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如月之恆

荷包裡的東西漸漸顯現了出來, 那是一方被揉皺的羊皮,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子夫將它攤開在手心仔細看了許久, 終於, 臉色大變。

凝然趕忙上前看了一眼, 子夫卻想也不想便拔腿欲往外走, 她走的太急, 甚至忘了自己現在是懷着身子的人,沒兩步便感覺腹痛無比。凝然嚇壞了,“夫人, 到底發生何事了?您要幹什麼去!”

“我要去見皇上!”子夫好不容易靠着柱子站了起來,咬着牙便想繼續往外走, 凝然連忙拉着她, 音調提高了許多, “夫人,您現在是有孩子的人, 離產期不遠,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您不能拿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凝然的話像是一盆涼水忽然澆醒了她,子夫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 方纔羊皮上的文字實在太令人不可思議, 息姬早已經將這個東西交給了她, 可她卻到現在纔想起來去看, 甚至, 她差點將這個荷包扔了!如果自己早一點發現,息姬也許根本不會死。

“凝然, 早先派在奉仙殿的那些人呢?你都給我找過來。”

凝然道,“她們也算是息姬生前的人,此刻恐怕還在送葬的隊伍裡。”

“那就等她們回來再來見我,這件事我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凝然見子夫眉頭緊蹙,心裡估摸着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小心翼翼問道,“夫人,那羊皮上……到底寫了什麼?”

子夫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你還記得先前息姬來見我時,臨走前對我說的話麼?”

凝然想了想,忽然道,“奴婢記着,她當時還十分得意,說她此番生下的一定會是皇子!沒想到,還真叫她說中了……”

“她的原話是,‘皇后娘娘說,妾身此次必會誕下皇子’,”子夫仔細思忖着這句話,怪不得,息姬先前看來並不像是得意之人,爲何臨走時特意將這話叫她知曉,這根本不是挑釁,只是在向她透露信息,但她卻想都沒想。

“奇怪,皇后爲何會這樣篤定?”凝然想着想着,忽然心中敞亮,猛然擡頭,“莫非這一切是可以操縱的!”

子夫沒有言語,看了看凝然,漸漸又低了下去。

——

傍晚,子夫勉強挺起身子自內殿走了出來,外頭幾位宮女跪了一地。她心中細究,問道,“你們來時,可曾有人注意你們?”宮女們盡數搖頭,道,“夫人放心,奴婢們除了孝服後繞了幾道纔到這裡的。”

子夫點頭,心中微微放下,扶着一旁的桌案慢慢坐了下來,聲音低沉許多,“我問你們,息姬生產當晚,你們在什麼地方?”

“奴婢們都被遣到殿外等候,在宮裡伺候的人都被趕了出來,就連息姬的貼身宮女都沒在裡面伺候。”

“那皇上呢,還有皇后和太后?”

“皇后是一早就趕去的,太后和皇上都是在息姬生下孩子嚥了氣好些功夫纔到了奉仙殿。”

子夫加緊問道,“皇后也與你們一同在外面候着嗎?”

“這倒沒有,不過皇后娘娘是在外殿等着的,自己也沒進去產房,後來直到裡面有了孩子的哭聲她才叫人抱了出來……”

“那你們可是看清楚了,抱出來的是男孩?”

爲首的那名宮女還有些疑惑,擡頭問道,“夫人,您是在懷疑什麼?”

“我在問你話!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清楚那孩子的模樣?”

那宮女搖搖頭,“奴婢當時瞧的不仔細,畢竟皇子平安生下來了,大家心裡都安穩了。”

子夫頓覺遺憾,正在她發愁的時候,另一名宮女開口了,“夫人,奴婢看的清楚,因爲當時皇后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容真特意叫奴婢進去多找些禦寒的衣物,當時奴婢親自從小皇子身邊走過,看見的確是男孩。”

話音落下許久,當家面面相覷,一時不敢吭聲。

子夫心裡卻是在仔細揣摩,這麼重大的事,自然不會輕易叫人看見,就連皇后也會爲自己留後路,表面上也要脫其身。那麼,如果真的照息姬的那羊皮上說的,一切只能在帷帳內。

“你們都下去吧。”

幾名宮女領命,剛走了幾步卻又被子夫叫住,“我再問你們,當夜爲息姬接生的是哪一位太醫?”

“是太醫監黃大人,還有一名接生婆,好像是從宮外找來的,似乎是趙地人……”

“爲堂堂皇上妃嬪接生的怎會是僅僅是一名太醫監?息姬也太草率了!還有,那接生婆是誰找來的?”

這話將她們問住了,這下清一色的搖頭,“奴婢們不知。”

子夫有些氣惱,接着道,“那你們可知現在這兩個人在哪兒?”

