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觀察着柳飄飄,許立峰心裡大概有個定論,“喔”了一聲,寒暄一句便轉身走向櫃檯。果不其然,從王強那裡得知柳飄飄的確狀況不對。
“依你這麼說,現在她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王強點頭,“我姐說,她是病了。”
具體原因王強也的確不知道,連王弟都不清楚。這裡面的關鍵,也只有程少華明白。但他誰也沒有說。他們再想知道,也只能猜測。
許立峰換上咖啡店的工作服,進入製作間打幫手的同時腦子裡不停地轉動。王強在無意中提到,回到清雅苑住是柳飄飄自己提出來,這樣一來,就說明是她本人有想要恢復記憶的欲求。
到底許立峰也不是個太愛多管閒事的人,但柳飄飄好歹曾經是他的病人,總帶着幾分憐憫之心。如果有可能幫到柳飄飄,他倒是不介意。
當天柳飄飄並沒有如願見到江奇霖,加上出門的時候和肖紅約定了時間,她也不能在海玻璃滯留太久。一杯拿鐵喝完,她便離開了海玻璃。回到別墅裡,肖嫂剛巧做好下午飯。柳飄飄淡淡吃了點兒就上了樓。
躺在牀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思百轉。
週末程少華沒趕得回來,特地打電話告訴她,會在那邊再滯留幾天,似乎工作上的事情比較麻煩。這種事柳飄飄自然不可能是無理取鬧讓他趕緊回來啊之類的。反倒是期望他多在外面幾天。自從王弟跟她說了那些事後,她就越發地想要知道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幾天,她搜索了許多資料,說是多跟過去的人接觸,重複過去發生的事,很有可能會刺激到腦海中的記憶碎片,當所有的碎片都拼起來的時候,也就說明,她恢復記憶的時候到了。
不管曾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都想把自己找回來。到那時候,再決定,到底要不要和程少華在一起,這件事決不能含糊!
沒有人知道她在謀劃什麼,自從那個週末後,回到清雅苑時,柳飄飄總是在家裡的角落蹲着。王弟和方沁奇怪地問她在幹嘛,她就老老實實地說,“我在尋找丟失的記憶。”
看她那麼認真,二人也不好勸阻,只是隨時看一眼,防止她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就是這麼循環地做着同樣的事情,當她拿起自己放在書櫃上那許久沒有碰過的書時,翻到了夾在其中的一張名片。
許立峰。
看到這個名字時,她赫然想起在海玻璃裡遇到的男人。他當時說過的話清楚地在自己腦海中呈現。
看到上面的聯繫方式,柳飄飄當即撥了電話過去。
許立峰接到柳飄飄的電話時也有幾分驚訝。畢竟已經過去好幾天,他一直沒有見到柳飄飄有什麼行動,還以爲她忘記了他的存在。
“柳女士,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猶疑了好一會兒,柳飄飄才吞吞吐吐說道,“我……我想去你們診所。”
許立峰放下手中正在記錄的工作,擡手翻看桌上的檯曆,看到空白的那天,說道,“這週三我沒有預約,如果柳女士方便,可以到診所來找我。”
“週三……”柳
飄飄一邊喃呢一邊翻看記事本,那天正是上班,並沒有特別的事情,她想了想,說道,“好,我到時候過來。”
約好了時間,柳飄飄的心沉了下去。恢復記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催眠喚醒。這得依靠專業的心理專家。現在有這麼一個資源,柳飄飄不打算錯過。
到了週三早上,柳飄飄便以身體不適爲由,請了一天的假。左右小日子也就在週末來,即便痛也不會現在,她心想着總不至於會露餡。
陳薇薇簡單問了下情況就準了假,柳飄飄長呼一口氣,收拾一番,打了個車到許立峰的診所。
許立峰果然如約定的一般,一早就在辦公室等着。當柳飄飄告訴前臺後,就被直接通知進了許立峰的辦公室。
上班時的許立峰和上次見到的模樣不太一樣。褪去了文藝慵懶的氣息,一身白大褂穿着,正經而令人信賴。
“許醫生。”柳飄飄鞠了一個三十度的小躬,在許立峰的示意下坐到了沙發上。
沒一會兒,許立峰的助理送了一杯茶進來,許立峰這才走到沙發前坐下。
щшш ◆ttka n ◆C○ “柳女士有想好,來找我是爲了什麼嗎?”
許立峰如此開門見山,柳飄飄又不藏着掖着,點了點頭說道,“我想麻煩許醫生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
“失去的記憶?柳女士知道自己缺失了那些記憶?”
柳飄飄搖頭,“自我在瑞典醒來大腦就一片空白,我現在所知道的東西,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似曾相識,卻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的記憶。”
“所以你來找我,是希望通過自己的潛意識,找回那些答案,是麼?”
