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程少華的到來讓病房裡的兩個女人同步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尤其是王弟,因爲往日與程少華的不和諧來往,導致她對這個人一早就存有戒心和畏懼。反應過來後,立即如縮頭烏龜一般縮進被子裡,只露出兩隻眼睛,小心地隨着程少華的移動而觀察起對牀的三個人。
這樣的場面,方沁何曾沒有想過,卻沒想到會這麼尷尬地發生。她憋憋嘴,以和王弟同樣的動作鑽進被窩,說,“今天到此爲止,你可以走了。”
這話卻是對顧磊說的。
雖然她的眼神至始至終沒有在程少華身上停留,她卻沒有要趕程少華走的意思。
這不僅讓顧磊詫異,更讓王弟直呼不可能。
以往方沁對程少華可是避之不及的。現在不讓這座瘟神走,竟然趕走她自己喜歡的人,這丫頭腦子被燒壞了吧?
看來之前摔得那一覺,不僅沒治好有病的腦子,現在更壞了。
顧磊站在原地不動,方沁也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話,沉默了許久後,終於目光移向了程少華,“展館的事謝謝你。”
方沁雖然不喜程少華,但到底在最危急的時候,外面的事是他找人擺平的。一如之前所說,事情能夠調查得這麼順利結束得這麼順利,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而聯想蘇晴晴說過的話,方沁知道,那個人就是程少華。而她也相信程少華有這個能力在杭城爲所欲爲而無人知。
“未婚夫替未婚妻擺平麻煩,理所當然,爲何要謝?”
他絕對是故意的!
方沁對上程少華嘴角那詭異的笑容,心裡陡然一跳,頗爲緊張得看向顧磊。後者果然被他的話激到,此時雙拳緊握,太陽穴青筋暴出,若是不加阻止,大有下一秒就爆發的預兆。
“那只是你單方面的認爲,你不要謝不等於我不說。這次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後我該還就還。不過結婚的事兒你也不要多想了,我肯定會想辦法讓你跟我解除婚約。”
方沁說這話時,餘光不時瞥向顧磊,心怕他聽不出自己話裡的意思,接着暴走。顯然這個人還算是有點兒理智,在她說完之後,慢慢放開了雙拳。但就在顧磊看過來時,方沁立馬扭轉了頭,“你也別得意。我已經跟你分手了,不可能再跟你和好。”
所以這兩句話的意思就明擺着是兩個男人都已經出局。不管他們怎麼爭怎麼鬥,都已經不在她的選擇範圍以內。現在她是有傷在身無能爲力,但有朝一日只要她能活蹦亂跳,擺脫他們還不是易如反掌?
當然這只是方沁一廂情願的想法,眼前的兩個男人已經因爲她的話,暗流涌動。
“大半夜的,你們倆是要拆了醫院?我和阿弟要睡覺了,你們該走趕緊走。”
見到兩個護士進來,方沁立馬下了逐客令。
兩個年輕的小護士見到病房裡忽然多出來的一個男人,兩相對視,花癡地盯着那從小說裡走出來的霸道總裁程少華,完全挪不開眼睛。
直到程少華如一陣風般離開病房,二人才恍然回神。再看向眼前的方沁,二人心裡都忍不住羨慕起來。不僅有個雅痞一樣的哥哥,還有一個陽剛坦蕩的男朋友,現在又多了一個
霸道總裁的不明身份男人,豔福真是好呀!
小護士的心思被方沁看在眼裡,她渾身打了一哆嗦,心裡尋思着一定要早早地出院才行。再這麼待下去,全天下都要誤會她水性楊花了。
到時候又有誰知道她只是在追逐自己的愛情呢?
“方沁,不是我說你,顧磊這麼好的男人,你以後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還有那個程少華,你怎麼就甩不掉呢?說什麼婚約,這都什麼年代了?只要沒扯證,誰能干涉你的婚姻自由?兩個多大的人了還爲那東西磕磕絆絆的,丟不丟人?”
小護士換了點滴走後,王弟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在她看來,句句屬實,而且方沁擔心的事情完全就不叫問題,就是不懂這些讀書百遍的人怎麼要認那個死理。
誰料方沁卻毅然反駁,“要真像你說的那麼簡單,我至於一個人爲了逃婚跑到國外去住那幾年,現在就自己跑到杭城來受苦受累差點兒連命都丟了?帝都那些豪門大家的事兒,壓根就不是能夠恣意妄爲的,但就是戶口本的事兒,就由不得我做主,帶着身份證去也沒用,只要他們跟那邊打一個招呼,人家鐵定不給我辦證,到時候我去哪兒說?”
“……結個婚還這麼黑暗,那其他人還活不活了?”
“倒也不是黑暗不黑暗,他也完全可以就是拖着你,把所有的人都辦了,偏偏到了你這兒就到了下班時間,那人家也算是正當理由吧,不辦你能怎麼樣?”
“不是……好話不是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莊婚嘛?怎麼聽你說起來這麼恐怖?”
