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飄飄和史密斯是最後離開的。
在剛纔的恐慌之中，她的神識早已混亂不堪，她四肢癱軟，像個活死人一樣，雙目無神。史密斯是現場唯一一個穿着整齊的男人。沒人能解釋爲什麼，但顯然跟他這個外國人沒關係。對史密斯來說，剛纔那個奇怪的人說的話，他至始至終沒有放在心上，他關心的，是柳飄飄的狀態，實在是太奇怪了。
當燈光再次亮起，他才注意到她那雙恐懼到凸起的眼睛。那不同於之前那些人的恐懼，而是在黑暗到啦拆額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沒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他扶着柳飄飄走出大廳，還沒來得及往酒店去，就看見程少華疾步跑來，看到他懷裡的柳飄飄，二話不說將她拉走。史密斯卻第一次對程少華髮了活，“你幹什麼，凱文！”
程少華臉上的焦急來的奇怪，但即便如此，史密斯也不能讓他這麼把柳飄飄帶走。他是提錢知道酒店會有一場意外，卻沒想到，會發展成殺人。他起初只是想要探知程少華葫蘆裡在賣什麼藥，這才從頭到尾跟着柳飄飄。可當眼睜睜目睹了柳飄飄的反應後，他拋下了一切，就想照顧她。
現在什麼都沒做的程少華竟然想從他手裡就這麼把人接走，哪有這麼容易？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行！
史密斯摟緊了柳飄飄的腰，程少華也加重了拖走柳飄飄的力道。兩個人誰也不讓誰，毫不收斂的力道反倒是讓迷失在黑暗中的柳飄飄驀地回神。她望着眼前的程少華，又轉眼望向史密斯，一臉的迷茫。
“你們在幹什麼？”兩個人就在酒店大廳外像搶奪什麼東西一樣，把她放在中間。柳飄飄感覺到十足的不適，不由得埋汰道。
“你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回去。”說話的是史密斯，他望着柳飄飄，眼睛裡的光極其溫柔。
柳飄飄嚥了咽喉嚨，張口想說什麼，只感覺到手腕疼痛。轉眼看去，卻是程少華一雙要殺人一樣的眼睛。
忘了一會兒，柳飄飄主動掙開史密斯的懷抱，卻也沒往程少華那邊去，反倒是往旁邊退了兩步，帶着蒼白的笑容看向史密斯，說，“我沒事了，史密斯先生。謝謝你的照顧，改天賞臉吃個飯，好嘛？”
雖然話顯得蒼白，但柳飄飄的目光還算真誠。史密斯見此，也不忍心拒絕。
“這可是你說的，今天，你欠我一個大人情！”
史密斯在華夏待得太久，說話做事，越發地像他們這樣的人，圓滑地不像以前那麼直截了當。
直到史密斯掃興地轉身回樓上時，柳飄飄纔看向程少華，問，“今天的計劃不順利？”
程少華沒說話，一個闔目卻說明了一切。
“發生了什麼？”程少華盯着柳飄飄，質問的語氣裡，透着幾分關懷。
“剛纔嘛？我好像沒注意。”
“我是問你。”
柳飄飄原以爲程少華問的是大廳裡發生的事兒，她當時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的確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還是剛纔看到警察，才意識到這裡出了事兒。然而她自己也滿心疑惑，今晚不是程少華特地安排的嗎？爲什麼會演變成這個地步，爲什麼警察會出現？
這不應該是在計劃之中出現的纔對！
可是現在，程少華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可，要讓她怎麼說呢？關於過去的事情，她能說的人，只有一個江奇霖，可是那個人，現在跟自己，也即將脫軌。所有和過去扯上關係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因此而遠去，不知爲何，柳飄飄心開始發慌，唯恐在告知程少華這事兒之後，現在的一切也會漸漸遠去。
她握緊了拳頭，仰起頭時卻一臉平靜，“程總是問我嗎？可能被嚇傻了，有點兒失態。剛好史密斯先生在，他照顧了我。”
明明答非所問，柳飄飄卻偏偏要這麼說，分明就是將真正的原因隱藏起來。程少華盯着她，莫名地心裡慌張起來。
“柳飄飄，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的耐心有限！”
程少華這麼嚴厲的模樣柳飄飄不是第一次見，卻是第一次在工作的事情之外。
“我很認真，程總覺得我說的不對嘛？那不如你說說，我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他要是知道，還用來問她？
