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幽寂,勁風甚急。只見一個白袍人站在樹梢上,久久不動,他雙眉緊鎖,臉上遲疑之色盡數顯露,手掌間一股元勁聚了又散……
其時,天空漸昏暗,烏雲不知何時聚起萬千層,好似山嶽般重,便是輕風也不堪壓迫,瞬間散去……
隨即那氣氛轉向沉悶,壓在心頭!
一個黑袍人背對白袍人,盤坐在青石上。
那個黑袍人開口道:“參靈宗的執事果然好耐心,陪着本尊這般許久。”
他這無意聽來的自稱,便好似驚雷一般在白袍人耳邊炸響,這人便是那個參靈宗緝拿執事了。
那個執事喃喃自語:“他果真是個天人修爲的……”卻只顧呆立,不答話,黑袍人便繼續道:“你站得久了,嘴也跟腳一般酸,不能說話麼?”這一句好似隱含怒氣的厲喝,果然唬得那執事低眉順眼,只輕聲答道:“是在下失禮了……”
“那便滾吧!”
“可……可宗門之命難違,否則也絕不敢打擾閣下清修。”那執事依舊語氣和緩。
“呵!少拿參靈宗說事,在這地方殺你,又能奈我何?今若不早些離去,就讓你永久地留在此處!”
那執事心頭微顫,在心中早盤算着要離去,但轉念想到:“若是這般無功而返,八長老絕饒我不得……”思忖了片刻,只得無奈嘆道:“罷了,今日一死,好讓宗門善待我家人。”
他心念一動,元氣洶涌而至,在掌心凝聚,就在即將出手時。他頭頂上空元氣凝聚成一隻紫色雷獸,模樣像獅。那獅獸一現,只需心念一動,便可撞將過去。
黑袍人感知得身後動靜,面上冷汗滴落,沾溼胸口,一顆心砰砰跳動不停。但那執事突見遠方一處瀰漫着黑氣,便強行壓下體內涌動的內息,忙道聲:“既如此,在下即刻離去。”隨即駕雷獸而走。
黑袍人見他去得遠了,身軀便癱坐在巨大的青石上,急吐濁氣,心中只道兇險。
原來他便是羽軒了。
不多時,秦峰從青石下立起身來,撒放靈識,仔細去看。有半刻鐘,他面色沉凝,低聲道:“不好!”
羽軒疑惑道:“什麼不好?”
“那黑氣便是萬魂陣引動的。”秦峰答道。
羽軒急擡頭,目光在東西南北各方位上轉動着,並不見有何物。待得秦峰手指一點他眉心,借其靈識,卻望見正北方向上涌現出一股黑氣。
那黑氣翻翻滾滾,卻不似個凡人的手段。但見黑氣籠住千萬丈空間,幻化出許多飛禽走獸的形狀,或是十餘丈大小,或是百餘丈大小,都是陰嘯出聲,把一股殺厲之氣衝起到穹霄之上……
“想是陣法成了,你需即刻回去。我雖只探得些殘缺的陣法之秘,但俱是破陣的緊要所在,若你記不清昨夜我所說的,便取獸皮再仔細研究。”秦峰急聲道。
羽軒聞言,也不多說,即刻縱身法離去。一路上馬不停蹄,氣也不多喘,約莫有半個時辰,到了家門前。
羽軒衝進屋內,卻是一派冷清模樣,哪見得有絲毫人影?他剛欲出聲呼喊,羽惜走進屋裡,羽軒急問道:“父親、母親呢?”
“半個時辰前跟一個人走了。”羽惜看着他應道。
“該死,難不成那時萬魂陣是因父親、母親而引動,並非陣法布成的景象?”羽軒自思自忖,以心問心道:“可那人是誰,爲何能引得爹孃前去?唉,可……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如今沒了秦叔的靈識之助,也尋不到啊。”
正思慮間,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兄妹倆分明聽見一人喝道:“妖狼,你還能跑哪去?敢行刺家主,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妖狼?”兄妹倆循聲追去,到了屋後的那一片竹林。正見洪峰領着百餘名傭兵將妖狼緊緊圍住。羽軒隨即把目光投向妖狼,卻見他是一副洪家下人的打扮,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塗着些黑粉,想是淬了毒的,卻仍見得些許淡薄黑氣在其上詭異隱現。
羽軒認得那柄匕首,在心中道:“竟落在他的手中,那道殘魂呢?”突覺胸口古玉發熱,心下便是一定。
但見妖狼立住身形,冷笑道:“洪峰,你是找死麼?”