“你那句話的前提是我的婚和他們的預想在一塊兒。在他們看來,門當戶對很重要,商業互助也很重要,唯一不重要的,就是兒女的幸福。在他們看來,不愁吃不愁穿,過着人上人的生活,享受中下層人的羨慕與追隨,怎麼可能會不幸福?可偏偏他們都不懂愛情……”
這些話方沁倒是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饒是蘇晴晴,兩個人生活的環境相差無幾,這些事兒不用說也明白。其他的朋友,也大多就是些狐朋狗友,壓根說不起心裡話。
她倒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躺在醫院的病房裡,將噎在心裡多少年的委屈倒給神經大條的王弟聽。
事實證明卻是,她自顧自地說了一大通,剛扭頭準備問王弟懂不懂時,對牀卻傳來淺淺的呼嚕聲。
王弟已經被催眠熟睡。
自然也是,方沁所擔心的事,王弟從來沒有擔心過,也沒必要擔心。她不用應付那一堆自劃門第的糟老頭子和老太婆,也不用管所謂上層人在生活之中所要面對的人和事。
杭城的夜裡尚算寂靜,偶爾風吹過窗外的大樹,沙沙聲裡帶着幾聲蟬鳴,殘留着白天的燥熱。
方沁在窗前坐了很久。
王弟說過的一句話,卻悄然冒了出來,讓她深深開始琢磨。
連他們都看得出來自己捨不得顧磊,她要怎麼辦呢?
自從在被攻擊時遭遇了絕望,方沁是真的想要把顧磊從自己的生命中踢走,甚至已經將他歸爲李修那一類的渣男。她發脾氣,無理取鬧,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卻無論如何都打不走罵不走,像是真的要一輩子黏在她身邊一樣。
那麼堅定的眼神,每每想起來,都讓她的心刺痛。
明明他是愛她的,可她有關生死的時候,爲什麼要拋棄她?事後來百般補償又有什麼用呢?
那一個窟窿已經存在心上了。即便現在原諒了他,如果再出現第二次,豈不就成了導火索,如火山一般噴發。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再鬧得不歡而散,豈非要長痛?
長痛不如短痛。
明明她選擇了一條最好的路,爲什麼顧磊那個死腦筋就是不懂呢?
方沁無奈地擺擺頭,左右睡不着,起身推着吊着點滴的架子離開病房。原本打算上天台吹吹風,還沒開門,卻恍惚看到兩個人影。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顧磊和程少華?
這麼晚了,兩個人竟然還在。而且看樣子,兩個人再天台上站的時間也不短了。
可方沁就在門後等着,許久也沒聽兩個人說什麼話。眼見程少華挪了一下腳要往大門來,方沁連忙拖着架子跑到下一層,快速地躲在臨近的女衛生間裡。
好在這會兒的樓道里除了值班護士沒什麼人,那兩個人就算察覺到異樣,也不可能跑到女衛生間吧?
聽到兩道不同聲音的腳步聲遠去,方沁才探出半個頭,再上天台時,二人的確已經走了。
這小小的插曲打亂了方沁吹風的心思,她深吸兩口氣,轉身下樓。
乘坐電梯回到三樓,卻意外撞見從病房裡慌張跑出來的顧磊,在她身後,還有一瘸一拐地王弟。
心下起疑,她連忙跑過去叫住王弟。
“怎麼了?”
她正好奇地往病房中看去時,聽到她聲音的顧磊一個轉身,下一秒就衝到了她的面前,將她緊緊抱住。
現在分明是炎熱的夏天,顧磊的身上卻冒着寒氣。
回想起天台上的場景,方沁心想也許是站的太久,吹風太久才這麼涼。
“你去哪兒了?”
聽到顧磊如此焦急的聲音,方沁再遲鈍也該反應了過來。興許是從天台下來他又回了病房。發現她不在,就慌張地四處尋找。這不剛巧見到她,頓時激動了起來。
哎……這讓她怎麼拒絕呢?
剛纔顧磊朝她撲過來的那一瞬間,簡直就像是害怕什麼稀世珍寶忽然消失一樣。他的雙臂緊緊將她箍在懷裡,唯恐鬆了一點力道就會跑掉。
“我沒事。”
這算是和顧磊冷戰以來,方沁最正常的一句話了。
但就在顧磊微微鬆手之後,她立即退了出來。朝王弟使了個眼色,一起回到病房之中。
顧磊的手懸在空中,愣神不知所以。方沁真的打算不原諒他的了嗎?
剛纔的疏離,那看似正常的語氣,還不如那帶着憤然和不平的語氣來的痛快。
他困惑地轉頭看向屋內,只見方沁小心翼翼地扶着王弟躺上牀,而後推着吊瓶車回到她的病牀上。
也許是他太大驚小怪,竟然沒有注意到她是推着吊瓶車出去的。如果真的是有人對她不利,又怎麼會那麼大費周章?
回想起天台上與程少華交談的話,顧磊沉下心,握緊拳頭。無論如何,他都會守護在方沁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