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樑丹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是咬牙忍着,可腰傷太重,大滴大滴的汗珠不一會兒就佈滿了額頭。
喬曼將金創藥小心的敷在樑丹的後腰之上,一臉的關切之情,嘴裡卻刀子一般:“就你能耐,凡事都顯你了。腰傷沒好,還連蹦帶跳的不夠,還上房頂了。那田燕子是個吃白飯的嗎?真要是交上手,你咋脫身?燕大叔都沒把握準殺得了田燕子,何況人家身邊還有四大護法呢。你說你,讓你小心點吧,就象我坑你似的。有本事你現在別叫喚那……”
“我……”樑丹頭都大了,“我說,喬姑娘,你歇會兒。我這都沒事了,你也忙了大半宿了,這點小傷我挺得住。”
“這還小傷呢?非得把你劈兩截了才叫重傷?”喬曼卻是不依不饒。這一天連打帶跑,樑丹腰間的傷口再次崩裂,新傷加舊傷,這種傷一旦要是反覆了,最難根治。萬一要是留下病根的話,怕是要後悔半輩子的。
“現在楊隊長那邊也不知道啥樣了,同昌城裡我們人手太少,別的到還好說,就是藥品太難弄了。”喬曼細細的包紮着樑丹的傷口,“還好這傷口沒發炎,要是發炎了那可咋辦?不行,明天我再想想辦法。”
“我沒事,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壯得象頭牛。”樑丹咬着牙擠出笑臉安慰喬曼。只不過樑丹現在是趴在炕上,卻看不到喬曼的表情。
“蝸牛吧?”喬曼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你這傷本來就不容易好,今天這麼一鬧騰,這傷上加傷,估計沒個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地了。”
“那可不成。”樑丹搖了搖頭,“龍島師團入城的事,丁雄肯定還不知道,他只會簡單的認爲是錦州城來的援兵。現在城門全封了,消息傳不出去,我得想辦法快點出城,回去佈防。”
“現在誰出得去啊?”喬曼急道,“你可真是個操心的命。那丁雄也不是傻小子,你就把獨立團放心的交給他,更何況還有楊隊長在西山呢,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唉,吃到嘴裡的纔是餃子。”樑丹嘆了口氣,“不是我樑某小心眼抓着軍權不放手,實在是這心裡頭放不下。我們獨立團裡頭那些人你還不知道?丁雄這孩子,要說本事嘛還真不小,但就太年輕了,不壓衆。火狐狸、李金鏢、馬長腿哪個是省油的燈?更何況現在老五應該也回了西山了,我不在家更沒人壓得住他。這小子,這次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他。”
“不行。”喬曼斬釘截鐵的說道,“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呢,對付自己的同志不能這樣,更何況還是結義兄弟?”
“結義兄弟也不能違反軍紀。”樑丹倔強道,“如果這次老五的事情我不管,那以後這兵不咋帶?”
“但是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喬曼說道,“樑司令,我不怕你生氣,你現在的做法與舊軍閥有什麼不一樣?我聽說你還當衆打了楊林一巴掌?人要臉、樹要皮,那東北漢子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咋當衆打他呢?自家兄弟,三碗老酒喝下去,啥事還不能好好嘮扯嘮扯?非得掄巴掌動傢伙的?我這麼和你說,我們支隊的弟兄也是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也有那脾氣比楊林還暴的,但現在個個服氣我們楊隊長,難道都是我們隊長掄巴掌掄出來的?”
“那咋辦?打鬼子我行,談心聊天,這個……我……”樑丹搖了搖頭,這思想工作還真不他能做的。
“當團長就是這樣,能不能幹都得幹。”喬曼放緩了聲音,“其實我知道你也急,你也是好心,但不能好心辦壞事啊。有一件事我估計你也得承認,論在老百姓當中的口碑,我們旋風支隊可比你們獨立團強。爲啥?你們也不能天天幫老百姓種莊稼、打水、蓋房子吧?關鍵還是思想工作。老百姓知道你是替他們打天下,知道如果幫了你們就是幫了他們自己,保住你們就能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那你說老百姓還能不擁護你?我們紅軍在井崗山,幾千人馬打退了幾萬國民黨兵,憑的就是百姓的幫助,不然你以爲我們是神仙那?”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樑某還懂。”樑丹重重的點了點頭,而後又吃力的轉過頭來,“喬姑娘,我到是真想問問你,這百姓的工作咋做?爲啥老百姓這麼服你們呢?我們獨立團抗日打鬼子,也是爲了老百姓啊!”
“工作咋做?就象我現在這麼做啊。”喬曼一笑,“我喬曼能做通你樑司令的工作,就等於做足了獨立團的工作。哈哈,樑司令你現在可是多少有點赤化,你自己小心點兒啊!”
