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那涼亭的時候,天色已經放晴,一連下了幾天的雨總算是到了盡頭,太陽也探出了身子,本來就清新的空氣經過幾天雨水的清洗,變得更加清新,深深吸上一口氣,絕對要比起那個世界的什麼純氧更舒坦。
雨水剛停,所以路上是泥濘的,進了涼亭的時候,腳上的鞋子已經沾上了一大層泥,走起路來就跟踩高蹺一樣,費了好大勁才把鞋子上的泥巴蹭掉,還沒來得及坐下,卻聽那女子突然開口道:
“學堂裡的教書先生不在?”
果然,人美,聲音更動美,聽在耳中脆脆的,讓人全身都有種輕飄飄的感覺,拿着書本,這便坐在了石臺上,然後在不急不慢的回道:
“學堂裡先生教的學問我都會了,所以先生允許我自己自學,去不去學堂問題都不大,對了,我叫張傑,你怎麼稱呼?”
“叫我大姐姐不就好了嗎?小弟弟!”
果然,年齡這個坎是怎麼也繞不過去的,輕飄飄一句話,就斷了張傑詢問人家芳名的機會。
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瞥向亭外那處豔麗,女子突然道:“那些,是你擺弄的?”
嘴角微微勾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那些花兒,不過張傑仍然裝作很奇怪的樣子問道:“什麼?哪裡?”
見那女子眼中閃過的一絲異樣,從石凳上起身的張傑走到涼亭旁,順着女子的目光看向那些花兒,隨後滿臉驚訝道:
“奇怪了,這花兒昨天不是都卸了嗎?怎麼一夜就突然開了那,奇怪,奇怪,莫非是什麼……!”
等張傑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斷朝對方臉上瞅,卻見那女子突然捂嘴笑了,眼角微微彎成了月牙,輕輕起伏的香肩更顯千嬌百媚。
隨後輕輕瞥了張傑一眼的女子調笑道:“是啊,奇怪,明明是幾朵油菜花,今天怎麼就開出茉莉花來了,哦,對了,小弟弟,你的手怎麼了?翻書的時候被書本夾到了?”
看了一眼自己昨天挖土時手上留下的幾道血絲,訕訕笑了笑的張傑很無奈的說道:“門夾的,門夾的!”
“你們家老夫子在病牀上,現在學堂裡是誰在教課啊?是不是因爲老夫子不在,所以你個小不點才總是翹課偷跑出來?告訴你哦,下次可不要這般了,你這般糊弄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學問,學問,學到肚子裡就是自己的,你也不是爲你家老夫子學的,不能因爲老夫子不在,就胡作非爲起來!”
女子臉色便帶着幾分認真,望着前方的小樹林,怔怔出神了好一會兒,隨後便輕輕嘆息了一聲。
“說的是,小生受教了,小生今後定然謹遵姑娘之令,用心研讀,將來考個狀元郎出來!”
不太喜歡用姐姐弟弟這般的稱呼,雖然明知道如果叫她一聲姐姐,兩人的關係或許能更加拉近有些,不過那邊的話,總覺得就失去了所有的味道。兩人的關係,就真的變成一個大姐姐,一個小弟弟一般。
“奇怪的的小傢伙。”女子輕輕橫了小男孩一眼,似乎責備她什麼姑娘小生的亂叫,不過隨後便將目光再次放在遠處的女子輕聲道:
“你們家先生今天能下牀了那,不過年歲畢竟大了,身上也落下了一身毛病,老神醫說,想要根治是不可能了,只能慢慢的調養,不能在操勞了,最好把心思放空,平時養養花,溜溜鳥之類的就好,似乎,學堂裡的事情,你們家先生就要放手了,所以啊,你們這些學子就要做好自學的心理準備,不能在依賴你們家先生的教棍了,自己多擔當些責任吧!”
女子說完,卻看到那少年郎已經端正的坐在石臺旁,拿着書在那裡細細的研讀,特意看了一眼小男孩的神色,是那種沉浸在其中的狀態,不是拿着書裝模作樣的做給自己看的樣子。
這便將心思放在肚子裡,再次將目光放在亭外的花朵上,女子的臉色便帶着許些疑惑,這個時節,這般的花兒不應該還是這這般的豔麗纔是。
不知道小男孩耍了什麼手段,不過能找到這麼幾朵花兒,小男孩應該是花了一番心思,就是把心思用錯了地方,要是能把這貪玩的心思多放在學問上,將來或許還會有一番作爲。
似乎想到了什麼,女子特意看了一眼小男孩手裡的書籍,《孟子》,神色中便帶着許些異彩,或許,這少年郎是不一樣的吧!
天色漸晚,等瞅着書籍上的文字略顯不便,揉了揉雙眼的張傑便停了下來,涼亭果然只剩下自己一人,收拾了書籍就要回去,踏出涼亭時,瞥了那些花兒一眼,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幾步跑到那些花兒旁,用心的數了數,一二三四,果然,少了一朵。
原本五朵纔對。
輕輕勾起嘴角,起身時,朝着村子一處看了一天。
老夫子已經能夠下牀,身體估計是有所好轉了吧,這本是好事,不過,心裡頭卻隱隱有一絲異常。
等老夫子病好,那老神醫估計就該離去了吧,至於那女子,恐怕也不會在這裡待太久!
“管它那,又沒有想過會有什麼結果,就這般,不是挺好嘛!”
折轉了路線,張傑便去了老夫子家一趟,果然,老夫子起色稍稍紅潤了一些,臉色也不像是前幾天的那般蒼白,這般看來,那位老神醫看來的確有些本事,有時間的話,到是不妨把自家老頭子帶來,讓這老神醫瞧瞧。
老頭子的腰一直不好,讓這老神醫開幾幅方子,說不得能少受些罪過。
和老夫子閒聊會,張傑還順便問了問自己讀《孟子》時遇到的幾處似懂非懂的學問,等老夫子隨意點撥了幾句,便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拜別老夫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是傍晚,頭頂難得出現了幾顆並不是太過耀眼的星辰,就連月兒也如同那女子一般,半遮半掩不願出來見人。
家裡已經做好飯菜在等着自己,端起碗筷時,看着飯桌上千篇一律的吃食,張傑突然覺得,有些事情,自己似乎也可以嘗試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