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沒有再說過多的話。
即便沒有了解過潘雲柔的男朋友,但就他提出來的這個要求,就讓方沁不恥。而潘雲柔的才華,如果真的爲了這麼一個自私的男人被埋沒,被雪藏,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潘雲柔沒有接話,卻低垂下了頭。她小小的手抓着被子一角,內心不停地掙扎着。
“我愛他。”
儘管想要這麼說服自己,潘雲柔也察覺到了自己聲音裡的無力。
方沁沒有再對她說多餘的話,對面的王弟卻冷不丁插嘴道,“一個男人會讓女人在這種事情上爲他做出犧牲,這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太弱。”
言下之意卻是個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因爲這樣的話,潘雲柔越發不知該如何抉擇。儘管她也真的捨不得這樣的工作,她也捨不得像方沁這麼通情達理的上司,可男朋友怎麼辦?
真的不管他了嗎?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猶豫,是因爲潘雲柔見過男朋友的公司那樣的職場氛圍,以及很多同學的實習環境,哪怕是同一個公司裡不同的組,也完全沒有她在方沁手下做事做的舒心。
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撞了大運。
她沒有足夠的主見,卻因爲方沁的話第一次產生了遲疑。在他看到男朋友失意醉酒的時候,她揪心難過想要替他分擔,他說出的話,卻讓她意想不到。
她知道他工作艱難,卻不知道原來還有一部分在於她所表現出來的優秀工作能力。可是她是爲了兩個人的生活更好,爲了追趕上他才那麼努力的呀!
爲什麼到頭來卻變成了他的生活壓力?
在這樣尋不到出口的思想鬥爭之後,潘雲柔選擇了妥協。工作而已,也可以做其他的。兩個人在一起才重要,不是嗎?
不是的。
方沁的話,還有那個很厲害的女跆拳道教練的話,清楚地告訴她,她的決定是錯誤的,而且大錯特錯。
“總監,我再想想,可以嗎?”
潘雲柔沉默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找了個藉口溜走。但她卻在擡頭的一瞬間才發現,方沁一直注視着她。
那雙明亮的眼睛,猶如一面鏡子,清楚地將她此時的模樣反映了出來,那麼懦弱,又那麼悲哀……
怔神許久,終於聽到從方沁口中發出的那一個清脆的“嗯”,潘雲柔纔敢移開目光。
眼見着她落寞地走出病房,方沁早已沒了吃飯的心情,眼前毫無食慾的食物更是下不了口。
恰好見王弟吃完了,索性叫上王弟一起去遛遛彎。
王弟倒是因爲之前將自己的店鋪又推銷給了方沁的屬下正樂呵呵,聽她要去遛彎,立馬答應。麻溜地下牀取過柺杖,和方沁一起出了住院部。
王弟深深一呼吸,哎喲一聲說,“還是外面的空氣好呀!”
方沁低頭淺笑,“說得像飄飄平時沒陪你到樓下的院子似的。”
兩個人拌着嘴小吵吵,倒是把區醫院逛了個遍,好不容易避開人多的門診部,卻誤打誤撞擠到了婦產科。
孩子的哭鬧聲瀰漫了整
棟樓。
兩人逛得累了,也就在一邊的椅子坐下休息,看着來來往往的婦女兒童,還有夫妻。
“唉……你看他們多幸福?”
一對剛知道檢查結果的年輕夫妻在樓道里激動地抱在一起。那充滿幸福的驚叫聲已經向四周的人宣告,他們有了孩子。在久久的激動之後,兩個人開始不停地商量需要給孩子準備什麼,丈夫激動地無以言表,頗爲語無倫次地問妻子要不要暫停工作回家伺候她。妻子聽了卻怒嗔他一眼,說要是他不工作了誰來養他們娘倆,而且才懷孕不到三個月,哪有這麼嬌貴……
結婚生子,多幸福。
這樣的生活,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是希望擁有的。可就在二人相視無言卻含笑的時候,在另一個出口處,一男一女糾纏着,卻有別於剛纔的那對夫妻。
“不……求你了,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留下他!”一個穿着森女系長裙的女人拖拽着一個穿着黑色襯衣的男人,毫無形象地哭求着。
他們的動靜吸引了周邊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方沁和王弟。
在男人狠心要女人打胎,女人奮力乞求的空當,二人走了過去。圍觀的人羣也有人上前勸道,有個孩子不容易,既然有了就好好養,何必要打掉。卻遭到男人冷眼嘲諷。
無論女人怎麼乞求,男人都冷漠地不願給予迴應,只是一隻手擒着她的胳膊,意圖將她拖拽入手術室。
“不要!阿修,我求你了!我不要去!我的孩子!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他!我求你了,阿修!我求你了!”
