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我感覺後心直冒冷汗。朋友問了這麼多,尤其是我出門旅遊的確切時間,很明顯,他對我有所懷疑。不過,老男人的死亡時間剛好是我離開後的一兩天裡。現在火車票都是實名制,我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但如此被人懷疑,心裡還是很不好受,不禁罵了句什麼狗屁朋友,還不是能給你插兩刀絕不手軟的東西!
之後,我沒有立刻去醫院,因爲那顯得太匆忙,更容易引起別人懷疑。我先開車離開了一段時間,直到半夜,才又轉了回來。因爲相比屍體,我更看重案發現場。歷史上,大部分的案子,都是靠現場找到的線索來破案,屍體本身,除了說明死亡時間和手段外,很少會留下太多有用的訊息。
這話,是那位懷疑我的警察朋友,很久前告訴我的。
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一路步行,小心翼翼接近那屋子,並確定周圍沒有人監視後,我纔敢靠近房門。警察朋友告訴我,如果是兇殺案,一般前面幾天都會留人在附近。因爲許多兇手在事後,會悄悄返回現場,或是爲了毀滅證據,或是爲了取走想要的東西。
因此,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提心吊膽,生怕突然竄出幾個警察來把我抓走。值得慶幸的是,老男人沒什麼背景,又是個人見人厭的濫賭鬼,就算真是被人謀殺,也沒人願意花費大力氣幫他找出真兇,除非已經在社會輿論上造成了大影響。這個世界很現實,有時候看起來很冷血,但此時此刻,我很希望他們足夠冷血,最好已經把這件事情徹底遺忘。
也許是運氣較好,老男人的屋子,竟然沒有上鎖。按理說,這裡是兇案現場,本不該如此疏忽。只能說,我的祈禱應驗了,警察根本沒把這當回事。另外,這裡是農村,附近的人本就對鬼神之事有些忌諱。別說剛死過人的凶宅了,就算有人生病都恨不得跑開十萬八千里遠。
我輕推房門,然後快速進入房間,再把門輕輕合上。
屋子裡,有着難聞的臭味,像屍臭,又像發黴的腐朽味道。我不知道老男人死了多久才被人發現,只知道門口的味道最爲濃郁。上次我和張元奇來的時候,他似乎就躺在這裡,然後被融掉了舌頭眼睛。黑漆漆的屋子裡,想起上次的事情,我有些不安,連忙把手機掏出來照亮。
說老男人家徒四壁,一點也不爲過。這裡除了一張破舊木板牀和一張桌子外,幾乎沒有別的傢俱。就算是衣服,也凌亂的丟在地上,而且可能很多天都沒洗了。酸臭的味道四處可聞,我一手捂住鼻子,另一手拿着手機,開始在屋裡查看。
時至冬季,雖然尚未到三九,但溫度也已經降到接近零下。我本就穿的不多,進這屋子後,更是感覺一陣陰冷氣息撲面而來。走動兩圈,有用的東西沒找到,反而把自己凍的夠嗆。尤其是脖子,像被人倒入了冰渣,用手去摸都涼的刺骨。
我不得不把衣領豎起來,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受不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就算深夜裡溫度下降,也不該冷成這個樣子。
就在我準備爬上老男人的牀,看看上面有沒有什麼線索的時候,忽然聽見很低沉的“呃啊”聲。那聲音非常小,像是錯覺,又像人在痛苦時的呻吟。我感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大半夜,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
而且,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一開始像在外面,慢慢的,像在屋裡。
我很確定,門是關上的,絕不可能有人偷偷摸摸跑進來。但是,那微弱的痛苦呻吟聲,離我越來越近。溫度,像遭遇了極寒風暴一般嘩嘩的往下降,而我的冷汗,則唰唰的往外冒。
隨着聲音愈發的接近,我忍不住後退,可沒退兩步,便碰到了牀板。與此同時,我感覺腳脖子一緊,像被什麼東西勒住。下意識用手機往下面照,眼睛所看到的一幕,幾乎把我嚇的當場沒了魂。只見手機那黯淡的光亮中,隱隱可見一個兩眼和嘴巴正在滴血的腦袋,那痛苦到猙獰的面容,讓我立刻辨認出,它就是老男人!
更可怕的是,我看到他伸出手,死死抓住我的腳。
痛苦的聲音,更加清晰,“嗚嗚嗚”的聲音像鬼魂在哭泣。我看見他張開嘴巴,像要說話,但沒有舌頭,更有大量的黑血不斷流出。
我嚇的大叫一聲,顧不得什麼,立刻奪門而逃。
身後破舊的屋子裡,嗚嗚嗚的哭嚎聲不斷傳出,在這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淒厲。在我前面二三十年裡,曾想過自己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但蠱和鬼,從未想過。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如此詭異而可怕的事情。
一路驚慌的跑進車裡,剛啓動車子,後視鏡裡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儀表的燈光,讓我隱約看見,那是一張模糊的人臉,他面容扭曲,不斷滴着血,嘴巴張的很大。我下意識打開車頂閱讀燈,然後往後看。
後面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剛纔從車內後視鏡看到的那黑影,似乎只是驚嚇後的幻覺。
在各國恐怖片中,最經典的一個鏡頭,便是當你以爲後面有鬼時,轉頭什麼也看不到。當你因此鬆了一口氣時,卻不知道,恐怖的東西,其實就在你前面靜靜看着你,等待你將頭轉回來的那一刻。
所以無論道學還是中醫理論中,都講人身上有火,不要隨意快速轉頭。道學我不清楚,但中醫裡這樣講的原因,用我粗淺的現代醫學思維來解釋的話,可能因爲人在轉頭時,因爲畫面快速切換導致大腦神經尚未完全適應。而出於本能保護,在看到陌生的東西時,大腦會非常容易受到驚嚇,這也是很多我們熟悉的人突然從拐角出現,我們非但不能適應,反而很容易被嚇的冒汗。
中醫理論中,對精氣神很看重,這些西醫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我也說不出是真是假。
但當時,真的被嚇壞了。我甚至不敢把頭轉回來,很怕轉頭後才發現,有一張恐怖的鬼臉,貼在擋風玻璃上盯着我。
過了一會,待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甚至從口袋裡摸出備用的幾顆藥丸,時刻準備砸出去後,我纔敢把頭轉回來。值得慶幸的是,擋風玻璃很乾淨,什麼也沒有。點亮的車燈,更把前方映射的如同白天。我重重的呼吸幾次,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不敢左右亂看,直接鬆開剎車離開了那裡。
以前也開過夜車,可從沒哪一次,比那晚更令人難忘。一路上,我連後視鏡都不太敢看,很怕會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畫面。直到回了家,聽見父親的那隻八哥發出“啊啊”叫聲,我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僅僅去那屋子裡轉悠一圈,竟會讓人如此疲憊。我把自己扔到沙發上,感受着皮墊的柔軟,本想放鬆一下,但父親養的那隻八哥,卻一反常態的“啊啊”叫個不停。我從未見它叫的這麼歡,再加上剛纔遇到的古怪事情,心裡不禁有些發慌,便起身去給它拿了些鳥食。
然而,八哥看也不看,只對我叫個不停,彷彿是想告訴我什麼。我被它叫的心裡發慌,有些不知所措。都說很多動物能看見不幹就的東西,難道,這隻八哥也在我身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