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來的很快。
三天後,劉辯一行人騎着馬,離開了陳留郡,正向着冀州鉅鹿走去。
皇甫堅長遞過一封奏本,道:“陛下,宮裡轉送來的。”
劉辯已經有些熟悉馬了,放心的鬆開手,接過奏本打開,一目十行,笑着扔回去,道:“這袁紹,倒也知道進退。”
這是袁紹的‘請罪奏本’,大概意思是袁譚咎由自取,他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也有罪,請朝廷嚴懲。
皇甫堅長穩穩揣入懷裡,而後打馬靠近一點,越發低聲道:“陛下,驚喜已經到了,就在鉅鹿縣。”
“哦?”
劉辯面露感興趣之色,摸着下巴,道:“孫劉聯姻到哪一步了?”
皇甫堅長神色一正,坐回去道:“回陛下,據說媒人在其中穿梭,正在商定婚事的具體細節,婚期,定在七月。”
劉辯腦海裡將江東局勢再次覆盤,良久,雙眼微眯,笑道:“好,咱們就再看看,這小霸王與劉皇叔,到底誰更勝一籌。”
劉辯微微點頭,道:“有孫劉在,擋住袁紹不成問題。袁紹想要向南,就由他去。劉表,劉璋,士燮那邊,你要盯緊了,還有就是烏桓,鮮卑等,不能大意。朕是想要一段和平時期,但一定要打的話,就要打的他們夠狠,夠痛!”
“微臣明白。”皇甫堅長擡手應道,神情冷冽、認真。
劉辯騎着馬,晃晃悠悠的思索着,道:“按照計劃,我們是不是應該繞過其他縣城,直奔鉅鹿?”
“是。”回答的是趙雲,他負責一應的護衛以及前路安排。
劉辯望向前方隱約可見的山頭,道:“人家都說,河北是天下之險要所在,並非沒有道理。這樣吧,先去前面的列人縣,也不要進去,找個村落住一晚。”
“微臣領命。”趙雲道。
他對這些並不在意,他的職責只是保護劉辯,對於行程並不在意。
皇甫堅長卻明白的很,劉辯是擔心有人給他事先安排好了,不能看到真實的世界。
劉辯騎着馬,手裡是各種奏本,他沒有批覆,只是在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甫堅長上來,有些遲疑的道:“陛下,前面除了列人縣,沒有村落。”
劉辯正看的入神,聞言一怔,轉頭看向他,道:“沒有村落?什麼意思?”
皇甫堅長似不知道怎麼回答,頓了一會兒才道:“衛士查探了方圓十幾裡,基本上都是空的。應該,是都逃難走了。”
劉辯眉頭皺起,沒有說話,擡頭望向前方的列人縣,心裡已經明白。
列人縣是冀州鉅鹿郡下的一個小縣城,並不起眼。但冀州飽受匪亂侵襲,雖然遠不如豫、青州那麼嚴重,但多年下來,十室九空,百姓流離是正常的。
正常到,黃巾軍潰敗多年,平定黑山軍數年後的今天,依舊沒有恢復,說不上赤地千里,但數十里渺無人煙比比皆是。
沉默良久,劉辯勒住馬頭,道:“列人縣有多少呢?”
皇甫堅長沒有回答,因爲他不知道。
劉辯也不知道,雖然他手裡有上次冀州上來的‘戶丁登記’的奏本,但裡面只有郡,沒有縣。
從現在的情形來推斷,列人縣裡,也不會有很多人。
“走吧。”
劉辯再次打馬,望着不遠處道:“咱們在列人縣過夜。”
趙雲,皇甫堅長應命,開始緊急安排起來。
等劉辯到列人縣的時候,已經是天色黑透,原本被封閉的城門,還是打開了。
一衆人來到一家被重金包下來的酒樓,暫且安頓在這裡。
站在窗口,劉辯望着空無一人的街面,好奇的道:“這是宵禁,還是本就沒有多少人?”
皇甫堅長道:“公子,據衛士的消息,白天還是有不少人的。”
“好,今天都休息吧,明天出去逛逛。”劉辯並沒有太在意。
皇甫堅長觀察着劉辯的側臉,道:“陛下,微臣明天把那個驚喜帶過來?”
