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
伴隨着劉闖雄踞塞北,坐擁幽州,虎視並、冀,逐鹿中原之勢已顯露無疑。
孔融當初投奔劉闖,更多是響應鄭玄號召,編撰四庫全書。但隨着他在劉闖身邊日久,特別是劉闖在遼西立足之後,孔融便覺察到,劉闖常有神來之筆,料事如神。雖然兩次院草之戰中,劉闖看似賭博一樣的做出選擇,但不管怎樣,他賭贏了!這更說明,劉闖氣運在身。
人常說,雪中送炭難,可錦上添花卻很容易。
劉闖已經用事實證明了他擁有涿鹿中原,中興漢室的能力,那麼孔融這心思也就隨之活泛。
但孔融老妻亡故,只留下一女,也因病過世。
後來到不其後,在管寧的幫助下又娶了一個當地名門之女,在建安四年生下一子後,又在今年中生下一女。長子而今,年方兩歲,幼女尚在襁褓之中,他也不可能把兒女推薦給劉闖。但孔融視羊衜如子,所以便向劉闖推薦羊衜前來,也算是爲日後謀劃,爲兒女做鋪墊。
從這一方面而言,也說明了劉闖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
此前劉闖手中招攬了一大批人才,但大都是寒門士子,亦或者因家道破落投奔。不過更多的,還是劉闖依靠血緣關係而獲得的人才。可是似孔融這樣主動舉薦親人的現象,着實不多。
別的不說,南山書院中不泛名門子弟,可是大都還處於觀望。
以至於書院中學子甚多。但真正出來幫助劉闖的人。卻屈指可數……鄭玄的弟子崔州平、王經、徐邈;胡昭的弟子周奇……其中。崔州平更多是實習,還算不得是真正爲劉闖效力。
“文舉此次舉薦子路,爲孟彥算是打開了局面。”
這是一種承認。
鄭玄笑着對劉闖解釋一番後,也露出一抹快活之色。
“老大人,今燕京已初見規模,我欲請大兄爲燕京令,不知可否?”
這幾年,鄭玄之子鄭仁一直呆在孤竹城。
對鄭仁的才幹。劉闖已經有了深刻了解……這是一個能腳踏實地做事,而且極爲剛直之人。
所以,劉闖便有了提拔鄭仁之意。
一來鄭仁確有才幹,其治下孤竹城包涵了書院和工坊,可以說是一個集教育和工業爲一體的城市。鄭仁埋首孤竹城三載,將這個最初不過幾千人的小城,發展爲而今已有近三萬人的縣城規模。在他的治下,孤竹城可謂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非常興旺。據說。鄭仁正準備擴大孤竹城規模,並且在距離孤竹城東北三十里處。建造一個坊市,來加強商業往來。
這一切,無不說明了鄭仁的才學。
當然這第二點,也是想要感謝鄭玄這些年來的支持。
當初如果沒有鄭玄挺身而出,劉闖決不可能有這樣的成就……而在劉闖決意棄北海和東萊二郡的時候,也是鄭玄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幫他遊說孔融胡昭等人,隨劉闖來到這苦寒遼西。
雖說劉闖沒有任何怠慢之處,但沒有鄭玄的支持,他也不可能發展到而今的地步。
內心中,劉闖一直非常感激鄭玄,卻無回報的機會。
鄭玄內心強大,無慾自剛。
此前劉闖立足未穩,也不願讓鄭仁涉入太深。
而今,他也算是打下了基業,便想要回報鄭玄。而最好的方式,便是提拔鄭仁。相信鄭玄也不會拒絕。
這個時代的大儒,還沒有後世那種矯情。
鄭玄當然清楚那燕京的重要,在很長一段時間,燕京說不得會成爲整個北方的政治和經濟中心。若鄭仁爲燕京令,便等於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從最初遊離於核心層邊緣,而變爲劉闖的心腹。劉闖的想法,鄭玄當然知道。但他卻不會插手,因爲他相信劉闖心中,早有安排。
“益恩若爲燕京令,倒也適合。”
鄭玄纔不會推三阻四,自己兒子的本領自己清楚,有道是舉賢不避親,我又何必去遮遮掩掩?
