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望去。只見暮色蒼蒼。墓碑上一張相片。上面是個英氣勃發的年輕人。他的名字已經被人鑿去了。
我心裡有些奇怪,爲什麼他的墳墓下面被挖成一座巨大的地下室?那個長着鼠臉的駝背老頭子是他嗎?
但是我已經沒有精力深入思考這些了。身上鼠毒未解,又被人種了蟲蠱。桃花生死未卜,阿花半死不活……
我問青龍:“我們去哪?”
青龍說:“柴教授很可能回家了。我們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給人的感覺很親切,很平易近人。但是你又無法完全取得他的信任,走進他的世界。只能嬉笑怒罵,不能促膝長談。
青龍說:“在地下室的事,你們做好不要說。有人問起來,就說一場火併,然後被我救了。”
我對他這種趁機攬功勞的行爲很是不屑,諷刺說:“那我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青龍居然受之無愧:“別客氣,咱們自己弟兄。”
墓地距離城區很遠,我們一直走,一直走。我捨不得讓阿花下地爬行,免得身上的傷口磨破了,於是讓它盤在我身上,一直頂着將近一百斤的重量前進。
雖然我體格不錯,但是走了一會也有點喘。
青龍見狀把阿花接過去,形若無物盤在身上,走的很是輕鬆。我看的不禁咂舌。不過,阿花顯然對他沒什麼好感,一個勁的在他你脖子上纏來纏去,打算讓他窒息倒地,不過,始終未能成功。
到了城區,我以爲柴建功的名字如雷貫耳,可是找人打聽了一番,都說不知道。有的人驚恐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逃開了,顯得諱莫如深。
最後,青龍說了一個地址,讓出租車司機直接拉到。結果,在距離不近的一個衚衕,司機就不走了。多給錢也不行。無奈,我們三人一蛇只好下車。
這幅摸樣走在北京市區太過惹眼,所以青龍找了個旅行包把阿花裝進去。並提議去前面超市給我買身衣服。
我心中着急,拒絕了這個好提議。
青龍領着我們在巷子裡走了幾步,漸漸來到一條大街上。周圍全是宏偉的建築。
我雖然沒有來過北京,但是受了多年的宣傳影響。就算是看書上的照片也能認識了。我心中不禁釋然:“怪不得出租車司機不敢再往前開。這裡確實不是他隨便來的。”
不料,青龍並沒有進那座宏偉的建築中,反而往旁邊一轉,走到一個小巷子裡。
這小巷子不顯山不漏水,在深處開着一個小門,既無警衛也無看守。
我有點納悶:“柴建功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住在這?”
青龍說:“有時候,人越厲害了越要低調。”
我們三個走到門前,叩門。
一個滿臉鬍子,穿着襯衫敞着懷的老頭出來了。老頭的手伸到肋下瘙癢,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你們找誰啊?”
我一看這老頭的模樣就有點心中打鼓。這不會是柴建功吧,這幅模樣,要是會見個外賓也有損國容啊。
青龍說:“我們找柴建功。”
那老頭打了個哈欠:“什麼柴建功。這裡只有一間破屋和一個破老頭子。”說着就要關門。
青龍擡腳把門抵住了。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來。
老頭子在一邊囉嗦不停:“莫掏名片,我不識字,”
但是青龍還是把名片遞給他,老頭掃了一看。面部稍微有些變色,不過很快鎮定如常。打量了我們一番,說:“等着,我去給你問問。”
我問青龍:“你名片上寫什麼了?怎麼把老頭嚇成這樣?”
青龍笑了笑說:“這名片不是真的。我只不過藉着另一個人物的名頭來狐假虎威。”
過了一會,大門中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當先走出來。問:“這裡有人自稱陳永興?膽子夠大。雖然肯定是假的,不過老夫好奇,得過來看看。”這老者,估計就是柴建功了。
柴建功問,誰給的你名片?
剛纔開門的老頭指了指青龍。
柴建功眯着眼端詳了好一會,搖搖頭說:“不是,不是他,歲數也不像。”
青龍說:“但是我們能幫你們找到陳永興的線索。荒山之行,不就有這麼個目的在裡面嗎?”
柴建功有些疑惑:“荒山之行?”他回過頭來,問身後一個人說:“少榮啊,你又在外面折騰什麼了?”
我看他後面那個人,正是多日不見的柴教授。這時候腦袋上纏着繃帶,顯得很是滑稽。
我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他,喝問:“桃花呢?”
柴教授肯定早看見我了,一直打算開溜。但是被柴建功叫住了。
柴教授面對我的逼問,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
我心中着急,揪着他的領子問:“桃花呢?她是不是在這裡?”
柴教授沒想到我在他家門口上竟然敢這樣。又驚又怒,有心說慣用的“我叔叔是柴建功”的口頭禪,奈何叔叔就在旁邊站着。這話說出來不僅自己丟人,還給叔叔丟人。
柴教授支吾了一會。終於說了實情。他和桃花走散了。
散個屁,肯定是這老狐狸光顧着逃跑,把桃花落下了。
我心中氣惱,舉拳就想打。但是感覺旁邊有一股強大的氣場,讓人不得不正視它的存在。
我扭頭向右看去。那裡只有柴建功這麼個糟老頭,正在笑眯眯,意味深長得看着我。我心中疑惑:“難道剛纔那股氣勢是這麼個老得頭髮全白了的老頭子發出來的?”
