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剛纔真是生死懸於一線。如果不是黃炎想到兩幅圖左右相反,而青龍已經按上去的三塊空板左右對稱。我們現在估計早就死了。
青龍摸了一把汗:“還好,咱們接着來,這次肯定沒問題了。”
青龍使勁伸了伸手掌,把已經結痂的傷口又重新撐破。然後,一個血掌印一個血掌印得按在牆上。
鮮血被石壁吸進去,在裡面流淌不休,漸漸組成一個火羽鳥的形象。這讓我隱隱約約覺得,火羽鳥纔是這裡的重頭戲。
但是,我們進入深潭的時候。火羽鳥已經很沒義氣得飛走了。
我問楊碗:“你們這有多少神鳥?”
楊碗說:“只有一隻。神鳥行蹤不定,有時候要很多年纔看到一次。但是,我們這裡的人全都認得。”
我還要再問。石壁上的神鳥已經發生變化。
其實,不是神鳥在變,而是青龍的血液在變。
原本沖刷石壁的紅色液體像是被青龍的血液逼退了一樣。越來越淡。而石壁上那隻火羽鳥卻越來越鮮豔,最後,形成一幅昂首向天,振翅高飛的形象。
我們等了很久,石壁上的畫面都不再動。
我有點不耐煩,問楊碗:“這是什麼意思?”
楊碗有點猶豫:“神鳥這個姿勢,好像是向前衝的意思。”
我說:“怎麼向前衝?前邊是牆,咱們要學穿牆術嗎?”
楊碗不說話,慢慢伸出手去。按在石壁上。
我用肉眼可以看到,石壁被她的手壓彎了。然後,一聲脆響,石壁裂成好幾塊,掉落到地上。
這層石壁,已經被侵蝕得太薄了。
石壁裡面,果然像青龍所說的,是好幾層的結構,這有點像暖水瓶的壺膽。
青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從地上撿了塊大石頭,抱着石頭就往石壁上砸。石壁像是玻璃一樣,稀里嘩啦被他砸壞了很多。
八嬸一把拽住他:“裡邊還有人呢。”
青龍嬉皮笑臉:“我還以爲您老人家懶得管他的死活呢。”
八嬸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小心翼翼得清理那些石壁上的碎薄片。
一切都清理乾淨了。老麻頭直直得站在我們面前,一動不動。
八嬸說:“混蛋,你還活着嗎?”
老麻頭瞪着眼,直勾勾看着前方,一言不發。
八嬸有點着急,伸手去拽老麻頭,但是拽了兩下沒有拽下來,青龍跑過去幫忙,這倆人一用力,只聽一聲悶響,老麻頭被拽做了兩半。
一半仍然紋絲不動靠牆站着,另一半像是一面破碎的旗,掉落在地上。
八嬸兩眼上翻,眼看就要暈過去。
青龍急忙一把接住她:“別暈,別暈,不是老麻頭。”
八嬸閉着眼,滿臉痛苦:“怎麼不是他?不是他纔怪。”
青龍說:“真的不是老麻頭。你讓大力說說。”
我就忙點頭:“真的不是,你看錯了。我保證。”
八嬸緩緩睜開眼:“真的不是?我得再看看。”
然後她掙扎着坐起來,俯身看地上那面破碎得旗。
老麻頭被他們兩個拽的變成一個不規則得三角形,斷口處像是被硬生生撕裂的塑料布。
青龍從斷口處掀開,指着裡面說:“八嬸你看,裡面不是肉,是草。這不是老麻頭,這就是一張皮而已。”
八嬸止住眼淚說:“還好還好,嚇死我了,以爲把老麻頭給撕了。”
不過八嬸掛着眼淚的笑沒有持續三秒鐘,就馬上繼續嚎啕大哭起來:“這皮是誰的?你們還說老麻頭沒有死,他的皮都被人扒下來了。”
我說:“她們楊家人會假扮別人,這張皮不一定是老麻頭的。”
八嬸聽了這句話,情緒剛剛穩定了一點。
楊碗這個缺德的,居然說了一句:“我們楊家人用骨化物模仿出山外人的樣貌身材。摸起來是硬邦邦的,可不是這種軟皮子。”
我聽了這話,心都涼了半截。
本以爲八嬸要接着鬧騰,沒想到八嬸從地上爬起來,揮了揮胳膊:“繼續往前走。老麻頭是死是活,都不能讓賤人看笑話。”
楊碗大怒:“你說誰是賤人?”