“老大人,不如一同前往燕京。
如此可以與大兄團圓,而且我也想在燕京再開設一個書院,老大人正好坐鎮。”
鄭玄醉心於教育,劉闖當然知道。
可他沒想到鄭玄卻搖頭拒絕,“燕京書院開設,聲勢定強於孤竹城。
說實話,孤竹城更適合純粹的研究,教書育人……我已老朽,實不願再去操勞。孟彥若想在燕京開設書院,我便不參與其中。不過我可以爲你推薦兩人,幼安和根矩纔是合適人選。”
管寧、邴原?
劉闖想了想,也頗爲贊成。
這兩人本就是聞名天下的名士,這幾年名鄭玄副手,實則南山書院的一切,都是由他二人操辦。
南山書院的格局,終究是小了些。
若管寧和邴原願意接受燕京書院,的確是最爲適合。
劉闖當下也不強求,鄭玄更沒有再談論此事。
眼見着年關將至,涿郡縣城裡熱鬧非凡。
鄭玄突然道:“孟彥,來年可還要興兵戎之事?”
劉闖一怔,輕輕搖頭道:“而今幽州上下勞頓,已疲憊不堪。
若再起兵戎之事,恐怕會使得幽州本就不甚牢固的根基壞掉……所以,開春以後,我欲鼓勵農耕蠶桑等事務,至少在入秋之前,不會再有兵禍發生。也算是爲幽州父老,求喘息之機。”
鄭玄眼睛一眯,輕聲道:“如此說來,你欲和袁尚聯合?”
劉闖聽了一驚,詫異向鄭玄看去。
聯袁抗曹的決策,纔剛剛決定下來,劉闖內部除少數幾人知曉外。並未傳於他人。
不過。劉闖旋即便想明白了其中關鍵:鄭玄是何等人物?人老成精……這種事情。只要有個蛛絲馬跡,他就能猜出端倪。
果然,鄭玄笑道:“你莫吃驚,這件事我也是剛猜到。
若不是你說要在秋後用兵,我未必能看出端倪。這樣也好,兩年征伐……幽州實已不堪重負。我聽說你準備吸納五十萬流民,確是一件好事。幽州人口確少了些,難與曹操相爭。
不過。若曹操再興兵事,則魏郡、清河必將爲戰亂波及。
這兩個地方,也是冀州人口最爲興盛之地,到時候你不如設法在兩地多招些流民,也是功德無量。”
根據司馬懿黃閣調查,魏郡和清河兩地,合計人口一百五十萬人,佔居整個冀州人口的四分之一。
劉闖輕輕點頭,“老大人吩咐,闖牢記在心!”
建安六年十二月。連天大雪,染白了河北大地。
鄴城上空。愁雲籠罩。
曹操在豫州、兗州兩地開始徵兵,對河北虎視眈眈……
同時,曹操命才投到帳下的大將顏良爲先鋒,許攸爲軍師屯兵延津,準備在年後跨河而戰。
顏良竟然投降了曹操?
這消息傳到了黎陽之後,袁譚頓時就慌了手腳。
顏良是什麼人?河北四庭柱之一,當年袁紹帳下大將,勇武過人。
而許攸更是袁紹當年的謀主,智謀非凡。這兩人合作反戈一擊,使得黎陽袁軍未戰便亂了陣腳。
許攸和袁氏,已水火不容。
當初他夜奔曹營,令袁紹官渡大敗。
本來,袁紹倒沒想過去找許攸家人的麻煩,可耐不住他手下一幫人揣摩他心意,竟然將許攸滿門抄斬。
等袁紹返回鄴城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
許攸一家三十餘口,被殺了個精光……其中更有許攸剛出世的小孫子,也未能倖免。許攸得知消息後,對袁紹恨之入骨。想當年,我爲你出生入死,更爲你四處奔走,你袁本初纔有了而今的基業。可你在做了大將軍後,卻逐漸疏遠於我,對我的計策從來不肯採納……
我也是沒辦法,才離你而去。
可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連我那孫兒都不肯放過?
