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秋初見

“母后這是說的哪裡話,女兒這不是一得空便進宮來陪您老人家麼。”館陶竭力安撫,生怕老太太接下來又說出些叫人難以應付的事來。景帝恢復笑意,上前勸道,“母后不必難過,改日朕宣老三進京,叫他好好陪您幾日便是!”

竇太后神色依舊哀慼,“武兒的封地在樑國,時常宣他來長安非長久之計,原哀家以爲平定七王之亂武兒有功,陛下也會念在這等功勞上重新思慮兩年前哀家向你提及之事。”

景帝臉上一直勉強維持的笑容終究是僵住了,那些個歌舞姬們也大抵是察覺到此時宮裡的懾人氣氛,紛紛停下了腳步退於兩側,念君悄悄看了一眼姨母,她雖是面上謹慎卻也不十分緊張,比起慄姬王夫人要輕鬆許多。

這也難怪,如今大局初定,當今聖上已經立了慄夫人長子劉榮爲太子,就算樑王與這太子爭這儲君之位至頭破血流也與賈夫人不相干,她心中定是明白,自己的兩個兒子無過人的才能,平日裡又不過分討得皇帝與太后的喜愛,罷了,只安心封了王好好活着便是。

“好了好了,今日不提這些事情也罷,莫要叫我壞了大家的興致,館陶,那些個樂聲怎麼停了?”竇太后收了方纔哀痛之色,對於殿中的冷凝裝作漠然不知。

館陶見太后給了臺階下,連忙笑道,“陛下養你們是做些什麼的,沒叫你們退下怎麼獨自停了!”說罷,長信宮之中恢復了先前的春風醉人,那些個鶯鶯燕燕又成羣圍在殿中央翩然起舞。念君悄悄打量了遠處的景帝,神色冷峻,眉頭緊皺,似是極不悅卻又不能叫太后察覺。

行過祭月神之禮,館陶走下殿來笑道,“彘兒,今年姑母與你這膠東王一個好機會,將這些甜點月餅散於你那些兄弟姐妹,可不要漏了一人才是。”王夫人以之爲莫大的恩寵,擡頭看了看景帝,微有惶恐的神色在景帝的點頭下轉而安然微笑起來,拍了拍一旁的兒子,“還不快去。”

劉彘倒極是聰慧,小人兒裝作一副大人模樣起了身來,捧了一疊月餅便走至身旁一位身穿緗色衣裙的女孩面前,又是討好又是調皮的將食物獻上,“彘兒便叫阿嬌姐姐先用。”

念君側頭看了一眼,原來今日的中秋家宴長公主之女也在列,一副靈動卻又安靜的模樣,不過十三四歲,卻依然出落的秀美異常。這便是請司馬相如作了《長門賦》以求挽回武帝真心的陳皇后麼,她看着此時被長公主寵成掌上明珠的阿嬌,想到她日後的模樣,心裡不由得一陣唏噓。

館陶公主極喜,一旁的阿嬌也是目露嬌羞,有些得意之色卻也隱了去,伸了袖子將那碟子接了過來,回了一聲,“多謝彘兒了。”倒是對面的慄姬瞧見這一幕面露不屑,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坐於席上獨自飲茶。

月餅一路分着便到了賈夫人這邊,劉彭祖與劉勝平日裡便與劉彘總在一處玩耍,見着自然並不生分,也不顧禮節,大大咧咧的便直接拿來吃了,這便又引得賈夫人一陣緊張。好在氣氛融洽,劉彘又是一副討喜的模樣,就連太后也漸漸目露微笑。

念君頓時有些窘迫,自己不是皇子的身份,可是偏又歪在賈夫人身邊,這下可真是躲也不是進也不是了。正想着,送點心的小人兒已經遞到她面前,還爲來得及容她多想,劉彘便收了碟子低頭朝她張望,臉上滿是好奇,念君越發緊張,頭便低的更低,賈夫人笑了一聲,在她耳邊道,“還不快接了過來。”

念君索性擡頭,只是此時那劉彘卻是副讓人發笑呆呆傻傻的模樣了,嘟着嘴便問,“這是哪位妹妹?我怎麼從未見過,”轉頭問了一旁的劉勝,“勝哥哥,你可是多了一位妹妹?”

賈夫人連忙道,“這是念君,勝兒與彭祖的表妹。”劉彘看了一會兒方纔咯咯笑了出聲,“這位妹妹是第一次進宮麼?”景帝也是好奇,對着賈夫人便責怪道,“怎麼你一直不提,這位是哪家的小姐?”

念君這下是臉不紅也不行了,好在自己現在只有三歲,不然可真是不知道尷尬成什麼樣兒了!

