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堅長見雙方停下來了,啃着蘋果,上前與那年輕人道:“喂,你到底姓不姓王啊?”
年輕人也走到前面,打量着皇甫堅長,趙雲,典韋,史阿一羣人,神情陰翳,道:“我姓什麼不重要。不過,這裡是陳留國,即便你們是朝廷的人,在這裡也不可放肆!”
皇甫堅長有些膩歪,道:“怎麼就不能好好聊聊天呢?”
年輕人沒有理會皇甫堅長,目光盯着燈火通明的門房。
他能看到一個影子,這個影子至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彷彿對外面的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絲毫沒有擔心害怕。
年輕人眼神兇狠,殺機更濃。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法挽回,只能將這些人全部滅殺在這裡!
這裡極其荒僻,除了他的人,不會有人知道。
這十幾人,將無聲無息,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上,誰都不會發現,再怎麼查都不會有結果!
“主人!”
突然間,一個漢子疾步過來,道:“主人不好了,有有一隊騎兵衝這裡來了。”
年輕人臉色驟變,第一時間反駁道:“不可能!這荒郊野外的,哪裡來的騎兵!”
但轉瞬間,他就雙眼震驚的看向皇甫堅長,冷聲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皇甫堅長啃着蘋果,一屁股坐在地上,優哉遊哉的道:“現在能好好聊天了?說吧,伱是不是姓王?”
“我不是!”
年輕人一口否定,鐵青着臉,道:“我有五百人,你來人再多,總不能將我們全殺了!一旦消息走漏,即便你們有朝廷大官撐腰,也絕不可能活着走出陳留國!”
皇甫堅長砸吧着嘴,道:“哦,說說看,你想怎麼樣?”
對於皇甫堅長漫不經心,一副吃定他的模樣,年輕人心裡恨意涌動,目光森然如冰,道:“咱們到此罷休,這個莊子,我一分不要的送給你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你們執意不肯,那便魚死網破,我有五百人,你們想清楚了!”
咚咚咚
年輕人話音未落,馬蹄聲大作,地面震顫,彷彿有千軍萬馬向這裡殺了過來。
咻咻咻
不等他們反應,無數箭矢從天而降,在黑暗中出現,射向年輕人的那些壯漢家僕。
無數慘叫聲響起,往日裡兇悍的豪僕避之不及,大叫着開始躲避。
不多時,一身紅甲的張繡持槍殺進院中,第一步就是隔開了年輕人與皇甫堅長,同時大喝道:“圍住他們,不準走脫一人!”
黑色重甲的禁衛應命,將年輕人與他的豪僕包圍起來,刀兵明亮,殺氣騰騰。
那年輕人看着從未見過的高頭大馬,黑甲士兵,神情變得極其陰沉,心裡恐慌到了極點。
他轉而看向皇甫堅長,然後看向那一動不動的門內影子。
張繡來到院中,沒有發現劉辯,單膝跪地,向着趙雲道:“末將參……”
“外面還有一些人。”
趙雲打斷了他的話,道:“留下五十人,將其他人全數抓獲,但有反抗,就地格殺!”
張繡頓時知道劉辯要隱藏身份,立即應命道:“末將領命!”
說着,張繡也不顧及其他人,翻身上馬,飛速離去。
這種烏合之衆,豈會在張繡眼裡?
年輕人見張繡揚長而去,甚至沒看他一眼,心中更沉,回頭一看,他身邊不知道多少人已經待傷,甚至被箭矢貫穿,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年輕人咬着牙,向着劉辯的門房,大喝道:“今天我認栽,還請貴客出來一見。但有要求,無所不從!”
他也是光棍,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了談判的資格,索性認慫。但他要知道,讓他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的,到底是什麼來頭!
吱呀
這時,一直虛掩着的門被打開,劉辯手裡拿着捲餅,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趙雲,典韋,史阿立即收斂姿態,皇甫堅長更是如燙着了一樣跳起來,向着劉辯行禮,道:“公子。”
劉辯笑吟吟的走出來,一屁股坐到皇甫堅長邊上,望着不遠處的年輕人,道:“你是王子服的第幾子?”