柳飄飄重重點了頭,她就是這個意思。來之前她已經大概瞭解了一下這方面的情況。許立峰在杭城是數一數二的心理治療師,在國際上也小有名氣。加之是江九言的男朋友,王強對他的評價也不錯,所以柳飄飄相信眼前的人,是最能幫助自己的人。
“柳女士有沒有考慮過,真實的你是否真的想找回那些記憶?不美好的,忘記可能更好。”
縱然許立峰和柳飄飄的交情沒有多深,但當初陪着江奇霖去解救她時看到的那些畫面,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那樣的回憶,客觀來說,任何人都不想要擁有。
“美好,亦或是不美好,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活的像一張白紙,關於過去只能依靠別人口述,做不出任何判斷,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柳飄飄意志堅定,許立峰便是確定了她的心意。在讓助理打一份保密和自願協議出來的空當,他又對柳飄飄聊了許多這方面的條款。
“幫助患者是我們的責任,但到底都要經過患者同意,達成雙方自願。這是我的職業操守,所以剛纔說了那麼多,希望柳女士能夠諒解。”
柳飄飄至始至終也沒有覺得那些是廢話,反倒是讓她更覺得許立峰是一個靠譜的人。
當簽了保密和自願協議後,許立峰從辦公桌後的一個巨大書櫃中拿出一本嶄新記錄冊,寫上了柳飄飄的名字。
隨後帶着柳飄飄到了小隔間中,讓她充分放鬆後
,進行物理催眠。
進入催眠狀態後,柳飄飄的情緒極其不穩定,許立峰嘗試着舒緩她的心情,卻發現十分困難,不得已之下,只能叫醒柳飄飄。
身子猛地騰跳一下,柳飄飄霍然睜開雙眼,望着漆白的牆壁,猙獰而畏懼。雙手在軟皮沙發的扶手上死命攥着,脖子上似有若無吹過冰冷的風。
許立峰坐在一旁,靜靜的望着柳飄飄,等待她自己平復心情。
“許醫生,我看到了。”
在夢境裡,她看到了漆黑的一片,一個全身漆黑的男人,抓着她的腦袋,手上是一把開了葷的血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一點一點拉開血口……
許立峰不緊不慢地攤開記錄冊,記下柳飄飄說出的話,並且標註下她纔是的面部表情和情緒變化。
望着記下來的話,許立峰的聲音也不免沉重了下來。但也不得不先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對柳飄飄解釋道,“催眠後的你,會從就近發生,印象最深刻的事情開始展開。這樣的畫面雖然恐怖,但是是一個突破口,今天就到這裡爲止,下次我們再約時間,進行下一步的記憶復甦。”
柳飄飄也深知自己現在的狀況不適宜更進一步,剛醒來她就感覺到身上有一層重壓,若非是確定自己在現實,她恐怕意識還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離開診所後,柳飄飄按照許立峰的告誡,將這件事強行拋諸腦後,等待下一次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清雅苑,她就接到程少華的電話,望着屏幕上顯示的暱稱,她猶疑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少華?”
“我回來了,你在哪兒?”
“這麼快就回來了?”柳飄飄一時沒忍住,便脫口而出。
畢竟之前王弟的話還存在她的心頭。如果以前的她真的不想和程少華在一起,必然是發生了一些事。而這些事,並不美好。加之今天在腦海中浮現的過往,讓她更加心中忐忑,對程少華也多了份戒備。
這樣的情緒一旦冒出來,便再不能像以前那般,無憂無慮地和程少華在一起。
“不想我這麼快回來?”
聽到程少華這般說,柳飄飄連忙遮掩,“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我在清雅苑等你。”
程少華到底沒聽她解釋完,說了這句話,又囑咐了她路上小心,便掛掉了電話。
柳飄飄長呼一口氣,望着地鐵外掛着的廣告牌,愣愣出神。眼看着快到了站,才收了心思。出了地鐵,她慢悠悠地走着。
清雅苑到地鐵站的距離並不算遠,不過幾百米。但柳飄飄卻第一次想要這條路一直一直走下去,別走到盡頭。
時間和現實並不容許她的這個奢望變成現實,縱使是一步變成三步走,她也終究是走到了清雅苑的樓下。
程少華的車子就停在樓外的停車位上。他站在車外,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一隻手裡夾着香菸,背靠着車身,悠閒地抽着煙。他脫掉了嚴肅的西裝外套,露出清爽的白色襯衣,慵懶地將煙氣從嘴裡吐出。雙眉舒展着,不似往常那般緊緊皺着。
一看他今天心情就很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