“回稟陛下,念君是妾身胞妹之女,因她母親早年去世,妾便時常召這孩子進宮小住,只怕無人照料壞了心性。”賈夫人趕忙低頭恭敬的解釋。

景帝點頭,朝着念君笑道,“朕問你,你的父親是誰?”念君一陣瑟縮,心裡雖是直打鼓倒也並不十分害怕,畢竟此時的境況還是緊張些爲好,勉強擡頭,看到皇帝那張還算溫和的臉,張口道,“我父親是袁就。”

這下太后倒是來了興致,“原來是袁盎的孫女,難怪有這樣的膽識,幾歲了?”念君還未答話,賈夫人接口道,“念君今年三歲半。”景帝點頭,興致越發好了起來,“袁盎助朕平定叛亂有功,既如此,這孩子身世又如此可憐,這樣好了,以後便留在賈姬身邊照料,也省的進宮出宮的麻煩!”賈夫人連忙拉着念君起身,“謝陛下。”

還未站穩,念君手中便多了一盤月餅,一時間芬芳鑽入鼻孔,甚是清怡,劉彘在一旁拍手叫好,“如此倒好,往後便多了位妹妹陪我玩!”王夫人在那方責怪,“彘兒,休得沒規矩!”

正是大家興致極好之時,右側列第一位的夫人起身,臉色略微冷淡,行了禮道,“啓稟太后娘娘,陛下,臣妾身子不適,想早些回宮歇息。”

念君總算是從方纔的慌亂之中回過神來,剛喘了氣倚在一旁,擡眼見那位宮妃蒼白無力的臉,繡着金鳳祥雲的赫赭色緞袍雖是着眼華麗,此刻相較於他人卻顯得落寞清寂。

“皇后身體不適,要不要宣太醫來瞧瞧?”太后首先發話,聽起來甚爲關心,皇帝卻是微微皺了眉頭,不發一語。王夫人倒是起了身,“姐姐身體不舒服,不如妹妹先陪您回宮……”薄皇后眼中生過一絲厭惡,卻是面上不動聲色,“不必了,本宮自己回去便好,不勞煩妹妹。”

皇后說罷便走至殿中央欠身行了禮,“謝太后恩典,臣妾只是微感風寒,不必驚動太醫,只想早些回去歇息,不敢擾了大家的興致。”景帝終於開口,“既如此,皇后就早些回椒房殿,明日朕再去看你。”

念君看着皇后一行人相繼邁出殿門,看到她落寞而又帶着氣惱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的姨母,令她驚訝的是此刻的姨母臉上竟也帶着稍鄙夷的神色,原來這薄皇后已經過到了這份上,平常如賈夫人也不將這後宮之主放在眼裡。

其實想想倒也尋常,當今皇上有十四位皇子,卻無一爲皇后所出,這樣看來皇后自然爲宮中各妃所看不起,加之皇上對其冷淡,更加成爲衆矢之的。念君想着今兒家宴熱鬧尋常,要皇后獨自冷眼瞧着各宮母子歡愉,觸景生情,心中自然愈加不舒爽。若是聖上疼愛倒也罷了,只是看着眼前這情景,皇帝對這位皇后並無多大情分,疏遠與隔膜已成爲衆所周知。

這位薄皇后一入宮便已是太子妃,不是憑藉其姿色或是過人的才智,只是因爲她是先太皇太后的侄孫女,先太皇太后自然想提拔薄氏族人在朝中地位,只是這算盤撥錯,帝后不和,無子嗣,太皇太后仙去後皇后地位自然搖搖欲墜。

入夜,遠處的未央宮在淡淡月色光華之下如同空中殿閣,雲層若隱若現,柔光如水溢出,紅色磚牆之上似是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粉末,空氣中瀰漫着淡淡芳香,聞在鼻尖卻又帶着寂寥與空曠,白日裡威嚴的皇宮此刻卻是清幽淡雅。

歲羽殿中,劉彭祖纏着賈夫人不願睡去,嘟嚷着今日見聞,“真是奇怪,榮哥哥原本待阿嬌表姐那樣好,怎麼姑母好像不喜歡榮哥哥。”念君被那宮娥伺候着歪在賈夫人一旁,只瞧着賈夫人小聲斥着,“往後不許再榮哥哥的叫喚,要稱呼爲太子殿下。”劉勝倒是一臉不滿,“即便是太子那也還是榮哥哥……”

賈夫人本就一副與世無爭的性子,對於兒子的年幼無知自然無可奈何,只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嬤嬤帶他們下去歇息,念君則是憨憨的往姨母懷裡一縮,閉着眼睛假裝睡覺。

“君兒睡了?”卸下帷帳,賈夫人一臉平靜,看着眼前這張小臉,粉白而又可愛,只嘆自己沒生了個女兒。念君撲閃着睜開雙眼,極是乖巧的問了句,“哥哥們都去睡了嗎?”賈夫人笑着撫了撫她的頭髮,“今日家宴可把君兒嚇壞了?”念君搖搖頭,別的不說,對於袁盎這個親祖父心裡倒是諸多疑問,扯着姨母的衣袖便問,“皇上說我爺爺有功?”

賈夫人倒是一愣,看着眼前僅有三歲的孩童說話這樣正經,心裡倒是大爲訝異,“君兒難道未聽你父親提及過?”

提起父親,念君倒是一臉無奈,從三日前到了袁府,稀裡糊塗的成了袁念君,祖父倒是見過一面,只是這父親倒是一次都未見着,聽着下人們閒言碎語,她心裡對這所謂的父親便自動印上了一個登徒子的符號。

“不曾提過。”

賈夫人長嘆,“你母親嫁與袁就,真是白白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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