要不是在監控視頻裡看到她奇怪的反應，他哪裡會自亂陣腳？怎麼會在最關鍵的時候被人趁虛而入？又怎麼會，鬧成現在這樣的場面？
偏偏，他沒有一絲的不甘心。
“我送你回去。”
話到尾處，程少華終究還是沒有再逼迫她，拉着她走到停車場。途中柳飄飄曾試圖從他手中掙脫開，卻沒有成功。反抗無效最終只能妥協。
因爲那一次的意外，柳飄飄保持了絕對的警惕，唯恐會再在程少華的車子裡睡着。而程少華這一次也像是吃錯了藥一樣，油門踩的極其狠，沒多久，車子就停在了清雅苑門口。
“下車。”
在程少華嫌棄的逐客令下，柳飄飄默默地下了車。夜風吹過，她裸露在外的雙肩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程少華的車子消失在結尾，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慢慢地走回19幢，在樓下，卻見到坐在臺階上的江奇霖。他低垂着頭，眼睛盯着手機，像是在等待什麼人。當然，在這裡，能等的人，只有她。
“你回來了。”當她站在樓下的時候，江奇霖就擡起了頭，望見她，沒有意外，反倒是平靜地像就知道她會這時候回來似的。
“你怎麼在這兒？”
“姐姐的手機丟了，被人撿到。我去拿了手機。再回酒店的時候，發現那裡死了人。”江奇霖的聲音極其低沉，高高的他站在柳飄飄面前，就像紙片人兒一樣，一推就倒。
柳飄飄
不知道江奇霖又回去過，望着他突然頹敗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個時候，江奇霖上前兩步，將她抱在懷裡。頭沉重地擱在她的肩頭上，緊緊地抱着她。
“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幾近絕望的聲音，一下子引得柳飄飄熱淚盈眶。
“我不是在這兒嗎？”
“飄飄，我們好好的，好嗎？”
柳飄飄心頭一顫，眼裡包裹的眼淚冷不丁掉下來，浸入江奇霖的西裝外套。她沒有立即回答，任由他那麼抱着。
“飄飄，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你要離開我。真的！你不要離開我，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一直一直！”
江奇霖像着了魔一樣，在柳飄飄耳邊低低念着話。那低沉的聲音裡，帶着慌張和害怕。那種感情，她感同身受。心裡越難受，柳飄飄卻越清醒，眼淚流完，只剩下淚痕。等到淚痕也幹了時，她輕輕地從江奇霖懷裡離開。
這個男孩兒一樣的大男人，竟然哭得比她還厲害。
“奇霖，給我一點時間，現在，我們不能在一起，今天之後，別再來找我……”
張勇既然能找到易雲，他遲早能夠打聽到自己住的地方。如果被他發現江奇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這種事，她絕不會讓它發生！
江奇霖愛她，她心知，她感動，也感謝。她想要好好守護這份感情，必須爲此排除不必要的障礙。然而她的心事，卻不能讓江奇霖明白。如果讓他知道張勇來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到時候，越麻煩，越不好解決。
江奇霖聽了柳飄飄的話，沒聽懂她話裡的情緒，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他沒想到，柳飄飄竟然會這麼絕情。明知道他不能失去她，卻還要這麼狠心地拒絕他。他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她卻還是要分開。她真的把他們的感情當一回事了嗎？
他生氣，很生氣！
長呼一口氣，剛纔的低沉被他壓入心底，望向柳飄飄時，眼神裡帶着別樣的冷漠，“那就到此爲止好了，遂你的願。”
說罷，便也不再看柳飄飄，錯身大步離開。
“奇霖！”
聽到柳飄飄的聲音，他拔腿就跑。柳飄飄追出來時，人再次沒了影兒。
“不是的……奇霖，我不是那個意思！”柳飄飄知道江奇霖誤會了，想要解釋卻來不及。站在風口的她，絲毫察覺到身體涼的像冰塊兒。拽地的長裙也早已染了灰塵，不再像剛開始一樣光華照人。這些也無法引起她的注意，望着江奇霖可能消失的黑暗處，柳飄飄只覺得自己該珍惜的東西，被她親手拋棄掉。
當她失魂落魄回到家裡時，人都睡了。看王弟睡得熟，她沒再去臥室，換了衣裳後，抱着一牀被子到了客廳。臥躺在沙發上，她仰頭望向窗外並不明顯的星空，目光落在其中一顆上，走着神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