八嬸說:“誰看笑話誰就是賤人。”
我見這兩個人八成又要大打一場。急的抓耳撓腮。
蘋果沒來勸架,她幾乎是我們這些人中唯一一個知道什麼是正事的人了。她讓楊念魂和黃炎扶着,走到石壁跟前,仔細研究剩下的那半個老麻頭。
楊念魂和黃炎兩個在她的指揮下,把人皮裡面的雜草全都掏出來。石壁上只剩下一張鬆鬆垮垮的皮。
蘋果拽了兩下,拽不動。楊念魂這個冒失鬼,兩手抓着人皮,擡起右腳踹在牆面上,然後身子後倒。
腿的蹬勁加上體重。轟隆一聲,連人皮帶石塊,整個拽下來。
楊念魂估計是早就做好了摔跤的準備。手肘彎曲,在地上撐住,滾了一滾,站起身來。把手中的的人皮抖了抖:“這玩意不會是釘在牆上的吧。”
她在人皮上找到幾個拽裂了的窟窿,又從地上發現幾個黑漆漆的倒勾。
楊念魂像是一個好奇的小孩蹲在地上研究這些東西。而蘋果已經發現不對了。讓黃炎扶着猛往後退,一邊警告我們:“閃開些,青龍,青龍。”
青龍又是詫異又是驚喜:“咋了蘋果妹妹?這麼着急找我?”
蘋果沒說話,青龍忽然哎呀一聲,掉頭就跑。
我分明看見人皮後面是一節黑黝黝的身子。被卡在石壁上。這玩意很面熟,我們已經見過了很多次,是那種大蜈蚣。
我心說,不幸中的萬幸,不是那種五彩斑斕的蜈蚣,否則的話,我們連動都動不了,別說逃跑了。
那蜈蚣蠢蠢欲動,從裡面探出半截身子來。我看見它的身上有幾處傷口,裡面露出白花花的肉。
楊碗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上面赫然沾着一片片蜈蚣身上的黑色鎧甲。
看來這隻蜈蚣真的是被釘在石壁上的。我們剛纔這麼一折騰,把它放出來了。
我大罵:“我就知道這隻鳥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一路上一直辦壞事了。”
楊碗難得的沒有替她的神鳥出頭,因爲她正忙着拔刀,趁蜈蚣還沒有從石壁裡鑽出來,身子不太靈活的時候,手起刀落,一下將它斬爲兩段。
落在我們面前的這半截在地上翻翻滾滾,根本沒有死透。
青龍大叫:“這玩意身上的神經是環形的,哪一截都能活,你這不是殺它,是幫它繁殖後代呢。”
楊碗不理會青龍的喊聲,一直手起刀落,把卡在石壁裡的蜈蚣剁得稀爛。
我和青龍一人搬了一塊大石頭,繞着蜈蚣的半截身子追着砸。幸好這東西沒有長眼睛,只能通過感覺來攻擊我們。這樣行動畢竟就慢了半拍。過了一會,終於被我和青龍砸的稀爛。
雖然有一部分仍然在石頭下面抽搐,但是已經不構成影響了。
楊碗已經用刀把洞口清理開了。然後對我們說:“咱們是不是從這裡鑽進去?”
我們點了點頭,魚貫而入。
楊碗站在一旁冷哼了一聲:“我早就說過了。等那些紅色的水把這裡腐蝕掉,咱們鑽進去就行。胖女人你偏偏要阻撓,結果繞了這麼大一圈,還不是一樣?”
八嬸氣的咬牙切齒,但是被我和青龍一前一後扶着,從洞口裡鑽進去了。
我們前腳剛進去。迎面又是一隻蜈蚣。張牙舞爪衝我們幾個衝過來了。
楊碗揮舞着大刀勉強招架,我們幾個一聲大喊,後隊變前隊,想從洞口鑽出去。不料剛探出半截身子去。背心上一陣刺痛。
我擡頭,看見一滴紅色的液體滴下來。
媽呀,我大叫一聲,加快腳步向前鑽。
但是身子居然被身後的蜈蚣拽住。我全身上下一陣冰涼啊。
我估計是活不了了。
剛纔那張皮,沒準真是老麻頭的。這小子和現在的我一樣,也在這麼個尷尬的地方被蜈蚣拽住,然後當了蜈蚣的糧倉。
聽說蜘蛛吃東西的時候會先往獵物身上注入毒素,這些毒素像武俠小說裡的化骨水。整個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張皮。皮裡面包裹着消化好的液體。然後蜘蛛就像是喝果汁一樣把人給喝了。
這真是人間慘劇,怪不得老麻頭只剩下了一張皮。
估計皮裡面的也不是草,是蜈蚣排出來的糞便。這真是一件悲慘的事,活生生被吃得只剩下一張皮,還要被當成便桶。
我現在真是欲哭無淚。八嬸和青龍蘋果站在洞外。楊碗和楊念魂還有黃炎站在洞裡。
偏偏我在這麼個當不當正不正的位置。偏偏我被蜈蚣抓住,動彈不得。
我帶着哭腔喊:“救我啊。”
其實,八嬸和青龍已經在想辦法了。一個人長在使勁的拽我,另一個人正從腰裡抽出匕首。
我覺得背後一陣撕裂,然後纔是疼痛。
我腦門上冒出一陣冷汗:“別拽了。蜈蚣的嘴可能扎到我的背上了。再拽就把皮撕下來了。”
青龍點點頭:“沒錯沒錯。”然後他朝裡面喊:“楊碗,楊大族長,麻煩你把蜈蚣給砍了,我們好把大力給救出來。”
裡面沒有任何聲音。我滿臉痛苦:“媽的,他們幾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