宮中仍是安靜,下方那幾人依然搖頭。

凝然在一旁道,“夫人,若是有心想做這些事,又怎會叫她們瞧見。”

子夫心中疑團叢生,可是越想心中越亂,恰巧腹中的孩子似乎太急於來到世上,鬧得她每一刻都不得安寧。

許久,她終於漸漸平靜下來,轉頭道,“凝然,你派人去查一查太醫屬的黃太醫的底細,我要見他,還有當夜那個接生婆,不管什麼人,既然能進到皇宮裡,自然要有個出處。”

凝然點頭,片刻後問道,“夫人,既然您懷疑,那爲什麼不將那羊皮紙交給皇上呢?這一切讓皇上去查,不是更好嗎?”

“不可,這樣一來只會打草驚蛇,況且現在連我都不確定我所猜測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后如果真的做了,那她必定是給自己留了後路的。”

子夫猶豫片刻,問道,“凝然,你可是聽過滴血驗親?”

凝然一片陌然,“滴血驗親,這是什麼?”

子夫心中瞭然,看來滴血驗親的說法在西漢時還未有過。她淡淡搖了頭,“沒什麼。”

——

半月後,子夫在漪蘭殿產下第二女。

宮中氣氛一直不好,大抵是因爲息姬剛去沒多久的緣故,而小皇子又那樣年幼,子夫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了女兒,太后置若罔聞,只是時常叫皇后將小皇子帶至東宮照料幾日。

劉徹心中雖是沉悶,但剛下朝的他聽聞子夫生女仍舊十分開懷,趕到漪蘭殿時她正沉沉睡着,新生孩子的臉還是皺巴巴的,他笑着將孩子接過,看了一眼蒼白的子夫,問太醫道,“衛夫人如何了?可有何大礙?”太醫一臉平穩,“陛下請放心,夫人生產很順利,小公主很健康。”劉徹心中大石放下,畢竟,先前息姬的難產致死已經讓他對子夫的孩子出生有了些擔憂。

婠兒踮着腳尖想看看自己妹妹的模樣,扯着劉徹還未換去的朝服叫道,“父皇父皇,讓我看一眼妹妹……”

劉徹莞爾,將孩子放了下來,問道,“婠兒,你說,父皇該給你妹妹取什麼名字呢?”

婠兒看了半天,十分新奇,擡頭道,“我不知道。”說完,她又補上一句,“父皇,小皇子的名字您還沒取呢。”

劉徹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朕知道。”他當然沒忘,只可惜息姬去世太倉促,連自己孩子的名字都不曾知曉便匆匆走了,這一下,劉徹又忙着她的後事,皇子的名諱就一併耽擱了。如今兩個孩子相繼出生,他是該好好考慮了。

子夫那一覺似乎睡了很久,她感覺自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癱軟下來的那一刻,就連呼吸的勁兒都沒了。那日早晨,她醒來時發現婠兒正趴在自己的榻前沉沉睡着,她心中一暖,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髮,可就在手伸出沒多久,一處柔軟的皮膚觸及到她的指尖,接着那肉團似乎蹭了蹭,然後打了個噴嚏,大哭不止。

婠兒驚醒,見子夫正想將孩子抱到懷裡哄着,她驚喜道,“母親,你醒啦!”她連忙上前想將子夫扶起來,無奈她的力氣實在有限,孩子的哭聲驚動了凝然,她慌忙跑了進來,上前扶着子夫靠在後方的軟枕上,“夫人,您總算是醒了!”

子夫點了頭,這下只顧着逗弄着懷裡的孩子,笑了笑,問道,“皇上來過嗎?”

凝然還未開口,倒是婠兒搶着答話,“父皇來過兩次了,昨晚上呆到深夜纔回去,見母親一直沒醒,父皇不放心,今天早晨上朝之前又來看了母親一次,母親還是睡着。”

子夫見婠兒的嘴一張一合,說的極其認真,她忍俊不禁,“那你父皇可有說什麼了?”

“父皇說的可多了!”婠兒一屁股坐在子夫身邊,“今天早上父皇還把妹妹的名字給送過來了!”

凝然附和道,“長公主說的沒錯,皇上昨夜回宣室時恐怕就一直在想了,今早便將小公主的名字帶了過來。”說罷,凝然將那捲好的竹簡遞到子夫手裡,“夫人,您看看吧。”

子夫一眼便看到竹簡上蒼勁有力的字——如月之恆,如日之升,而“月”字和“升”字則被他用硃筆圈上。

她淡笑着看着懷中再度睡去的孩子,心裡默唸着她的名字,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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