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勇,程少華實在不願意提及。但話都說了這麼多,還不說這個,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他,做錯了事,犯了法,現在被移送回了甕縣的監獄。”
“這樣啊……”
對於自己曾經的家庭一無所知,這一下子知道,一個改嫁,有了自己的兒女,一個犯錯,在監獄裡度過餘生。柳飄飄無端地失落起來,她終究是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永遠也不可能像看到的小孩兒那樣,承歡父母膝下。
程少華一看柳飄飄這落寂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伸手將她輕輕抱在懷裡,說道,“現在我也沒有了家,只有你。我們可以組成自己的家,養育我們自己的孩子,給他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
柳飄飄擡手反抱住程少華,眼裡卻掩不住失落,“可是爲什麼,曾經的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呢?”
聽到這話,程少華不自覺收緊了雙臂,將柳飄飄緊緊抱在懷裡,“飄飄,記住我今天的話,即便你日後恢復記憶了,也要記得。我們倆在一起,是互相拯救。我們倆在一起,是天造地設,是爲了防止我們去禍害別人,知道嗎?”
程少華的這個說法一下子把柳飄飄逗樂了。
“什麼叫防止我們去禍害別人,還互相拯救呢?原來的我是有多不濟啊?”
柳飄飄說的是玩笑話,問的語氣也極其輕鬆,程少華卻無比嚴肅地繼續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有時候會迫不得已,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但這不是讓我們拒絕愛,拒絕幸福的理由。家庭也不應該成爲我們的負擔。”
這一番話,倒是讓柳飄飄隱隱有些明白,可能曾經的自己,就是因爲家庭的自卑,乃至於做了某些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所以纔不願意和程少華牽手一起過下去。
“看來曾經的我真是太傻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好好開解一下,等到恢復記憶的時候,就不會再那麼偏激了。”
“好。”
解開了心結的那個下午,柳飄飄的心情從未那麼舒爽過,跟着程少華在杭城的海邊溜達。走着走着,看到被海水衝上岸的海玻璃,她撿起來細細地看着,忽而心裡想起了那天並沒有看到的江奇霖,轉眼望向站在身邊爲她遮擋住太陽的程少華,猶疑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嚴肅地看向他。
“少華,我想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程少華眯着眼望着她,滿臉的輕鬆和幸福。
“我想去見一見江奇霖。”
程少華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隨即他握住了柳飄飄的手,感受到剛剛接觸了海水的手心的冰涼,說道,“我陪你去。”
“你讓我見?謝謝你!”柳飄飄喜出望外,當即抱住程少華,在他臉頰上啃了一口。
兩個人在海邊玩了好一會兒,吃了些海鮮,快到下午六點時,才慢悠悠地走向海玻璃。
程少華並沒有去過幾次,對於路並不熟悉,但柳飄飄卻是個對方向極其敏感的人,彎彎繞繞間,找到了海玻璃的店所在。
因爲是工作日,海玻璃裡接待的客人大多都是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
江九言看到柳飄飄再次來到這裡,心裡驚喜。看到她身邊還跟了個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男人時,愣了一下,聽王強稱呼他爲“程先生”,心中有了些想法。店裡已經沒了空座,所以江九言帶着二人到了後院臨海的雅座。
“江姐姐,江先生今天會回來嗎?”
聽到柳飄飄對江奇霖的稱呼這麼生分,程少華心裡莫名有些雀躍。連帶着看菜單的心情都變好了不少。
江九言得知柳飄飄是來見江奇霖的,臉色當即難看了起來。
要說是她一個人來,那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帶着現任男友來見前任男友,這……恕她不能理解。江奇霖是她的親弟弟,她比誰都顧及他。要是有人對他有不好的打算,哪怕是曾經的朋友熟人,江九言也絕不容許。
一貫面上帶笑的江九言挎下了臉,柳飄飄一看便察覺出了不對勁,望了望對座的程少華,說道,“我想問問江先生一些事情,彌補一下我還沒湊齊的記憶碎片。如果不方便,那我們就不見了,江姐姐也不必轉告他。”
話罷,柳飄飄對江九言表達了誠摯的抱歉,便拖着程少華往外走。
江九言望着二人的背影,臉上的嚴肅一點點褪去。走到外頭,卻恰好見到江奇霖回來,和二人撞了個正好。
“飄飄?”
