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再次錯過

百里月柔拉着顧未然坐在窗前,一張四方桌上擺放了那盆價值500文的三色花,百里月柔小心的擺弄着花瓣,待看到一片上面有黑色的心形花紋時,就開心地將花端給顧未然看,顧未然則坐在窗前,一邊看着外面離開集市的行人,一邊和百里月柔聊天。

她的房間正好是客棧的側面,開着窗戶,可以斜看到外面的場景。

洛陽城夜市只有在盛大節日的時候,比如牡丹節,春節,元宵節,牡丹節一般是四五月份的時候,距離開夜市最近的就是春節。

外面攤販和遊客都開始往城門方向走,他們有些是住旅館,有些則要長途跋涉回到那個泛着黃色燈光溫暖的家。

顧未然看到那個開心地窩在父親揹簍裡的孩子,玩累了一天,心滿意足的抱着新買的玩具和吃食,母親還時不時用衣服將孩子外露的脖頸遮蓋好。

這麼簡單樸實的家庭溫暖,已是她苛求不到的。她就這麼盯着看,直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牆角。

百里月柔看到了,知道她又在傷感了。不得不說,貴爲千山居大小姐,百里月柔這輩子的耐心,一半了山主夫人,剩下的一半,她勻了一點給自己老爹,剩下的,都給了顧未然。

誰讓顧未然長得好,又是同齡,可以一起玩,而且,顧未然太慘了,百里月柔每次看到這麼個漂亮的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樣,她忍不住……

“好啦,未然,來來來,我們來看花!”

“我已經想好了,回去我就把她送給我娘,說我花了大價錢買來孝敬給她的,然後讓她找個小師弟給我培育出新的,以後讓陶洛他們的人幫我賣這三色花,我作爲大股東,拿錢!”

顧未然被她的語氣逗樂,露出微笑,。

百里月柔乘機將話題轉到女孩子衣物首飾上,約定明天聽完戲後,去成衣店看一下這邊流行的款式,“有合適的我們就下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配合着狡黠的表情。

“我們再去寶慶銀樓,我給我娘選個首飾,讓她開心開心。”她低頭盤算,應該還要給別人帶東西。

“好啦,你慢慢想明天的行程。”顧未然打了個呵欠。

百里月柔看到了,很識趣地說:“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好!”顧未然待看到百里月柔進入自己的房間,纔將房門合上。

躺在牀上,疲倦的身體卻遲遲無法入眠,太陽穴那邊隱隱作痛,無法,睜開眼睛放空,傻傻的盯着在牀幔。

她摸出胸前的青玉鏤空馬,黑暗中光滑的輪廓給她沉悶的生活帶來了一點希望。

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故人相見,是福是禍還是未知。

早上是百里月柔火急火燎的敲門聲叫醒她的,“未然!未然!”

“快些起來,不然那家‘老廣說書’就搶不到好位置了。”

顧未然驚醒,只記得昨夜失眠了,好在現在神清氣爽,沒有半分疲倦。穿好外衣就看到百里月柔一邊拿着個熱毛巾敷臉一邊喊自己,看到自己起來後,她就回去繼續洗漱了。

顧未然爲她的暖心舉動由衷開心,有一個這個妹妹也挺好。

三人在客棧吃完包子和白粥後,客棧裡才陸陸續續有客人起牀。太陽纔在東山露出一角,但整個天空都被照亮,陽光穿過層層霧氣照在臉上,給人的感覺就是太過遙遠,太不真切。

百里月柔和顧未然一人捧着個紅薯,一路捂手一路吃。

周知玉像往常一樣早起練拳舞劍,因爲客棧只有個小院子,夥計來來回回的,他就縮短了時間,等他結束,溫紀行也收拾好下樓。

“兩籠包子,四碗白粥。”他吩咐店小二。

他一說話,溫紀行就冒起了刺頭:“你一個人吃那麼多?”

“當然是和大人一起。”

“誰說我要喝兩碗白粥了?”

周知玉不語,溫紀行沒等到他的回答,歪着頭盯着他看。旁邊店小二沒想到這兩位大男人在吃食上還那麼講究,但客人最大,就低着頭繼續聽吩咐。

“那大人您喝一碗,我喝三碗?”周知玉一本正經的問。

“你……?”溫紀行破功,自己對店小二吩咐道:“再給我一碗胡辣湯。”隨後氣呼呼地在一張桌子前坐下。

“大人,你要喝胡辣湯,就莫要生氣了,火上加上,容易上火呢。”

溫紀行將摺扇搖的嘩嘩響,直到臉冒清冷才停下。

“我真是作孽,有你這個下屬。”

“大人,你前一陣子,可還說你人生的一大樂趣就是成爲了我的上司,今天就變了?”周知玉打開新鮮出鍋的一屜包子,將裡面的包子一分爲二,分別夾給溫紀行和自己。

溫紀行接過店小二端過來的胡辣湯,一邊吃包子將嘴塞的滿滿的,一邊嘟囔道:“那是你沒氣我的時候……”

周知玉沒理睬他,一陣風捲殘雲之後,周知玉放下筷子,“大人,今日行程有何安排?”