“赤化?要是能打鬼子,赤化黑化我都不怕。”樑丹也笑了,“喬姑娘,咱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彼此又都是同心打鬼子的,你就別再一口一個司令了。我大你幾歲,你要是看得起,叫聲四哥就成了。”
“那可不行。”喬曼卻搖了搖頭,“我聽說丁雄還隨着羅鬍子按輩份得叫你四叔呢,我要是叫你四哥的話,就是佔了他們一輩?”
“江湖論道,哪來那麼規矩?”樑丹卻不在乎,“不過嘛,你一個姑娘家,到是怕被人叫得老氣了。要按這麼說的話,那以後我就叫你聲大侄女!”
“誰是你大侄女?”喬曼臉一紅,對着樑丹拍了一下。
不想正拍在樑丹的腰上,樑丹“哎呀”了一聲,嚇了喬曼一跳,連忙撫着樑丹的傷口輕聲道:“你……沒事吧……我,不小心……”
“我有事,大事!”樑丹呲牙咧嘴的說道,“我現在纔想明白,羅鬍子、丁雄這幾個小子,把我的輩子都給擡高了,弄得我象個老前輩似的。不行,我這虧吃大了!”
“你呀。”喬曼一笑,“這麼大個司令了,還不正經。”
“正經,我這人最正經了,還有不少正經事沒辦呢。”樑丹突然掙扎着要起來。
“你幹啥?”喬曼輕按着樑丹的肩頭,“老老實實的別動。”
“我這不是辦正經事嗎?”樑丹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突然想起來,好象有一幅字落在書畫店裡了。鬼子當中說不定有人認識我的筆跡,要是不快點收起來,萬一被鬼子給發現了,那麻煩就大了。”
“你啥時候寫的字呢?”喬曼一驚,“這麼不小心?”心裡卻反覆回憶着,除了那《蘭亭集序》之外,不記得樑丹還寫過什麼別的呀。而那《蘭亭集序》早被喬曼收藏了起來,外人根本找不着。
“說實話,我也不記得我啥時候寫的,還是首詩……”樑丹眯着眼睛,“好象是什麼什麼定長天什麼的,唉,我這記性啊……”
喬曼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再見樑丹眯着眼睛正在看她,喬曼作勢欲打,卻手腳無力,嘴裡喃喃的說道:“你……你都看到了……”
“沒有。”樑丹搖了搖頭。
“那你……”喬曼也記得那字她收了起來,樑丹應該沒看清纔對。
“在城裡和鬼子鬧着玩的時候,燕大哥抽空和我聊了一會兒天。”樑凡慢慢的說道。
果然是燕子飛說的,喬曼搓着衣角:“你……你別聽燕大叔瞎說,我那就是爲了練字,一時好玩才……我沒有別的意思……樑……哎呀……”喬曼不知道怎麼解釋纔好。
不想喬曼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樑丹卻長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到是樑某唐突了。對不起喬姑娘,這話以後樑某絕不敢再提,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回頭告訴燕大哥,不可再開這樣有毀姑娘名聲的玩笑。”
喬曼不敢去看樑丹,卻聽樑丹說得一板一眼,心頭大驚,似乎自己這幾句話起了反作用。連忙道:“不是的,樑司令……我……”
再一看時,卻見樑丹正歪着頭在看她,才知道樑丹是故意逗她。就算喬曼平常再怎麼伶俐過人,可一個年輕姑娘突然被人說穿了心事,又哪能泰然自若?平常說起軍事、政事,喬曼還能在樑丹面前說得頭頭是道,可到了這兒女情長之時,喬曼也變得啞口無言,一張小臉好似火燒一般。還好這裡再沒有第三個人,不然的話喬曼肯定扭頭就走了。
“喬曼……”這是樑丹第一次直呼喬曼的名字。
喬曼鼓足勇氣擡起頭,聲如蚊蚋的應了一聲:“四哥。”
“樑某一介武夫,得蒙姑娘錯愛……”說實話樑丹也是一陣緊張。自打在東園見到喬曼之後,樑丹對這位共產黨隊伍裡的姑娘也十分心宜,只是獨立團諸事繁多,又有丁雄與楊欣的黨派矛盾,樑丹才一直把這心思壓在心底。
今天燕子飛與他說了喬曼寫詩之事,樑丹心頭激動。同時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城裡久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城回獨立團,有些話此時若是不說,再等一下回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不要掉書袋。”喬曼卻突然笑了一下,“有時候我特別討厭你們這些讀過私塾的,不管到了啥時候,都說那些文縐縐的話。”
“啊?”樑丹一愣,他知道喬曼也是飽學的才女,怎麼會討厭掉書袋呢?
喬曼卻坐了回來,突然拉住了樑丹的手:“你什麼都不必說,我都知道。再說,這件事我還要上報給組織,不能這麼隨隨便便……”
“什麼?”樑丹大爲不解,“這男女之事,你還要上報給你的什麼組織?”
“總之你不要管了。”喬曼擺了擺手,又突然衝着樑丹怪怪的一笑,“哼哼,反正啊,你若想我與在一起,以後還有得你受的呢。”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