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一年

一年的時間說過去就過去了,這一年裡面,顧夕城的屍體還是沒有找到,人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而顧夕媛也好像跟着消失了一樣,許婧知道,顧少宇一定會知道顧夕媛在哪兒的。

這一年的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說要給顧夕城報仇,可是真的等她動手的時候,卻發現,這不是簡簡單單的找輛車將他們撞了那麼簡單。

她手上沒有人力,也沒有什麼財力,她只能等,等一個機會,讓她將那些顧夕城承受的歸還給他們。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好了,可是等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時候才發現不夠,遠遠的不夠。

從前她一年也就是寫兩本書,可是現在爲了錢,她一年寫了四本書。

可是那些錢還是不夠,遠遠的不夠,離她想要做的事情還是不夠,畢竟顧少宇他們當初將自己摘了開來,她也要將自己摘開來。

不是怕死,她還等顧夕媛出來,這個,不知道到底騙了她多少事情的“好朋友”。

“是不是又失眠了?”

蘇小樣一看許婧就知道她又失眠了,自從顧夕城出了事之後,許婧大半年的時間都睡不好。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瞞着不說,後來她看着她整個人越來越不對勁,逼問了才知道,許婧在失眠。

最後蘇小樣帶着她去看了心理醫生,也用過藥物,但是這種情況時好時壞。

蘇小樣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爲什麼許婧會突然之間變成這樣的。明明在顧夕城出事之前,許婧還想着要離開的。

許婧雖然不說,但是她的那些小動作,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當年的許婧對顧夕城,根本就沒有如今表現出來的那般情深,明明沒有那麼深的感情,爲什麼如今,偏偏走不出來呢。

想到這些,蘇小樣只覺得難受:“婧婧,這都一年多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許婧收回了窗外的視線,轉頭看着蘇小樣,笑了笑,卻什麼都沒有說。

不是她折磨自己,而是她活該。

有些話她誰都不能說,蘇小樣如果知道顧夕城是她害死的話,說不定已經和她斷交了。

她不敢說啊,只要一想到這些都是因爲自己,她哪裡敢睡覺,根本睡不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抱着自己,輕輕地叫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幕。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會是他最後一次那樣叫她。更沒有想到,那會是他最後一次抱自己。

她最沒有想到的是,顧夕城愛她。

只要一想到這些,很多時候她拿着刀片摁在自己的手腕上,真的很想一刀下去就算了。她沒想到一直與人爲善的自己,最終負的最多的人是這個曾經以爲毀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可是她不甘心啊,怎麼甘心,甘心讓那些害他屍骨難尋的人活得那麼好。

又走神了。

蘇小樣伸手拉了一下許婧的手:“婧婧,你不是想去d市嗎?”

許婧回過神來,看着她,終於開口了,卻是哽咽的:“不去了。”

這輩子,哪裡都不去了,就當是她懲罰自己也好,補償顧夕城也好,她這一輩子,就這樣掛着顧太太的名號在a市裡面終老算了。

可是誰知道呢,那個人,會不會覺得她這樣的補償諷刺呢。

“婧婧,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你爲什麼就是走不出來呢。我看着你這樣,很難受,你能不能,看開一點兒,就算是爲了我,可以嗎?”

蘇小樣捉着她的手,幾乎是哀求的。

可是許婧看着她,卻根本點不了頭,也不知道說什麼。

她知道蘇小樣心疼她,可是她有什麼好值得心疼的呢,要不是她的話,顧夕城早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她倒是寧願他好好活着,就算是不愛她,就算是禁着她不讓她再跑,她也寧願他好好活着。

看吧,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人在的時候覺得越不過去,可是一旦人不在了,你會發現越不過去的,都能夠越過去。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加的重大了。

這些話已經說了許多次,蘇小樣也知道自己就算再說一百次,許婧也做不到。

她不是許婧,到底還是不能清楚她怎麼想的。

擡手揉了一下眼睛,她開口說了一件事情:“顧少宇要結婚了,你聽說了沒有?”

