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之中傳來陣陣聲響,眼前見到一片灰氣,灰氣之中,又有一隻森白的手掌抓來。女子袍袖一拂,急聲道:“這是千劫冥氣,是黑族長老到了,速帶雪兒走,雪兒若有半點閃失,我這輩子都不會饒過你!”
少年眼望灰氣之中,那道黑袍身影愈加飄忽不定,女子手上劍光耀眼,猶如一輪烈日一般。突然間,女子彷彿身化幾百分身,幾百道劍光攢成一朵盛大的劍花。花朵綻放,便是劍光齊出,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劍影。
少年心下一震,隨即忙摟住白衣少女的纖腰,周身紫氣翻涌,腳點紫氣,在虛空中飛掠而去。
只見耳邊呼呼風響,少女連連轉頭往身後看去,少年說道:“放心吧,秦月前輩修爲極高,又有你們秦家秘傳武學,雖不能勝他,但要走還是不難的。”
少女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突然只聽一個聲音說道:“不須抓老兔,只要擒得小兔,不怕老兔不來投,哈哈!”
但見森白的手掌越來越近,一旁的虛空中一抹極刺眼的劍光直衝黑衣人的雙目而去。
黑衣人大驚道:“好,是大造化身,原來秦氏的傳承還沒有完全斷絕!”他掌中握起了千劫冥氣,冥氣將手臂化作麒麟爪,隔空一按,只見灰雲涌去,麒麟之嘯響徹天際。
女子只覺一股千鈞巨力迫得自己氣息滯澀無比,彷彿泰山壓頂。但若自己避開抑或擋不住,身後兩人必將化作齏粉、碾爲肉泥!當下心念一動,喚來造化分身,只見兩隻手掌、兩柄長劍各劃一圈,擋住這道難以匹敵的掌力。
其實黑衣人在掌力一出之際,心下也頗覺懊悔,這一掌下,蘊有五分力道,憑女子勉強萬象之境的修爲,是斷斷擋不住。
“不論本尊抑或分身,一旦有一人活下來,此行便不算白費了。”黑衣人心頭惴惴,突然只聽一聲響,分身修爲更低,被震碎成齏粉。本尊長劍一斷,只覺彷彿天塌下了一般,五臟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就此閉了雙眼。
少年少女還不及悲呼出聲,灰氣涌來,彷彿利箭一般射到,眼前一片朦朧,不省人事。
黑衣人輕搖了搖頭,暗道:“可惜可惜,倘若分身不滅還有轉機,如今卻是神仙難救了。”
原來秦氏的“大造化身”最講究“造化”二字。分身自小修煉,隨本尊成長,除卻沒有靈魂意識之外,其餘一模一樣。本尊身隕,靈魂亦可入駐分身重生。
本來分身之法極其粗淺,凡是修爲到了一定境界,都可隨時借天地元氣凝聚分身。分身被損,本尊亦無甚損失。但諸多分身之法中,也有精深奧妙的,如凌蒼分元身外身、又如秦氏大造化身。
黑衣人搖了搖頭,轉身欲走時,突然瞥見少年懷中乍現紅光,一顆深紅晶石懸於周身,一個蒼老身影袍袖一拂,一道光幕罩住一男二女三人。黑袍人見了晶石與老者,轉身就跑。
老者低聲冷哼,手指一點晶石,血紅火焰化作火罩罩住三人。其中少年只覺火焰從小腹直直地燒了上來,燒到胸口,終於一聲大叫,睜眼便見一個白鬚老者坐在身前。
“老師?”羽軒一喜,轉頭四下裡看了看,只見周遭是個山谷,身旁一塊大青石上,躺着秦月、秦雪涵二人。
羽軒忙問道:“老師,她二人怎麼樣了?”
凌蒼道:“你先別急,你身上的千劫冥氣還未完全祛除,不能中斷,否則離火血晶所化之火便會將你燒個乾淨!”
羽軒心下一凜,急忙收攏心神。過了許久,只見周身火焰凝作一枚細小晶石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凌蒼道:“畢竟是上古司火之神所留,現在無法吸收,過一段時間便可煉化增長修爲了。”
羽軒問道:“老師,她們現在怎麼樣了,您可有辦法救她們?”
凌蒼微一皺眉,沉默片刻,羽軒一急,玉戒中取出一張卷軸,說道:“素聞靈氣治傷有大效用,且靈氣又能剋制死魂氣,我想這東西或許能派上用場。”
凌蒼取過一看,大驚道:“這是……上古靈手印!不對,還有今人演變而來的武學跟陣法!不得了,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羽軒道:“這是從葬神界中得到的,老師,這東西能治好她們的傷勢嗎?”
凌蒼一怔,隨即搖了搖頭:“千劫冥氣畢竟不是死魂氣可比。”
羽軒聽了心頭一顫,面色變得慘白,頓時一腔熱血涼透,癱坐在地上沉默了許久。突然面色猙獰,指天恨道:“黑族,日後黑族但有一人活着,羽軒誓不甘休,必追殺至天涯海角,千年、萬年!”