年輕人將一切盡收眼底,認認真真的打量着劉辯,確定不認識,擡手正容道:“王中郎將外室子王靖見過公子,敢問尊府何處?”
劉辯咬了口湯餅,點點頭,道:“王子服當年涉及了袁氏謀逆案,被大司馬府驅趕出京,不曾想居然落足在了陳留郡。”
說着,他偏頭向皇甫堅長,道:“蘋果還有嗎?有點口乾。”
皇甫堅長俯視着劉辯,剛要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麼,直接半蹲到劉辯邊上,看着手裡僅剩下的半邊,道:“公子,只有半個了。”
劉辯看着那半邊,有心啃一個,又擔心有皇甫堅長的口水,搖了搖頭,轉頭向那年輕人大聲道:“王靖是吧?有沒有蘋果?有的話,今天你非但不用死,我還送你一場潑天富貴。”
皇甫堅長一怔,轉頭看向王靖。
趙雲,典韋,史阿等人同樣看向他,略帶好奇的審視着。
別人說‘潑天富貴’,那大概是玩笑,可眼前人說的‘潑天富貴’,那就是真的潑天富貴了。
王靖聽着劉辯的話,又瞥了眼皇甫堅長,趙雲等人平靜的神情,猶豫片刻,道:“偏房裡,確實有幾箱蘋果。”
劉辯一怔,還真有?
皇甫堅長愣了下,揮手讓不遠處的衛士去查看。
不多時,兩個皇城府衛士擡着三箱子過來,打開擺在劉辯身前。
劉辯掃了眼,面色古怪的道:“二公子,你看看?”
皇甫堅長嘴角抽了下,別人叫他‘二公子’,是因爲他是皇甫嵩的二兒子,可眼前陛下這麼稱呼,多少有些調侃味道了。
但他也不敢耽擱,伸手拿過一顆,在手裡搓了搓,一口咬了上去,頓時睜大雙眼,道:“公子,比我的好,脆,香,甜。”
劉辯看着手裡的湯餅,頓覺不好吃了,站起來往回走,道:“二公子,去找他聊聊吧。”
“好嘞。”皇甫堅長高興的跟着站起來,等劉辯進屋了,直接走向王靖。
他上下掃視着,似乎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過來,你的潑天富貴到了。”
王靖環顧局勢,尤其是瞥見涌入更多的黑甲禁衛,心中如墜大石又如墜冰窟,情知沒有什麼選擇,深吸一口氣,上前擡手道:“二公子,還……”“來吧。”
皇甫堅長一把摟過他的肩膀,拉向一旁。
王靖一個踉蹌,還是連忙穩住,同時喝止亂動的手下,跟着皇甫堅長來到了陰影中。
不知道皇甫堅長與他談了什麼,王靖走出來時,臉色蒼白,雙腿一直在打顫。
皇甫堅長還摟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道:“行了,讓你的人老實待着,跟我進去。”
王靖脖子都是硬的,艱難的走向他的那些壯漢豪僕。
嘀嘀咕咕一陣,一衆豪僕放下刀兵,蹲在角落。
趙雲指揮着禁衛,將這些看牢,而後與皇甫堅長一左一右,帶着王靖進了房間。
劉辯這會兒正在喝湯,順着乾硬的湯餅。
噗通
王靖看着劉辯的背影,雙腿一顫,直接跪下,道:“罪名王靖,參見陛下……”
“嗯?”
劉辯喝湯的嘴一頓,回頭看向王靖,似疑惑的嗯了一聲。
王靖頭磕在地上,聽着劉辯的聲音,渾身冰冷,忽的又福臨心至,立即道:“王靖,見過公子。”
劉辯微微一笑,道:“行了,起來吧。”
“謝公子。”王靖的聲音的在打顫,扶着打顫的雙腿,顫巍巍的站到了劉辯身後。
劉辯感覺吃的差不多了,轉過身,接過皇甫堅長洗乾淨遞過來的蘋果,笑呵呵的與王靖道:“你手裡有多少地?”
