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你這次考舉,雖然是中了舉人,可卻是最後一名,而且聽我那幾個老友說,你這次之所以能中,其中還發生了不少波折。”
老夫子說着話的功夫,便轉身進了屋,屋裡頭老太太已經點了燈,這會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來,外頭也已經慢慢陰暗了下來。
張傑隨着老夫子進屋時,就發現家裡的餐桌上擺着幾碟子小菜,想來老夫子還沒有用晚飯。
等和老夫子面對面坐在了飯桌上,一邊的老太太給兩人倒了茶水後,知道這一老一少有話要說,便轉臉出去了。
剛剛在家時張傑雖然吃過了,不過這頓飯怎麼也要陪老夫子吃的,坐下後,夾了塊豆腐放在老夫子跟前,張傑笑道:
“夫子就是不說,我也猜得到,學生肚子裡的這點墨水,別人不知道,夫子又怎能不清楚,做個秀才郎尚可,但是和真正才高八斗的舉人老爺比起來,卻是相差甚遠,學生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所以在考舉時,便稍稍用了些手段,這般,那些個大老爺仍然能給學生一個名額,說來學生自己都覺得驚奇。”
再次給老夫子碗裡夾了菜後,放下筷子的張傑開懷道:
“想來看到學生的那片文章,負責批閱試卷的諸位大老爺肯定是沒有少費腦筋吧,呵呵,這般還敢給學生這個舉人身份,想來那位爲學生提名大老爺肯定要費了不少口舌,即便只是最後一名,學生也是心滿意足了啊!”
和自家老太太一般,嘴裡已經沒有幾顆牙齒的老夫子夾了塊豆腐放在嘴裡,嚼了嚼嚥下肚後,便用手中的筷子指着張傑的腦袋開口道:
“你到是滿足了,可你不想想,那位被你從榜單上生生擠下去的秀才公,能滿足嗎?我可聽說,開始的榜單是沒有你的小子的名字的,那位和你三叔一般,同樣考了十幾年的秀才公好不容易中了舉人,名字都上了榜單,可最後卻無緣無故的被一個小孩子擠了下去,你說,人家心裡頭能沒有怨氣?”
聽了老夫子的話,張傑心中卻是豁然開朗,原來一切的原因都在這裡,臉上不免漏出苦笑的張傑搖頭道:
“這位同窗也太看得起我了,那榜單又不是我讓改的,有怨氣也應該衝着那些個負責批閱試卷的考官發,衝着我一個毛頭小子發那麼大火氣,算什麼英雄。”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人家好好的一個舉人老爺的身份被你小子擠掉了,錯過這次機會,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在考上,都不一定了,這怨氣不衝你發,還能衝着朝堂發不成?”
瞪了張傑一眼的老夫子喝了口茶水,見張傑又給自己夾菜,用筷子打斷對方的老夫子溫怒道:
“怎滴,我老夫子就這般老了不成?連夾個菜都不能自己動手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這兩年一心撲在了書本上,小時候還肉肉呼呼的惹人疼愛,現在卻是越來越消瘦了,在這般下去,別在學業沒有完成,身子在拖垮了,可怎滴了得。自己也要多注意一點,就算是讀書人,沒有一副好身體,又哪裡來的精力鑽研學問。”
知道老夫子是想讓自己多吃點,張傑便虛心接受,之前在家裡的時候心裡有事,也就夾了幾筷子菜,現在來到老夫子家,桌上的飯菜也挺可口,在加上心中的疑慮已經有了頭緒,便放開了心思,端起碗來大口的扒飯了。
見張傑吃的香甜,不自覺胃口大開的老夫子也多夾了兩道菜,不過到底是年齡大了,隨便吃些飯菜也就放下了筷子,見張傑風殘卷落葉一般將一大桌子菜吞進了肚子,這才滿意笑了笑的老夫子欣慰道:
“暴飲暴食也不是個好習慣,不過僅允許你這一次,下回可不敢這這般了。”
張傑自然笑着應是。
幫着老太太收了碗筷,打着飽嗝,和老夫子坐在了一起,張傑這纔將話題重新引了過來,輕聲道:
“想來夫子已經知道背後散佈謠言的是誰了,夫子莫說,讓學生猜猜。”
見老夫子笑着點頭,微微沉吟的張傑推測道:
“首先,這人應該也是咱們縣城的,不然他不可能對我家的事情瞭解的這般透徹,既然是本縣和學生一同參加秋試的秀才公,那範圍就十分有限了,這人家裡應該十分殷實,至少也得是個大戶人家,不然小門小戶的,他就是在有怨氣,和一個舉人老爺硬碰也不是明智之舉,再就是,這人應該有些才華,不然也不會中舉,雖說只是最末尾一名,可但凡能中舉的,肚子裡怎麼也得有些墨水,這般,好像除了劉家村的劉相過家,也就沒有人了吧!”
“呵呵呵,老劉家也算是人丁興旺,當家老夫到是和他家老太爺打過交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啊!”
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略顯感慨的老夫子繼續道:
“老劉家的第三代中,兄弟六人,其中老四劉青算是滿腹經綸,十九歲考中秀才,今年三十七,和你三叔一般,也是考了五次舉,這劉青才華到是有的,前幾次也不知道是時運不濟,還是怎的,總之次次落榜,這次終於考上了,卻被你小子生生擠下了榜單,心中不平,估摸着再加上覺得你小子雖然貴爲舉人老爺,可是無根無憑,很好欺負,所以這纔出手教訓你小子一頓。”
既然話已經說透了,心中的疑惑也算是盡數解開,背後的人已經浮出水面,張傑也就把心中的不安放下了一半,微微思考,片刻後,張傑不得不苦笑道:
“還真是,聽說那劉家六兄弟各個不凡,老大更是在縣衙當差,好像混的還不錯,其他兄弟幾個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裡也很是富足,和他家比起來,我這個新晉的大老爺還真是一窮二白,想來在背後散佈謠言應該只是其一,不知道這家人背後還有什麼動作沒有用處來啊!”
“怕了?”
老夫子輕飄飄一句話,卻是讓張傑愣了愣,隨後收斂了表情,張傑認真道:
“怕,到是談不上,他劉家就是本事再大,最多也就是在背後使使絆子,真的叫他家怎麼樣,他家也沒有這個擔子,像這般在背後嚼嚼舌頭,對於被人或許有用,可對於我卻沒有太大用處,先不說陳麗家那幾畝地我能不能看上眼,就是把陳麗擼到家裡這一條,也是說不通的,只要我把家裡小姑姑和陳麗親生姐妹的關係稍稍透漏出去一些,十里八村的又不是傻子,真正的情況稍稍想想也就知道了,斷然不可能會因爲人家幾句謠言就信以爲真,之所以現在謠言滿天飛,還是因爲一個好奇罷了。等在過上兩天,這些謠言根本就沒有任何力度。”
“你打算怎麼應對?”一旁端着茶水的老夫子好像有意考察張傑一番,沒有給任何提示,就這般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微微沉吟,臉色慢慢平靜下來的張傑沉聲道:
“還是要看他的後續動作,他要是知趣,就這般罷手,那學生就讓他出出氣又如何,可他要是不知趣,覺得我張傑一個毛頭小子可以隨意任他捏圓捏扁,那自然沒有什麼好說的,總不能老實的坐着讓人家打是吧,他劉家勢大,可我張家也不是泥捏的,真要硬碰起來,那就看誰能笑道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