈溪沒留在府中,而是去了惠娘處安排兩姐妹去宣府的事情。

這次他不準備帶家裡的女眷同行,但惠娘和李衿卻會跟他一起走,甚至惠孃的兒子沈泓也會帶在身旁,惠娘早前便有心理準備,這幾天已收拾妥當。

因爲不是同時出發,沈溪需要佈置人手護送,畢竟前去宣府的路不那麼太平。

安頓好一切,沈溪又去見了雲柳和熙兒,想提前知道宣府的情況。

雲柳的情報一向高效準確,加上她之前一直都在調查九邊之地的情報,可以說事無鉅細,面面俱到。

沈溪一直在認真聆聽,沒打斷雲柳的彙報,至於熙兒,則在旁不時進行補充……作爲一個情報人員,雖然她已經算是稱職,但跟雲柳相比,尚有不小差距。

等雲柳把事情奏報完,沈溪大概瞭解到,宣府一線雖然目前名義上是“欽差”王守仁做主,但因王守仁並不是朝廷正式委派的宣大總督,名不正則言不順,真正的權力其實還在地方官員和將領手中,甚至劉瑾還提前派了一些人過去,爲的就是避免沈溪掌軍。

雲柳道:“大人此行非常兇險,劉瑾有很大可能暗中對大人不利,應及早做防備纔是。”

沈溪淡然一笑:“劉瑾的心思,我豈能不知?甚至離開朝堂到九邊之地,也都在我謀劃中。”

熙兒心直口快,問道:“大人是故意去宣府?”

“熙兒!”雲柳喝斥道。

沈溪擡手阻止雲柳和熙兒爭執,站起身來,臉上滿是自信:“去一趟宣府,沒什麼不好,若不讓劉瑾徹底掌權,讓他以一切盡在掌握中,如何能將朝中異己肆無忌憚打壓下去?我留在京城,他始終會將着眼點放到我身上。”

雲柳驚愕地問道:“所以大人您……”

“沒錯。”

沈溪道,“其實這此君前失態,也是我故意讓他逮着機會做文章,好將我外放。至於去何處其實無所謂,就算直接辭官回鄉,也無大礙,只要劉瑾一倒臺,我必然復起,去宣府反而是當前最好的結果。”

雲柳難以置信地問道:“但是……大人,這樣做有何意義呢?”

沈溪一臉陰沉:“最大的意義,就是要讓劉瑾瘋狂。我沒有足夠的威望,就算現在將他拉下馬來,權力終歸會爲旁人染指。此番我藉助劉瑾之手,將朝中各大勢力一一剪除,讓閹黨一家獨大,劉瑾倒臺後纔不會有人站出來竊取勝利果實。當朝堂只剩下劉瑾,發出一個聲音時,就是他壽終正寢之日!”

第六七八章 兄妹相認第二六六章 菊潭郡主第六十六章 林黛的紅樓夢第一五五四章 新年伊始第七八四章 閹黨之禍第二四二七章 不幸言中第四三二章 侯府請柬(第三更)第二四九六章 押寶第一五五〇章 不是問題第七五七章 鹿鳴宴第四四八章 內病外治(第一更)第二七八章 十美圖第一四二五章 將計就計第一五九四章 救高家唯一之人第一三六章我是她的男人第一二六三章 良心何在第一〇一九章 老而彌堅第一九四五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第七七五章 男女和雄雌第二二一章 老騙子第七章 兒時玩伴第一四六六章 治喪之臣第一四八三章 想辦法第一五八八章 劉瑾回京第八五九章 城裡我最大(第一更)第一二四七章 先勝一場第八五〇章 造訪衆香國第二二八六章 隱秘不發第一三〇二章 沒着落第六五一章 急與不急(第三更)第八十五章 情懷如詩第二四四四章 說書第二三一〇章 危機第七二三章 陰謀(第四更)第一三一四章 督湖廣、江西第七六三章 人死不能復生第一七一一章 讓沈溪回朝第二六五六章 反向成全第六〇六章 麻煩人的謝閣老第一九七二章 本小姐動口也動手第一二五七章 城上城下第二五四一章 近水樓臺第二〇一一章 夜入豹房第一一五二章 臨戰第一二六四章 撤兵第二〇一三章 秉公辦理第二三四二章 價高者得第一九二四章 不慌不忙第二六七六章 助力第二一四四章 眼線第二十四章 絕色佳人第二三三五章 談判與隔閡第一八五八章 誰之過?第五一九章 教太子鬥蛐蛐(第七更)第二六四四章 公卿過堂第二六二〇章 之厚是能臣第三四五章 入夥(求訂閱)第二四五九章 行蹤第二〇一八章 深夜行動第七三九章 周氏的小九九第一一一四章 謝恆奴省親(第二更)第二六二一章 首輔之爭第一八一七章 行刺第二七八章 十美圖第二四四一章 功與過第一八三四章 丁點兒大的功勞第一七四七章 高招第二六一二章 災區見聞第一六九七章 正德元年第二三五章 大雨成災第二五五八章 叛臣第二四〇一章 都爲難第一九三八章 事成第二二一〇章 希望在你身上第五九六章 不通世情?(第二更)第六八九章 爲人師表(第二更)第一四〇八章 太子回宮第二三二二章 各有算計第一四五七章 沈家軍第一五一五章 一團糟第一〇〇六章 儲相第一二八八章 微妙的變化第一〇四一章 推卸責任(第二更)第二五七四章 藉口第二六二三章 謝幕第一六六四章 最後的對策第六〇九章 培養炮手第一六〇〇章 說項第二一〇一章 換個姿勢進言第七五五章 開彌封之前最後一道關口第一九二一章 叛亂到來第二一五六章 我行我素第二一二章 小功臣(第五更)第二四三章 女兒家心思(第七更)第一八二八章 先來的戰報第五〇三章 這裡不是清水衙門(第三更)第二三四六章 久違第一七八六章 躲瘟神第二六五六章 反向成全第一四四六章 左都御史、兵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