劉辯嗯了一聲,道:“好,注意下幷州的動靜,有什麼消息立即來報。”
吳景是新任的幷州牧,而曹操也已經去了,作爲‘新政’旗幟的幷州,劉辯的雙眼從未離開過。
“是。”皇甫堅長應道,而後悄悄後退。
劉辯望着稀疏的月色,抱着茶杯,心裡推敲不斷。
大漢朝的情形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的多,弊政不是簡單的廢除了事,弊政造成的後果,需要明課嚴法來糾正,並且不是一時半會兒,需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時間來慢慢改變。
“有時候,直接打破重建,比修修補補容易啊……”
劉辯不由的輕聲感慨。
大漢朝眼下情形,實則介於兩者之間,大漢朝差點亡國,雖然國祚保存了下來,但各地幾乎都被打的稀碎,可又不是推倒重來,朝廷式微,世家大族得到凸顯,此消彼長之下,朝廷威望摔落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各地世家演變成了一個個‘事實諸侯’。
這些大大小小的‘事實諸侯’盤踞在大漢地圖的每一個地方,掌握着政治、經濟、土地、人才、青壯等幾乎所有權力。
劉辯繼位之後就着手推行‘新政’,目的想要重塑秩序,但在當時的困境中,只起到了‘維穩’的作用。
“六年了……”劉辯望着灰暗的天色,雙眸如星,自語道:“萬事俱備,就看朕的決心了……”
六年時間,劉辯解決了很多問題,皇權加強,國力恢復,大漢雄風若隱若現,而‘漢室將終’的論調,漸漸消弭——時機到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劉辯穿戴整齊,帶着典韋,趙雲,皇甫堅長在列人縣大街上溜達。
“確實有些人氣。”
劉辯觀察着路兩邊,開着的店鋪不少,人來人往,頗有些熱鬧。
皇甫堅長沒敢吭聲,他昨天去調查了一下,列人縣只剩下不足一千戶,也就是一個縣,最多不過三五千人。
冀州是人口大州,這樣的數字,着實令人心驚。
逛了一陣,劉辯發現,街道兩邊的鋪子的人,時不時涌向一個方向,手裡都帶着禮,很是熱鬧的模樣。
沒有多久,劉辯發現,兩邊的鋪子好像約定好了一樣,突然間關閉,大大小小的主事人提着禮物,急匆匆趕向前面的一條路。
沒用多長時間,半條街的鋪子都關了,來往的百姓也消失不見。
半條街,空了!
劉辯望着前方,不由得好奇道:“那些人是幹什麼去?”
“走,去看看。”不等皇甫堅長說話,劉辯已經興致勃勃,大步走了過去。
典韋,趙雲立即跟上,不遠處的便衣禁衛前前後後緊緊包圍着。
隨着向前走,發現擠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竟然堵住了一條路。
劉辯眺望着不遠處的府邸,隱約好像這些人是奔哪裡去的,剛想問問,就聽到不遠處的對話此起彼伏,更爲熱鬧起來。
“看,那是琅琊王家的人……”
“那個,好像是中山甄家的人……”
“泰山陳家,常山韓家,陳留董家……”
其實還有很多,因爲太過模糊或者劉辯根本沒印象,但只是有印象的,足足有十多當今名門望族,遍佈冀、兗、青三州。
劉辯站在不遠處,靜靜觀望着,心裡很是好奇,什麼人什麼事驚動了一整條街?
皇甫堅長悄悄來到他邊上,低聲道:“公子,是喬老太爺過壽,各地世家前來恭賀。”
劉辯眉頭一挑,餘光瞥向他,道:“是那個喬?”
皇甫堅長彷彿知道劉辯問的是哪個‘喬’,點頭道:“是。”
劉辯沉吟着,剛要說話,一個年輕人伸着頭,一臉冷色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劉辯,沒好氣的道:“我說,你是哪家的?空手來的?丟不丟人?”
劉辯與他對視,旋即微笑道:“路過的,看着熱鬧,所以來瞧瞧。”
年輕人頓時雙眼大睜,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大聲道:“什麼?看熱鬧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喬老太爺的八十壽辰,伱不送禮賀壽,居然還敢來看熱鬧,說,你是哪一家的,我非上門問一問你的父母,是怎麼教你的!?”
劉辯怔了怔,這人怎麼回事?
“年輕人,快點去買賀禮,現在還來得及!”
“沒錯,快點去,要是能博得喬太爺高興,你的前程富貴就有了!”
“還愣着幹什麼,看你穿的也不是普通世家,難道喬老太爺都不知道嗎?”
圍觀的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甚至有人過來,要拉劉辯。
典韋頓時上前一步,虎目一瞪,將逼近的全數嚇退。
原本的年輕人見着典韋,情知劉辯不好惹,冷哼一聲,道:“好心當作驢肝肺,擺在你面前的大好前程不知道珍惜,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的!”
劉辯原本還只是一種‘遊戲人間’的心態,見着年輕人一而再的提及父母,不由得心生怒氣,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道:“想想我爲什麼踹你!”
年輕人猝不及防,哎呦一聲,被踹倒在地,愣了下,突然爬起來大叫道:“好好好,你居然敢踹我,我今天讓你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來人,都給我過來,給我打,往死裡打!”
不遠處喬家門口,頓時涌出十幾個家丁,手持大棒,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
領頭的壯漢顯得尤爲憤怒,大吼道:“什麼人敢欺負冒公子,給我打!”
典韋趙雲見狀,上前擋在劉辯身前,不遠處的便衣禁衛悄悄圍過來,手臂上的短弩已經露出一截來。
“好了!”
突然間,門口出現一箇中年人,冷着臉盯着劉辯,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這麼不懂事,但今天是老太爺的壽辰,我便不跟你計較了。走吧。”
本來氣勢洶洶的家丁們聞言,紛紛衝着劉辯冷哼一聲,提着大棒掉頭回去。
那被踹的年輕人,摸着胸口,怒色道:“今天算你小子走遠!”
劉辯沒理會這些,擡頭望着喬家大門方向,摸着下巴,道:“二公子,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去賀個壽?”
皇甫堅長環顧四周,上前低聲道:“公子,這裡人多眼雜,暗衛進不去,還是不要進去了。”
劉辯砸了砸嘴,道:“這倒是。不過也不能這樣算了。你想辦法,讓人將喬老太爺這次所收賀禮想辦法弄來給朕看。過個壽,各地世家大族趕過來不說,居然半條街都空了,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