許婧和顧夕城是法律上的夫妻,就算是還沒有來得及辦婚禮,但是她和顧夕城的法律關係是不會變的。

雖然說顧夕城人不再了,但是她也算是顧少宇的堂嫂。

顧家的長輩去的早,剩下來都是長輩,顧夕城是他們一輩中差不多最大的,顧少宇要結婚了,許婧應該要出席的。

只是她還沒有收到請帖,但是這件事情她也知道了。

她等了一年,卻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她到底不是陰謀之人,像謀人性命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會。

聽到顧少宇要結婚了,她甚至想去砸了婚禮。憑什麼這樣的人能夠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她也知道,那只是衝動之舉。

這樣做,只會讓她找不到那個罪魁禍首的。

看了一眼蘇小樣,她才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去的。”

蘇小樣也是討厭顧少宇的,只是她的討厭和許婧的討厭不一樣。

她討厭是因爲顧少宇在顧夕城出事之後沒多久就奪權了,雖然說那樣的事情,人凶多吉少了,可是他那迫不及待的態度,真的讓人不得懷疑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只是根本查不出什麼來,許婧也不是沒有寄託過將事情揭發出來的。

可是顧少宇和顧夕媛做着些事情謹慎得很,車子被炸得粉碎,僅憑她一面之詞,根本就沒有說服力當時那剎車出了問題。

而且她是顧夕城的妻子,她如果是咬定顧少宇做的,別人只當是她瘋了而已。

許婧從來都不知道,要揭發一個真相,也是這麼艱難的。

見她的反應淡淡,蘇小樣也不想再提這些難受的事情了,於是又轉移了一個話題:“我媽又給我安排了兩個人,婧婧,我覺得上次那個挺好的,他好像也挺喜歡你,你就不考慮——”

“小樣,我現在很好。”

她直接就打斷了蘇小樣的話,看着她目光有些固執。

蘇小樣嘆了口氣:“你這樣,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確實不知道說什麼好,顧夕城已經離開了,但是顯然許婧抽身不出來。這樣的事情別人聽了只會感動,然後感慨一下愛情的忠貞。

可是她作爲許婧的朋友,看着她這個樣子,更多的是心疼。

上一次她去相親的時候,相親對象各方面都不錯,但是看上的卻是許婧。

她也無所謂,況且許婧這個樣子,確實需要找一個人依靠,但是她顯然是沒有這個打算的。

又是一次,並沒有什麼進展的談話。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剛從咖啡店出來,許婧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蘇小樣也沒有跟上去,她知道許婧去哪兒。

昨天晚上又失眠了,每次失眠就說明她夢到顧夕城。

從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有好感,或者還有一點兒被自己死死壓住的歡喜,但是也沒想到,竟然就那麼一點,卻是這樣的戀戀不忘。

海邊的風涼的很,已經十一月了,離去年出事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十多天了。

許婧站在碼頭,一閉上眼睛,就能夠清晰地想起來那一天的情景,好像剛剛發生一樣,清晰得讓她手足無措。

“又來了?”

男人的聲音傳來,她也沒有動,只是擡手在閉着的眼睛下面擦了擦。

開口的人是明澤,許婧今年三月份過來海邊的時候碰到他在寫生,後來碰得多了,兩個人也會有一兩句的話,只是許婧一向都很少開口。

她本來就是話少的人,現在站在這事發地點,心裡頭全都是奔潰的難受,能開口已經不易了。

明澤也習慣了,只是笑了笑,支起了支架,拿着畫筆開始畫畫。

海風大得很,刮在臉上就好像刀子一樣,可是許婧站在那兒,卻沒有半分的動作。

她不知道顧夕城在車子爆炸的那一刻,想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她,是不是,恨死她了。

可是她沒本事,一年多了,卻連顧夕媛都找不到,也還沒能讓顧少宇血債血償。

“一年多了,你還沒有放下嗎?”

手拿着畫筆,卻怎麼都畫不下去,實在是站在跟頭的許婧太打眼了。

他不想看她,但是卻不得不看她。

明澤忍不住又開口問了一句,可是迴應他的,始終只有寂寂的海風。

“顧少宇的請帖你收到了吧?我剛好也收到了,你要是沒有伴的話,我們湊一起唄?”

許婧收回了視線,回頭看了一眼明澤,臉上的表情清冷:“不用了,我先走了,你繼續吧。”

明澤看着她,不知道怎麼的就一股火在自己的心口不斷地燒着,燒得他有點兒不理智。

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起身看着她帶着幾分不明的憤懣:“你就這麼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