聽到女人哭泣聲中摻雜的名字時,王弟赫然呆愣原地,尤其是當男人轉過臉來,看清他的面容時,一腔怒火沒來由洶涌而上,吞噬着她的理智。
“阿弟!”
方沁還來不及阻止,王弟已經操着手中的柺杖衝入人羣中,對着李修後腦勺狠狠砸去。
饒是現場這麼多人,也完全沒預料到會從人羣中衝出這樣的一個人來。但李修到底是練過的人,眼看柺杖就要砸到後腦勺,一個側身,只是肩頭被壓垮。半軀體之後,還不等王弟站穩,他一個掃腿飛來,頓時將王弟撇倒在地。
原本王弟便因爲一隻腿打了石膏行動不便,此時被李修毫不留情地一回擊,腿上的石膏發出沉悶的聲響,整個人倒在地上卻是疼痛地扭曲了她的面孔。
饒是如此,她卻迅速站起來,衝着李修再次攻擊去。
“王弟?!”
李修顯然沒料到襲擊自己的人竟然會是王弟。一聲驚呼之後,卻見她手中的柺杖不停揮舞。李修一股氣上來,強行壓制住她手中的柺杖,怒喝,“你瘋了!”
“是!我瘋了!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今天非打死你!”
王弟的雙眼已經通紅。
旁人再想要上前阻止,卻因爲她的模樣,怔愣原地。情急之下,方沁衝四周退散的人連連叫道,“叫保安!”
臨近婦產科大門的人聽到聲音立即跑了出去,而其他人也因爲二人的打鬥四下散去。因爲這裡婦人衆多,醫生護士一邊要調解二人一邊要護住孕婦,更是忙的不可
開交。
現場亂作一團,就在衆人皆未關注之際,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聲。
“啊……”
隨之,柺杖落地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衆人愣神許久,才忽而反應過來,那個被李修帶來的女人,此時雙腿之間流出的血跡,染紅了裙。而她痛苦的叫嚷聲,也讓在場的人恢復了理智。
離得最近的是李修和王弟。
二人顯然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在醫院保安趕來將二人鉗制住之後,在場的醫生護士當即反應過來,上下齊力,將女人送入手術室。
可即便女人被送進了手術室,在場的人看到地上那一灘猩紅的血跡,無不膽戰心驚。
醫患關係緊張導致的事故的確不少。但像現而今這樣,兩個人再醫院裡大打出手傷及孕婦,旁人卻不敢謂之對錯。在方沁身邊站着一個老婦人,她從始至終都小心扶着身後懷孕六月的兒媳婦,看到這慘淡的一幕,低聲唸叨着作孽唷……
現場漸漸得到控制,羣衆的情緒也平緩了下來。而到了這時方沁才反應過來剛纔首當其衝的那一個沒有穿保安服的男人,是顧磊。
他擒拿住李修丟給醫院的保安,順手扶起王弟。在旁邊的保安接過去後,焦急地跑到方沁面前,不由分說拉着她轉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了個仔仔細細,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那一雙緊皺的劍眉,即便在說完這話之後,也仍然沒有平展開來。而當他錯開身走到婦產科門口的休息椅子處,方沁才發現他仍舊帶着那個熟悉的陶瓷食盒。他抱起來像檢查她一樣仔細地查看,確定食盒沒有破損,才兀自鬆了一口氣。
王弟和李修都被帶到醫院的保衛處,兩個人的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而原本就有傷在身的王弟,更是嚴重。眼看着就要好的腿,石膏碎了不說,縫合的大腿側,竟又流出了些血跡。
在方沁的多番乞求下, 保安處的人贊同讓王弟先去治療,左右穿着的還是醫院的病服,那個樣子,也跑不了。李修雖然對此提出抗議,但保安找來護士將他的傷口簡單處理後,他也無話可說,暫時扣在保安處,任由他們調查說明。
方沁和顧磊坐在治療室外,等候裡頭處理傷口的王弟。
沉默了一陣,顧磊終於先開了口。
“怎麼回事?”
當時的場景仍舊曆歷在目,方沁也沒心思再跟顧磊鬧脾氣,半低着頭,回想着那一灘血跡,說,“我和阿弟出去逛了逛,剛好到了婦產科,一時興起,就進去看看。誰料到會碰到李修。他帶着一個女人,讓那個女人打胎,可女人不願意,兩個人發生了爭執。”
說到這兒,方沁忽的想起來一件事,又特地解釋道,“李修是王弟的前男友,也是上次在清雅苑鬧事,被你們保安處抓走的那個男人。”
見顧磊臉上浮現幾絲瞭然,方沁又簡單說了說當時的情況。不過具體怎麼發生事故的,她也並沒有看到。只是暗暗能猜到,那柺杖打在了女人腹部上,而且力道不小。
看當時的狀況,想要保下孩子,機率不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