疑惑歸疑惑,我手中的拳頭放下來了。
柴教授忙不迭得解釋。什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桃花從車裡弄出來,什麼丟了半條命拉着哭喊的桃花快跑,什麼第一時間報警,結果放下電話一扭頭,桃花沒了。
柴教授信誓旦旦得保證,他最後一次見到桃花的時候絕對是活的。
柴建功見我急的火上房。對我說:“小兄弟,你先進門坐坐,找人的事,我老頭子幫你搞定好啦。”
青龍點點頭,對我說:“你對北京不熟悉,一會桃花沒找到,你自己走丟了。讓柴建功去找吧。他雖然退下來了,但是找個人這種簡單事還是能做好的。”
青龍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巧妙地維持在說悄悄話的範疇,但是又故意被人聽見。
一般人碰上這種情況,也就只好笑笑,假裝沒聽見。
可柴家看門的老頭忍不住了,把敞着的懷匆匆一掩,兩手叉腰說:“什麼叫這種簡單事能做好?北京有多少人你知道不?找個人是很容易的事?”
這時候,柴建功再假裝聽不見可就不行了。他衝我們豎起一根手指,說:“一小時,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找不到,我把少榮賠給你們。”
我在一邊抱怨:“桃花是我媳婦。你賠我個糟老頭管什麼用?”
柴建功衝我笑了笑,隨即面色陰沉得進去了。
壞了柴建功事的看門老頭偷偷衝了擠了下眼,顯得很是調皮。我恍然大悟,剛纔他不是犯渾,而是在幫我們。
我說呢,活到這麼大歲數,早就應該老成精了。
柴教授待見不待見我們的吧。怎麼說也算相識一場。至少臉上熱情洋溢得把我們讓進去。
柴家大宅,門口很小,裡面很大。前面一個小院胡亂支着些竹竿,上面了晾着各種衣物。就款式、質地和破爛程度來看,應該是剛纔開門老頭的。
再往後邊走,後面一個大院纔是柴家人住的。很大,很奢華。
我對柴教授說:“你們家這大院套小院的格局,很像楊念魂住的那個精神病院啊。”
柴教授冷冷的說:“你來了之後就更像了。”
我們被請到客廳坐下。
柴教授家的沙發真軟啊。電視真大啊。燈泡真亮啊。
我在心裡嘖嘖嘖得讚歎。
青龍和柴教授等人寒暄了一番,自稱是退伍軍人,名叫陳二滿。現在在某大公司做保安隊長。青龍是他的外號。說完還遞了張名片。柴建功接了,隨手遞給後面的人,那人拿着名片悄悄溜了,估計是去驗證真僞了。
青龍說,那天他下班回家。聽見幾聲槍響。軍人出身的他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妙。但是出於急公好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心。連忙開車趕過去。等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小黃毛七手八腳我把我和楊念魂擡上車。雖然這時候可能有生命危險,但是平時他就是個捨己爲人的人,於是開車趕上。
遠遠地警鈴大作,警察叔叔像是接到報警過來了。可惜,嘈雜的警笛暴露了他們的位置,黃毛們的麪包車七扭八拐,很快把他們甩在後面。
青龍單槍匹馬開車追逐,車上的黃毛顯然擔心把警察引過來,不敢開槍。只是拿車相撞。青龍車技高超,很快在兩車相鬥中佔了上風。黃毛的麪包車被撞翻在路旁。
青龍把我和楊念魂拖出來。趁黃毛們暈暈乎乎和不明所以之際,開車逃了。
我和楊念魂在他車上醒過來。略加盤問,就知道了柴教授荒山之行。
原來,他的哥哥也曾經跟着陳永興在那座荒山服役,後來一直杳無音訊。所以聽說了荒山計劃之後,死活要跟來。
青龍編謊話的技術實在不怎麼樣。我聽了他這一套自吹自擂的經歷之後,幾欲作嘔。不過,面對柴教授和柴建功詢問的目光,我還是得信誓旦旦得點頭:“沒錯,他說的都是真的。”
柴教授顯然對我和楊念魂很放心。一個是從沒來過大城市的山村娃。一個是精神有問題的病人。我們倆都和北京這座城市沒什麼交集。
過了一會,剛纔拿走名片的人回來了。對柴建功輕輕說了青龍的情況。好像青龍當保安隊長的那家公司老闆和柴建功很熟。而青龍跟着老闆也做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深得老闆信任。青龍的家人朋友老闆也都知根知底。
柴建功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算放下心來。和青龍說了兩句話之後,就開始盤問柴教授。
柴教授在柴少榮的逼問下,開始滿頭大汗得說他的荒山計劃。
看得出來,柴教授果然不說假話。但是總是避重就輕,挑一部分說。但是柴建功何等精明,略一思索,就找出剛纔敘述不合理之處,
柴教授不得不又說出一部分事實,以相佐證。
就這麼一個問,一個答,只不過半小時而已,柴教授關於荒山數年的計劃就被柴建功全給問出來了。
青龍在我耳邊輕輕說:“柴建功肯定知道這個計劃,現在是做給咱們看的。好證明他絕對不知情。萬一將來有個好歹,他這個侄子就是最好的擋箭牌。”
我用眼神問他:“這你都看得出來?”
青龍小聲說:“不然,這種話,爲什麼非要當着咱們的面問呢。乍一看像是信任咱們,其實,嘿嘿,那可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