溫紀行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點湯喝完,又騷包地打開摺扇,“本大人當然繼續去……”

他還未說完,周知玉就要起身離開:“那屬下先回京了。”

溫紀行眼疾手快,纔將他攔下來。

他輕點摺扇示意周知玉乖乖坐下,周知玉無奈地坐下。他靠近周知玉壓低聲音說:“我們今天去洛州刺史的倉庫轉轉。”

周知玉還低着頭等他的下文,結果溫紀行直接招手喊小二過來結賬。

於是兩人就慢慢往洛州刺史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溫紀行就小跑着施展輕功飛檐走壁,在清冷的早晨,到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周知玉一直警惕着注意着四周,同時緊跟着前面老大的步調,兩人經過昨天的茶樓,裡面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走動,在太陽完全升起時,那個人聲鼎沸的場景和屋檐下的茶館融合。

他快步跑過的時候,看到身穿綠色襦裙的姑娘,正擡眼望着遠處的太陽,暖紅色的陽光打在她臉上,她突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眼角彎彎,睫毛翩躚欲起。

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回過神來,前面的溫紀行已經甩了自己半條街的距離。

“莫名的熟悉感……”周知玉喃喃道。

顧未然三人來得正是時候,在二樓挑了個正對說書先生的雅座,竹簾子將隔間與旁邊相隔,待說書先生表演時,可以將竹簾子上捲起一塊,相當於開了扇小窗,這竹簾子是兩部分組成,一部分空出一塊,另一部分正好將這一塊遮蓋,相輔相成。

三人要了壺茶水,點了乾果吃食,靜靜地等待開場。

一樣的開場白,一樣的劇情,只不過這次這郴州縣令多了個同夥,姓顧。

“這郴州縣令一死,聖上也發覺了水災災情嚴重,他下派巡撫勒令徹查,結果就牽扯出郴州縣令貪腐的幕後黑手,竟然是戶部一個姓顧的侍郎。”

顧未然聽到這,已經臉色鐵青,她握緊茶杯,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底下的觀衆配合着議論紛紛,

“這姓顧的太不是東西……呸!”有人惡狠狠地淬了一口。

“造孽啊!”

但有人天天來聽書,提出了質疑:“先生,你昨天講這書,還沒有這幕後黑手顧侍郎呢?”

說書先生慢慢捋着自己黑白相間的鬍鬚,高深道:“與時俱進是老廣的招牌!”

底下人“啪啪啪”配合着鼓掌。

顧未然再也坐不住,跑下樓去,離開了茶樓。

百里月柔聽到顧侍郎的時候,還伸着脖子看熱鬧,還是張遠放下茶杯,發出咳嗽聲,她才發現顧未然臉色那麼差。

待她想明白爲何顧未然鐵青着臉的時候,顧未然已經跑下樓去了。

她只能請求張遠收拾爛攤子。

“阿遠哥,麻煩你結下賬。”

然後她就追顧未然去了。

顧未然被氣得滿臉通紅,她扭曲着臉,倔強地想憋回眼淚,然而委屈的淚水太過肆意,爭先恐後的尋求宣泄的方式。

“爹是冤枉的……”“然而現在說書人已經將他的姓釘在了恥辱柱上。”顧未然越想越氣,氣那個查證的人栽贓陷害,氣顧爹平時太過正直,恨那些貪污腐敗的人,玷污了顧爹的心血,還斷送了顧爹的前途,生命!

她恨自己無用,苟延殘喘,還讓這些人侮辱顧爹的清白。

“是誰,將顧家玩弄於手掌,將顧家毀的家破人亡。”她狠狠地捶在牆上,青灰磚牆上留下一片殷紅的血跡,她不解恨,還像再來,被百里月柔攔下。

“未然,你……你別這樣嚇我。”

她拿過顧未然的手輕輕擦拭,“你這麼傷害自己也無濟於事啊!”

她動用自己僅有的腦細胞安慰顧未然:“顧伯伯的污名要平反,得朝廷裡有人給他正名才行……。”

“要是我們千山居更有勢力,就可以讓皇帝直接給顧伯伯正名……”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就笨拙地幫顧未然擦拭傷口。

顧未然朦朧着雙眼,百里月柔輕輕擦拭,輕柔的力道,細膩的關懷讓顧未然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她抱緊百里月柔,伏在她的肩上,放肆痛哭。

“月柔……我現在只有你了。”

百里月柔輕輕安撫她,“未然,你還有我們千山居這個大家庭呢,你還有搖鈴,還有趙蠻師傅呢。”

“聽她們說,這個小妖女對你還不錯。”

“……師傅對我是挺好的,怎麼能……叫她妖女呢?”顧未然打着哭嗝回她。

“好好好,不是妖女。你快別哭了。”百里月柔又幫她擦眼淚。

顧未然接過手帕,自己擦拭乾淨。轉身看到張遠已經在大門邊等候多時,“我們去給夫人和山主買點禮物,明日就啓程回去吧。”

於是三人目標明確地逛店鋪,給山主夫人準備了一件煥仙顏的桃花紅織錦和寶慶銀樓一套赤金鑲翡翠的頭面。給山主淘了些普洱,鐵觀音。又在街邊買了些零碎的小東西送給趙蠻和嶽關等人,就打道回客棧。

第二天三人回到了千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