凌蒼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將卷軸塞入羽軒手中,說道:“我雖沒辦法,但秦氏一族未必沒有辦法。”
羽軒聞言大喜道:“當真?”
凌蒼道:“不過這隻侷限於秦雪涵?”
羽軒一怔,急問道:“什麼意思?”
凌蒼道:“秦月之傷,是五臟俱裂,冥氣入骨。本來五臟之傷我可治好,但冥氣深入骨髓,藥石不進,縱然我有辦法,但靈藥無效,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無可奈何啊。”
羽軒長吐一口濁氣,嘶啞着聲音道:“那秦雪涵呢?”
凌蒼道:“秦雪涵的情況與你類似,只是冥氣襲體而已。但不知爲何,她體內忽然又有一股生氣,生死之氣互相糾纏,痼結於心。倘若強行化去,修爲盡失事小,倘若傷及心脈,成爲活死人事大。”
凌蒼指了指羽軒手指上的九痕玉戒,說道:“先前我曾在戒指的最深處設下了一層禁制,投入了一絲分魂。我現在傳你破解禁制之法,你將東西取出。”
羽軒問道:“禁制一解,那麼……”
凌蒼點頭道:“日後老師感應不到你的情況,又不在你身邊,可要加倍小心了。”
“是!”羽軒肅然應道,凌蒼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破解禁制之法,便是‘四尊護法陣’,以前曾教過你一些,後來我將之修改,彌補不足,重訂名目,現在便將之完整地教給你!”
凌蒼手指一點羽軒眉心,羽軒只見眼前有一片金光,一個身影將陣法從到尾演練一遍,細細講解,將訣竅化作金光大字,讓羽軒牢牢記憶。
過不許久,羽軒手指在玉戒上抹過,喝道:“出來!”隨即手指間夾着兩顆青色蓮子。
凌蒼道:“這是九品神魂蓮的蓮子,當年我爲尋到它,跑遍天涯海角,共得到四顆。其中已用了兩顆,剩下兩顆給她們,也算還了秦家這份人情。”
羽軒問道:“這有何用?”
凌蒼道:“一顆給秦月服下,保她肉身不壞,魂魄不散,日後或有迴天之術。另一顆給秦雪涵服下,助長她體內生氣,壓制千劫冥氣,這日後或許會是她一個大機緣。”
羽軒點了點頭,凌蒼又取出一個玉瓶,道:“秦月服下神魂蓮子後,過一刻鐘再服下這顆靈丹,有神魂蓮子相助,該當可恢復五臟的傷勢。到得晚間,她會醒來片刻,只是之後會陷入假死狀態,至於今後能否甦醒,就要看秦氏傳承、冥氣入骨多少以及老天爺的意思了。”
羽軒長嘆一聲,取神魂蓮子依次給她們服下,再過半晌,又給秦月服下靈丹。隨即向凌蒼道:“老師,這千劫冥氣到底是什麼東西,似乎比死魂氣強了太多?”
凌蒼點了點頭,說道:“這兩種元氣都分屬死靈元氣,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天地九元嗎?風雷、五行並生死之力,這二者便是死之力了。只是千劫冥氣一旦練成,便不會對自身產生損害。但死魂氣自始至終都既傷敵,又傷己,甚至修煉者會因此而壽元大減。”
“千劫冥氣修煉極難,‘千劫’二字,便是要歷經艱險了,黑族之中便有不少人因修煉千劫冥氣而身隕。據我所知,黑族成功修煉千劫冥氣者,不過三成左右。故此,他們開創出死魂氣,既培養死士,又可網羅天下英才。”
“記得第一次出現死魂氣,該當是葬神界那一戰,距今已有千年了。”凌蒼長長一嘆,沉默許久,又道:“你們看不見葬神界內的死魂氣,那是被幻族舉一族之力佈下了幻陣。”
凌蒼擡首望着天際,沉默半晌,手掌招了招,天上有一團白煙飄下,內現一隻白色飛鳥,羽軒喜道:“這靈煙獸是老師尋到的?”
凌蒼點了點頭,手掌撫上羽軒肩膀,說道:“老師走了,我那邊還有一些要事須得處理,不能將你護在身邊,你怪老師不怪?”
羽軒一笑,搖了搖頭道:“我也長大了,怎能時時刻刻跟在師長身邊。雛鷹總是要飛的,何況老師教了我太多,恩比天高!”
凌蒼欣慰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轉身扭曲空間而去,虛空中傳來他的聲音:“此地我設下了空間封印,你們就好好休息吧。”
羽軒長長一嘆,望見秦月、秦雪涵二人,心頭的大石不禁又重了幾分。身旁的靈煙獸將頭在羽軒身上蹭了蹭,羽軒心頭略略寬慰幾分,反手取出幾顆以前煉給靈煙獸當飼料的靈丹,餵了一會後,不覺天色漸黑,山谷裡有一顆明珠在放出朦朧光華……
不知在何方,只見一片略微黑暗的空間裡,凌蒼手撫面前的水晶棺槨,面色悵然。水晶棺槨內有一對年輕男女,俱是新人打扮,只見男的俊雅,女的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