若非這樣,許攸未必會出面,爲曹操遊說顏良文丑。畢竟這兩人對袁紹極爲忠心……但許攸的資歷比二人更老,勸降之時,更是引經據典,最終使得顏良文丑二人,改變了主意。
特別是袁紹一死,顏良文丑更無半點牽掛。
得知曹操欲出兵河北,他二人便急不可待的想要立功,於是便討來這先鋒之職。
本來,曹操並不放心顏良爲先鋒。可這時候許攸卻站出來,表示願爲軍師,助顏良攻打黎陽。
這兩個人都是河北舊臣,而且威望極高。
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更重要的是,顏良對許攸素來尊重。
“主公便答應他二人就是。
子遠對袁氏,可謂恨之入骨,早有報復之心。若不讓他前去,反而會讓他心生怨念……更重要的是,若袁軍知道他們的對手是顏良和許攸的時候,恐怕不用交鋒,便亂了陣腳。”
曹操在賈詡的勸說下,最終決定使顏良爲先鋒。
果不出賈詡的預料,這二人才一屯兵延津,尚未出兵,黎陽的袁熙便慌亂起來。
莫說袁熙,就連郭圖也感到緊張。
他心裡面清楚,當初誅殺許攸一家的事情,他可是沒少在裡面推波助瀾。許攸的本事,郭圖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對許攸這麼忌憚。所以,當他得知許攸回來,心裡頓時緊張。
“主公,許子遠和顏良聯手,恐怕非同小可。
單憑我等,難是他二人對手,當儘快通知三公子,請他派發援兵前來。”
袁熙有些抹不開面子,但心裡也清楚,這時候不應該再斤斤計較。再三思忖之後,他派人前往鄴城,懇求袁尚來援。袁尚得知消息後,也是大驚失色。父親方過世,河北尚處於動盪,北方劉闖咄咄逼人,曹操便要出兵攻打?這種情況之下,又如何抵擋曹操那兇猛攻勢?
“今曹賊趁我河北動盪,出兵來犯。
袁顯思派人前來求援,我當如何是好?”
袁尚話音未落,便見一人起身道:“有道是脣亡齒寒,主公雖與大公子有隙,卻爲私怨……而今操賊來犯,關係到大將軍基業。主公切不可因私怨而置公義而不顧,當出兵援助。”
此人,名叫沮宗,是沮授的弟弟。
想當初,沮授認爲袁氏不可取勝,故而散盡家財,讓沮宗請辭。
可是沮宗卻認爲袁氏必勝,不肯聽從沮授的主意……但也正因爲這個緣故,他得到袁尚重用。哪怕是後來沮授歸降劉闖,袁尚對沮宗的信任不改。說實話,袁尚內心裡也存着念想,希望沮授能回心轉意,助他一臂之力。可誰知道,沮授在樊輿亭大敗之後,早已心灰意冷。哪怕他投降了劉闖,卻不願意爲劉闖效力,跑去孤竹城找田豐作伴,可算是隱世不出。
不過,沮宗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
自己和袁譚雖有些矛盾,卻不能見死不救。
只是……
袁尚剛要開口,又見一人起身,“仲與所言甚是,不過曹操而今氣焰正熾,又有顏良和許攸二人爲先鋒,他二人對河北極爲熟悉。
今大將軍故去,冀州正處於動盪……單憑主公前去支援,也未必是那操賊對手,當另起援助。”
說話之人,名叫陰夔,拜豫州刺史之職。
在曹操和袁紹對立的時候,雙方各自分封官員,以至於許多官職重合。
曹操拜賈詡爲豫州刺史,可袁紹卻封了陰夔爲豫州刺史。這種事情,在東漢末年,諸侯林立時期,乃至於整個三國時期,都司空見慣。就好像袁譚自領車騎將軍,可實際上在此之前,曹操已封劉闖爲車騎將軍……誰爲正統,誰爲奸妄?在這段時間裡,說實話並不重要。
“子敬將軍有何妙計?”
此子敬,非彼子敬,陰夔表字子敬,與魯肅的表字恰好相同。
不過,此事的魯肅,卻遠沒有陰夔的名聲響亮。
陰夔道:“想當初,天子發衣帶詔,有武威太守馬騰署名。
而今馬騰坐鎮西涼,麾下雄兵過萬,實力強橫。主公可使人前往武威,遊說馬騰出兵援助。
若馬騰起兵,關中必亂……則操賊勢必會自亂陣腳。
除此之外,主公可再遣人往荊州,請劉表出兵。我聽說,劉玄德而今在荊州棲身,此人與曹操頗有恩怨,定會慨然相助。”
袁尚聞聽,不禁深以爲然。
“可不管馬騰還是劉表,恐怕都是遠水不解近渴。”
陰夔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其實主公還有一路援兵,卻要看主公心胸若何。”
袁尚一怔,眼睛不禁眯成一條縫。
半晌後,他輕聲道:“子敬說的,可是那幽州劉孟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