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小狼王面前,柔聲道:“大王,妾身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木桶,就在珠簾後面。
巨大的木桶,足以容納兩個人合浴,水面上,灑滿了紅色花瓣。
一切,都顯得那麼香豔而旖旎,令這新婚之夜更是浮想聯翩。
小狼王站在木桶旁邊。
姬真開始爲他寬衣解帶。
她的動作帶着女性的羞澀,可是,一點也不生澀,就像早已做慣了似的,對於服侍男人有了一種天然的無師自通。
事實上,這還是她第一次伺候小狼王沐浴。
倒不是因爲小狼王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之風——早在陽城,他倆便已有了肌膚之親。
只是和白狼國所有男子一樣,小狼王就從來不愛洗澡。
在白狼國的傳統裡,所有男性,只需要三次洗澡:出生的那一刻,成婚的那一夜,最後一次,便是死亡之前。
他們認爲,死亡之前把一身洗得乾乾淨淨,便可以讓靈魂更快地轉世重生。
此外,不宜過多洗澡,否則,會令體內的元氣隨着神秘的清水溜走。
小狼王的上一次成婚之夜還來不及洗澡,就被大費給破壞了,這一次,就必須得補上了。
可是,他躺在大木桶裡,覺得一點也不爽。
他覺得洗澡真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情。
姬真的手,撫摸在小狼王的胸口。
紅燭下,酥手如玉,瑩潤潔白,柔軟得充滿了魅惑。
小狼王卻忽然想起大費。
想起這雙手在大費府邸時,如何的斟茶倒水,跪地伺候。
他沒親眼見過她伺候大費洗澡,但是,他親眼目睹她替大費以及大費的屬下斟酒,爲大費按摩……跪在地上,就像現在這樣。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一個無恥的問題——她這樣伺候過大費嗎?
在長達大半年的時間裡,她一直呆在大費的府邸,這雙手,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在大費的胸口,柔軟遊走?
再然後,就順理成章?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無聊的念頭。
因爲,他想到鳧風初蕾。
我呸!
他恨恨地,那驕傲自大的女人,她絕壁不會這樣伺候男人。
讓男人這樣伺候她還差不多。
他突發奇想,若是讓自己伺候她沐浴更衣,自己一定樂意。
而且,是一萬個樂意。
只可惜。
水氣氤氳,遮擋了小狼王閉着雙眼的面龐。
姬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在乎他的表情。
她只是盡職盡責,要讓他在新婚夜感到更加的歡樂和享受。
她的一雙手,更加賣力。
舒服,又充滿誘惑,和別的白狼女一樣,她天生有令男人迷醉的本領。
她已經跪下,在爲小狼王脫掉最後的褻衣。
然後,她脫掉了自己的褻衣。
“大王……”
小狼王睜開眼睛。
那是一具曲線分明,白花花的美妙胴體。
那是白狼國男子最最渴望一親芳澤的一具胴體。
可是,他卻覺得有點膩煩。
尤其,那胴體上,有一層
“大王……”
她跪在他面前,遞給他交杯酒,柔聲細語:“今日是妾身和大王百年好合之期,祈求盤瓠祖宗保佑,明年今日能順利爲大王生下繼承人,以爲我白狼國開枝散葉……”
繼承人!?
和她生一個繼承人?
小狼王一個激靈,有點厭惡,可不知怎地,當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腳上,一股熱氣便在丹田遊走,慾望,壓制了一切,合身,便隨她倒在了木桶裡面。
氤氳的水氣裡,男女的糾纏就像兩條廝殺的蛇。
小狼王仰頭靠着木桶,愜意地伸展雙臂,內心,卻一陣陣煩躁不安。
眼前,不期然地浮現一張笑臉。
並非宜喜宜嗔,柔順乖巧,而是趾高氣揚,冷淡囂張。
偏偏又豔若桃李,如高山雲端。
可望而不可求的小魚鳧王。
那個傲慢得要死的女人。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地一掌下去,水花飛濺,旁邊的姬真被淋了滿頭滿臉,若非在水中,當即就跪下去了:“大王……大王……可是怪妾身伺候不周?”