時隔幾個月,江奇霖也無法改掉對柳飄飄親暱的稱呼。看到她的第一眼,竟都懷疑自己看錯了。雖然早前就聽王強說她回來了,但他爲了不打擾她的生活,一直忍着沒去見。
現在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開始覺得不真實。也不知道是不是時間隔得太長久。
見江奇霖肆無忌憚地望着柳飄飄,程少華心中警鐘長鳴,當即伸手攬住柳飄飄的肩頭,讓她往自己的身上靠了靠。
“江先生,好久不見。”
江奇霖這才注意到在柳飄飄身邊的程少華,目光再次移到那隻掛在柳飄飄肩頭上的手時,心裡刺刺地不是滋味兒,但也沒有曾經會擁有的憤怒,只是酸酸的,想到他曾經和柳飄飄一起度過的甜蜜歲月,遺憾而追悔。
定了定身子,江奇霖禮貌地回了程少華一句,“好久不見,程先生。”
見二人如此生分地打招呼,櫃檯裡坐着的王強目光不住地徘徊,隨之望向一臉迷茫的柳飄飄,心中暗歎,好歹是曾經在一起過的男女朋友,如今見了面竟然形同陌路。
大人的感情唷……
真讓人操心。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柳飄飄才後知後覺的地回過神來,望向江奇霖問道,“請問,是江奇霖江先生嗎?”
聽到柳飄飄這樣的疑問,江奇霖頓時察覺到不對勁。恰好此時有人推開店門,江奇霖便招呼二人離開門口,回到後院臨海的雅座。
江奇霖在程少華和柳飄飄的對面坐下,盯着柳飄飄看了好一會兒,心中驚訝不已,“你不認得我了?”
柳飄飄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不好意思,江先生,我現在已經沒有原來的記憶了。”
所以,他變成了她生命裡普通得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存在?
酸酸的滋味兒在心裡蔓延,江奇霖察覺到,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指尖也有些細微的抽搐。他蜷縮雙手成拳,試圖將那般酸酸的滋味兒控制住。
“那你來這裡,是爲了?”
“想見見你,看能不能想起來什麼。少華說,我曾經和你談過大半年的戀愛。我想問問,在那大半年裡,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讓我記憶深刻?”
聽到柳飄飄如是說,江奇霖得出一個結論。
“你想恢復記憶?”
柳飄飄重重地點頭,接着又解釋道,“我知道我以這樣的身份,帶着少華來找你有些唐突。希望你,能夠給我一點提示,哪怕一點點也可以……”
小心翼翼的樣子,是江奇霖從未見過的模樣。這時候的她,真的跟自己所認識的柳飄飄截然不同。
那個從來心緒淡淡,做事有條不紊,不會去求人的柳飄飄,竟然丟了。
江奇霖心裡有些發涼,曾經該珍惜一輩子的感情,被他自己弄丟,現在,連那個人都變了,所以,他們曾經擁有過的歲月,就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了?
見江奇霖久久不說話,柳飄飄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換位思考,她也知道自己是做得過分。讓前男友講述發生過的事,太過殘忍,太自私。
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後,柳飄飄便再也坐不住,忽的站起身來,對江奇霖說道,“不好意思,江先生,今天是我們唐突了。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今天的到來給你帶來的不愉快,希望你見諒。”
鞠了一躬後,柳飄飄就拖着程少華一刻不待地離開海玻璃。走出巷子,她才慢了速度下來。
程少華牽着她的手,又走了好一會兒,才問,“不想知道了?”
剛纔在那裡,他雖然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但卻一直觀察着二人之間的互動。柳飄飄明顯很想知道,但心裡卻無端地開始掙扎。到後來離開海玻璃,程少華都有些懵。
是以,現在纔會這麼問。
柳飄飄搖搖頭,望着腳下的青石板路,情緒低沉地說道,“我覺得自己太自私了。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去揭露別人的傷疤。”
“你在爲他着想?”
“我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做出這麼卑鄙的事。如果不是親自看到江先生那悲傷的表情,也許我也不會有這樣的覺悟。”
“悲傷?”
柳飄飄點頭,又接着說,“他曾經一定很愛我,跟我也有過美好的回憶。可後來我們分手了,他很難過。現在的他雖然看起來陽光快樂,但也是因爲,他故意將那段傷疤給藏了起來,儘量不去回想。”
聽着柳飄飄這般的話,程少華心裡愣愣地冒出來一股醋味兒,“你是覺得曾經的你把他傷害了,心裡內疚嗎?”
“內疚說不上,但是就這麼揭他傷疤,我實在做不到。”
“那今天你逼着我說過去的事情時,還沒有一點點不忍呢。”
“這不一樣!”
程少華也不自覺地鬆開柳飄飄的手,轉而插進褲兜裡。二人之間保持了二尺的距離。
“有什麼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