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間又三日過去了,樑丹的傷好得飛快,讓喬曼無比的吃驚。心想那鬼醫樑桐到底傳給了樑丹什麼樣的療傷法門,一個人身體上的傷怎麼會好得這麼快?而樑丹更是坐不住了,儘管擡拳踢腿之間腰間還隱隱作痛,但這身體一旦能動了,就想着快點出城。
這幾天二人同處一室對彼此又有了更深的瞭解,不過兒女情長之話沒說上幾句,喬曼到是藉機會把共產主義的思想與樑丹細細說明。不過一來樑丹從小學的私塾,是在忠君報國那一套思想當中長大的,突然聽到“資產階級”、“無產階級”這樣的詞彙時,短時間內很難理解。二來,喬曼也都是從楊欣那裡接受的共產主議思想,卻沒有系統的學習過,有時候樑丹問她,她也不知如何解答。因此上,雖然聊了好幾天,但樑丹對於這共產主義思想還是一知半解。
不過喬曼所說的紅軍救國救民的宗旨,樑丹還是完全贊同,尤其是喬曼說到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時候,樑丹拍手稱絕。
“行動聽指揮;不拿工人農民一點東西;打土豪要歸公。”這是最早的三大紀律原文,而後在1928年又加入了六項注意:一、上門板;二、捆鋪草;三、說話和氣;四、買賣公平;五、借東西要還;六、損壞東西要賠。在不久之後,又加入了“洗澡避女人”和“不搜俘虜腰包”這兩項,成爲了紅軍最初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當然,如果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強加到獨立團的頭上,還是有其不合適的地方,不能生搬硬套。但最讓樑丹服氣的是這幾項規矩說起來通俗易懂才最爲關鍵,不論讀沒讀過書,聽一遍也就明白了。
丁雄初到獨立團時也宣佈過軍紀,一條條一款款聽起來是抑揚頓挫、合轍押韻,也不知道是哪位教書先生給寫的。獨立團的士兵站在下邊聽了半晌,有一多半的人沒明白丁雄說的是啥。
後來丁雄又私下裡告訴樑丹,因爲朱總監的關係,其實丁雄宣佈的是東北軍的軍紀。在當時的關內,不同的軍閥部隊有着不同的軍紀,也沒個統一的標準。而且在一些軍閥看來,軍紀這玩意他就是個門面,越是說得複雜難懂,聽着象天書似的,就越覺得軍事主官有學問。卻也不想想,他們那些士兵十有八九是拉壯丁拉來的,識字的沒幾個。別說當兵的了,就是當官的對軍紀知道得也不全。
丁雄到是個認真的傢伙,把軍紀寫成了框框裱在了團部,當時樑丹都站在軍紀前面學了大半天,卻還沒學全。當時心裡也急,這獨立團裡都是鬍子,這要是一條條的給他們講明白了,頭髮都白了,再說也沒人願意聽啊。
這一次當喬曼把紅軍的軍紀說出之後,樑丹連連叫好。這些軍紀實用又好懂,回去定要和自己的兄弟好好說說。尤其是“說話和氣、不搜俘虜腰包”這兩項太重要了。
想想吧,鬍子出身的士兵,說話有幾個和氣的?外加上東北人本來嗓門就大,有的時候本來是好好說話,也弄得象打架似的。男人不說,就是女人如火狐狸、李大仙這樣的,看人就瞪眼,當地的百姓雖然知道獨立團和他們是一夥的,可如果在路上看見此二人的話,也不由自主的繞着走。
再說這“不搜俘虜腰包”一項。鬍子最愛翻包,這是天生的。一旦打完了仗到打掃戰場的時候,那鬍子兵們是有啥翻啥,看見啥好都往自己的懷裡收。侯登山、羅鬍子等人又打又罵,可東西掏得還是不乾淨,沒辦法當鬍子出身的都這樣。
喬曼也藉機告訴樑丹,軍紀這東西一定要簡單易懂,士兵們大多沒文化,一定要說一些讓他們記得住的句子。要不然有時候違反了軍紀,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就象楊花腸兒,衝動起來不管不顧,誰也壓不住他,他自己的腦子裡更加的沒有軍紀二字。
正好樑丹養傷,喬曼鋪好紙筆細細的和樑丹研究起對獨立團實用的軍紀來,努力的想將鬍子兵的壞風氣好好改改。
樑丹辦事沉穩,做事多思,喬曼思心伶俐、博引旁證,更何況兩人都又是遼西人,對本地的鬍子從小就很瞭解,這研究起軍紀來也得心應手。
到是鬼子這幾天也沒消停,連日的搜城,弄得草木皆兵。不想卻被喬曼略施妙手,將燕子飛、張大海等人都扮成了樑丹的樣子,今天出東城,明日入西城,鬧得鬼子摸不着頭腦,一隊隊的鬼子兵疲於奔命,卻一無所獲。
那李西侯聽說被人假裝,也氣得暴跳如雷,帶着保安團加入搜城的隊伍。然而他的隊伍比鬼子更加不如,到是引得鄭森一陣笑話。
錦州城裡的竹部連連下命令來催,可就算龜尾和藤田忙得兩眼發花,又上哪裡去找樑丹?