他死死閉着眼睛,丹田之下,一股氣流飛速流失——那是內傷所致,百里行暮的懲罰,委蛇的重重一擊,將他傷在了一個男人的最關鍵處。
儘管已經用了無數的傷藥也無濟於事。
“小狼王,你膽敢再靠近她半步,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不周山之戰後,百里行暮便再也不殺人。
他發誓,決不再親手殺掉任何一個人。
縱然此人罪大惡極。
小狼王,便是因此逃過一劫。
否則,以他對鳧風初蕾的所作所爲,百里行暮早讓他死了一萬次了。
可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
百里行暮本意只是警告警告他,出手有分寸,可是,委蛇那一擊,便直奔要害了。
委蛇很清楚,白狼國男子最看重的便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彼時,鳧風初蕾命垂一線,它對小狼王實在是恨透了,因此,下手便沒有留餘地,本是要殺掉小狼王,結果一下掃中了小狼王的命門。
儘管小狼王遍訪名醫,可是,所有醫生都告訴他,這傷只能養,沒法治,沒有個三五年,是好不了的。
可小狼王倉促之下,把這一切全歸罪到了百里行暮身上,也因此,對百里行暮恨之入骨。
比對塗山侯人更加憎恨。
也不知道是憎恨那上古大神饒恕了自己的性命,還是憎恨他那至高無上的本領。
因爲,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達到了。
更可恨的是,鳧風初蕾居然毫不掩飾對他的戀慕。
沒錯,鳧風初蕾就是看上他了。
哪怕她一直高高在上,一個男人都看不上,他也還好受一些。
可爲什麼她會看上他呢?
就算他百里行暮是共工大神也不行啊!
更可怕的是,要是鳧風初蕾沒死,那劇毒媚藥何解?
他疑心,百里行暮用的方法,正是自己所渴望採用的方法……
雖然他已經多次想象這個場景,可一念至此,依舊怒火中燒,又是一掌重重擊打在水面之上。
姬真的一頭一臉,再次溼淋淋的。
低頭時,看到倒影裡雪白身子下的傷痕——從柔軟腰肢到腹部,本是冰肌玉膚,可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她向來引以爲傲的完美曲線,就此破功。
這一擊,自然也是委蛇所爲。
而且,這疤痕此生再也無法去掉。
她以爲小狼王是目睹這醜陋疤痕對自己有了厭棄之心,聲音裡已經滿是哭腔:“大王……大王……妾身不知如何是好……”
本是梨花帶雨,小狼王卻覺得糞土一般。
不是腰腹上的傷痕,而是她那張臉。
自從那場未遂的媚藥之後,他看姬真,更覺得糞土一般。
到手的,總是食之無味。
得不到的,總是輾轉反側。
尤其,這女人心裡愛的還是別的男人——
明明知道她心目中,自己也是糞土一般,這場戲,還能如何完美地演下去?
姬真顫聲道:“大王……”
他皺眉:“何事?”
“妾身爲大王準備了兩名新鮮靚麗的少女,皆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齡……如果大王今晚無心於妾身,這兩名美少女可以代勞……”
他乾脆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大王……要是你覺得這白狼國的美女都已經不入你的眼,妾身也可以爲你尋找別的美女……”
“別的美女?”
“比如鳧風初蕾!只要能讓大王開心,妾身想盡一切辦法也會將她送到大王的牀榻之上……”
小狼王覺得這女人簡直就是在噁心自己。
他忽然覺得自己都很噁心,覺得這一大桶水,簡直把自己越洗越髒。
他發誓,再也不要洗澡了。
“小狼王,你一定不認識一個字:賤!”
“小狼王,你真的從來不照照鏡子嗎?跨越物種的交—配,那是狗才願意的,不過,你是狼,也可以理解,祖傳如此嘛……”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都比你實在,至少人家都是禽獸……”
真是天下第一毒舌刻薄的女人。
他恨得牙癢癢,可臉上,卻漸漸地有了笑意。
窗外,忽然一陣簌簌之聲。
他本能地跳起來,推開姬真便衝出去。
狼牙棒在手,一雙狼眼,銳利搜索膽敢來犯之敵。這一次,他十分慎重,絕不能讓上一次的偷襲慘敗重演。
今晚,他甚至滴酒不沾。
前面,隱隱有奇怪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荊棘叢,哀嚎聲,便是從密林深處傳來的。
有人在嚎哭,呻吟,悲慘之聲,就像臨死前的苦苦掙扎。
他聽得膽戰心驚,不由得大着膽子上前幾步,這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只見那叢林裡翻滾哀嚎的人影,不是鳧風初蕾是誰?
只見她渾身血紅,已經掙扎得遍體鱗傷,身上的血肉正一塊一塊往下掉……
“天啦……鳧風初蕾……鳧風初蕾……”
他要衝上去,卻又不敢。
密密麻麻的荊棘將他的腳步阻擋。
他慘然色變,只顫聲吶喊:“鳧風初蕾……鳧風初蕾……”
那掙扎的血紅人影忽然跳起來,他倉促後退,可是,她的身影已經倒在荊棘之下,氣息奄奄地向他伸出手:“小狼王……是你害死我……是你害死我……”
身形往後一仰,便倒了下去。
他顫抖的手,伸出。
撫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天啦……鳧風初蕾……鳧風初蕾……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害死你……真的……真的……”
“大王,大王……”
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滑到了水桶裡,嗆了好幾口水,四肢無力,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