王靖立即擡手,道:“回回公子,總數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一畝,其中腴田三千……”
他話頭瞬間止住,因爲劉辯皺眉了。
“才這麼點?”
劉辯意外的搖了搖頭,倒是高看這個王靖了。
王靖聞言連忙道:“回陛下,給小人一些時間,小人至少能爲……公子買來三萬畝……”
劉辯忍不住的笑了,道:“三萬畝?”
皇甫堅長在一旁啃着蘋果,沒好氣的道:“你以爲公子差你這點地?”
王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愣愣的看着劉辯。
他是王子服的私生子,上不得檯面,平日裡狐假虎威,巧取豪奪,積攢的不過一萬多田,已經是極限了。
再說了,三萬畝地,着實不算少了吧?
當然,跟眼前陛下是一點都比不了的。
“三萬萬畝怎麼樣?”
在一片安靜中,劉辯笑吟吟的道。
王靖瞬間猶如石化,一個字發不出來。
三萬萬畝,這相當於大漢一半的田畝了!
王靖迅速回過神,僵硬着臉道:“公公子,小人,沒有那麼多錢……”
“那,如果給你足夠的錢,還有人爲你保駕護航呢?可以做到嗎?”劉辯道。
王靖怔住了,迎着劉辯的灼灼雙眸,心中劇震,繼而瘋狂涌動着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幾乎沒有多想,噗通跪地,脫口而出的道:“小人可以做到!”
劉辯啃了一口蘋果,道:“確實香甜。三萬萬畝,可不是三箱蘋果,你在朕面前說這種,可是欺君之罪,你知曉嗎?”
王靖頭皮發麻,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但又有另一個聲音,在不斷咆哮:這是天大的機會,這輩子最大的,沒有再大了,不能錯過!絕對不能錯過!哪怕千刀萬剮,刀山火海,也不能放過!
王靖雙眼血紅,臉角硬如鐵,咬着牙道:“敢問公子,可否任由小人使用手段?即便……再下作……冒犯漢律……也可?”
劉辯想起了之前那老者與他說過的手段,頓時搖頭,道:“不要太下作,也不要太冒犯。朕強調幾件事,這是買賣,不是強取豪奪。第二,儘量不要出人命,出人命的事,告訴二公子,讓他去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朕要買的,不是庶民的地,是世家大族的。”
王靖渾身一個哆嗦,而後頭狠狠磕在地上,道:“小人明白!”
他知道這其中的難度,但到了這一步,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一往無前的跳下去,絕不回頭!
“試試吧,”
劉辯對這個王靖瞭解不多,但試試沒壞處,歪頭與皇甫堅長道:“盧毓什麼時候到?”
皇甫堅長想了想,道:“回公子,三天後應該能到。”
劉辯啃了口蘋果,有些含混的道:“好,你派人送他去京城的皇家錢莊,見大掌櫃大掌櫃劉巴。告訴他,王靖以地換貸,有多少地就貸雙倍的錢,用每年收成還,其他的具體細節,要他商定好,發給朕。”
“是。”皇甫堅長應聲,而後與王靖道:“走吧。”
王靖又一重重磕頭,沉聲道:“小人定不負聖意!”
劉辯沒有在意,隨手布的棋子,等王靖走了,沉吟着與趙雲道:“改變方向,去冀州鉅鹿。”
“微臣領旨,這就安排。”趙雲道。
劉辯嗯了一聲,轉過身,目光又落在小桌上的賬簿。
這道賬簿的內容太多了,多的令他驚訝。
以往在宮裡看到的,都是官員們整理好,窮盡春秋筆法所寫,真相在其中,但沒人能透過這些猜到真實所指。
“看來,這一路的驚喜不會少了……”劉辯自語一句,繼續翻着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