這一日喬曼象往常一樣在書畫店裡坐了一會兒,這鬼子搜城太嚴,不單是書畫店,各家店鋪基本沒有生意可作。纔想轉到後面時,突然覺得不對勁,書畫店的門縫底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條。
喬曼拿起紙條只見上面簡單的寫着一行字“掌燈時分,西城門開。”
喬曼心頭一驚,這幾日鬼子搜城極嚴,沒有一絲要開城門的樣子,怎麼今天突然就要開西城門呢?
再往門外看看,大街上除了鬼子和保安團之外,再沒別人,更不知這紙條是何時何人塞進來的。
喬曼仔細看看紙條,實在難分真僞,便急急的拿到後面讓樑丹看看。不想樑丹一看紙條極爲興奮,立刻上下收拾準備出城。喬曼心思飛轉極快,脫口問道:“這是老六的紙條?”
“恩。”樑丹點了點頭。他曾經和凌海說過,這書畫店中的人是信得過的,雖然這些天一直沒見着凌海,但凌海的腦筋極快,不難猜出這些天樑丹肯定就躲在書畫店裡。估計是剛剛陪着鬼子搜城的時候,悄悄的把紙條塞進來。
別的情報樑丹可能還要確認一下,但凌海的情報從來沒出過錯,樑丹雖然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卻知道錯過了這一次的話,就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出城了。
喬曼也知道這個老六非常神秘,樑丹從不與人提起,她本身也是做情報工作的,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因此上也不多問,卻道:“你先別急,現在距離掌燈時還有大半天呢,我讓人去打聽打聽爲啥鬼子突然開城門。”
喬曼的話音還沒落,突然有人拍門,“拍、拍拍、拍”聲音極是有規律。
“是燕大叔來了。”喬曼聽到暗號這纔開了門。
“有機會出城了。”門外燕子飛風一樣的閃了進來,“我聽鬼子和田燕子說了,今天晚上掌燈時分,開西城門,讓田燕子帶着人出城。”
“田燕子要出城?”樑丹與喬曼都是一愣,猜不明白這田燕子又要鬧什麼?他不是投降鬼子了嗎?
這些天燕子飛一直想辦法跟着田燕子想要伺機將其除掉,此二人之間的仇恨太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無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然而田燕子也是人老成精,更知道燕子飛就在身邊,必然時時嚴加防範。外加田燕子身邊還有四大護法寸步不離,燕子飛跟了幾天一直找不到機會,卻無意中聽到了鬼子與田燕子的談話。
“哼,這個老魔頭,這些年了脾氣到是一點都沒變。”燕子飛恨恨的說道,“我和他鬥了大半輩子,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幾個糞彈……”才一說完,又想到屋裡還有喬曼個姑娘家在,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是有點粗,又急忙改口道,“這個老小子,那是打腫臉充胖子、瘦驢拉硬屎的主……”這話一說,又覺得不對,不由看了喬曼一眼。
“燕大叔,有啥事你就直說吧。”喬曼聽得臉上通紅,卻也知道,只要一提到了田燕子,那燕子飛肯定是咋埋汰咋說。
“還不就是想要這個臉面嗎?”燕子飛答道,“上一回想抓我和樑司令沒抓着,他就覺得丟了臉面。本來呢,他能投降那藤田小鬼子是樂得不行,可惜這個田燕子非得打算立了功來投,就生怕鬼子小瞧了他。這幾天鬼子搜城,他也跟着忙活。只可惜天不佑他,鬼子吃灰,他也跟着噴煙,白忙活一場。這下子,他這老臉掛不住了,不想在城裡呆了,非走不可,藤田小鬼子和他好說好商量,他就是不幹。所以藤田點頭了,今天掌燈的時候,開城門讓他帶着他的兄弟走。我聽說,有好幾十號人呢。”
“這麼多人?”樑丹大吃一驚。這同昌四門緊閉,鬼子把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侯登山的人馬一個都進不來,然而這田燕子卻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進幾十號人馬來。這個老傢伙,在同昌地面上成名三十多年,果然不是蓋的。
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投降給了鬼子,那才叫後患無窮啊!
“他不投鬼子更好。”喬曼笑道,“他回了老窩,咱早晚有一天想辦法除掉他!”
“沒錯。”樑丹也暗暗打定主意。依獨立團目前的人馬,真要是想硬吃田燕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田燕子部下三百馬隊,打起來飄乎不定,現在又和鬼子勾勾搭搭,想要除掉田燕子的話,還需想一個萬全之計纔好。
“不過嘛,要光是田燕子帶着他的四大護法出城,咱也沒什麼機會。”喬曼眼珠一轉,“但既然還帶着幾十號人馬,咱到是可以混出城去。不過田燕子的部下全都穿着羊皮襖,咱得想辦法弄一件來。”
“交給我了。”燕子飛說罷,飛身而走。
“急啥?”喬曼還想再說話,已經沒了燕子飛的蹤影,“這個燕大叔啊,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啥事?”樑丹問道。
“那個田燕子太精明,要是能混出城,你不能一直跟着他,得想辦法再給你找匹別的馬。”喬曼說道。
“老六應該有安排。”樑丹一笑。這些天他一直沒見過自己的白馬,心裡又何嘗不想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