“你們站着,不要動,妖狼我來對付。”洪峰分開衆人,吩咐道。隨即不由分說,舉刀便望妖狼頭上砍去……
但見竹林一側,立着兩人,正是洪木、洪寬父子。洪寬問道:“父親不助洪叔嗎?他可不是妖狼的對手。”
“我豈能不知,但今傭兵團只知有團長,何時記得我這家主。”洪木偏過頭去,對着兒子道:“今若借妖狼之手,正好爲我一解心中難題!”
洪寬聞言,雙目中透着一股不可置信,驚問道:“父親可是要借刀殺人?”
“唯有如此,才能重新掌握傭兵團,不致我多年心血白費。”洪木忽然盯住妖狼,問道:“洪真有消息了嗎?”
“沒有,好像蒸發了一般,恐已不在吳城內。”洪寬答道。
“混賬!”洪木眼中如欲噴火,七竅恰似生煙,怒道:“我不曾負了洪真,他爲何反要負我,救了妖狼,致使我幾乎喪命?”
洪寬搖了搖頭,應道:“那日房中僅洪真與我父子三人,他不遵父親之命,不殺妖狼,反而救之,恐是其他家族勢力之人,欲藉此削弱我洪家的實力。”
“該死,我還曾救過他的命,今卻如此對我,若是找到,定不可饒過!”洪木咬牙恨道。
那洪木在算計洪峰,但洪峰卻還在與妖狼拼殺。
只見洪峰手中鋼刀已連換過數把,仍不敵妖狼的猛烈攻勢。那妖狼手中匕首揮舞得如靈蛇一般,黑光閃閃,氣勁縱橫。驀然間,又有一道丈許闊的無形氣勁橫在半空,隨即一大片翠竹轟然倒下。洪峰手中大顫,一柄鋼刀斷作七八截,便立時又聽破風之聲,碎刃飛到身後十餘丈處,砍入翠竹。
“不許動,回來,你們上去也只徒然喪性命。”洪峰大喝,止住傭兵的動作,但口中已不禁溢出血來。
妖狼冷笑道:“嘿,還想動手嗎?我這刀上可是有毒的,你身上的幾道傷口會要了你的命!”
“不勞你費心,老子的命硬着呢。”洪峰掙扎着,一股氣息猶自凝聚不起,不甘罵道:“妖狼,你這混蛋,用這卑鄙手段暗害老子!”
“嘿嘿,這毒本是用來對付洪木的,不想卻用在你身上。”妖狼怪笑着,將身一晃,早逼近洪峰,眼見其性命頃刻即休。羽軒卻也把身形一般地晃動,到了妖狼身後,一拳便往其頭上打去。
妖狼心慌,回身一拳相碰,兩人即各退了幾步。
“羽軒,你怎麼在這兒?”妖狼臉上掠過一抹忌憚,喝道:“這是我跟他的恩怨,你又何必插手?”
“羽軒,你給我滾,你是殺我兄弟的兇手,老子的命不要你救!”洪峰也在一旁怒喝。
“你還是省點勁去對付那劇毒吧,要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你人,需得有命在。”羽軒瞥了一眼一名傭兵,見他容貌還有幾分熟識之感。隨即望向妖狼,更見他雙眼存有紅點,心中驚疑,卻仍道:“你跟洪峰的恩怨我不管,只是你我之間可還有些恩怨呢。”
那妖狼聞言,獰笑着道:“嘿嘿,你真想找死,我也不客氣。”隨即手中執匕,斜砍過去。但見那匕首上勁氣鋒銳,迫到羽軒面上。驀然間,又有許多翠竹倒下,羽軒便只得急退。
“妖狼的修爲似乎更上了一層樓。”羽軒手掌一翻,憑空握出雪幽刃。雪刃厚重,有一股無形的勁力也橫在身前。那勁力乃是本身力量打出,全無半分元氣加持。縱使妖狼刀法極快,周遭皆瀰漫着寒芒。但雪刃勁大,妖狼手上早已不禁發顫。
但聽清亮的金鐵之聲,雪刃一力破十會,重力震散勁氣,要把妖狼的匕首也給打得脫手而去。但匕首刃上黑芒卻愈加深邃,周遭有一團黑氣籠住二人。羽軒登時心神不穩,眼前好似飄過幻象,又有亭臺樓閣之物。但驀然胸前一暖,急退而出黑氣,於是口中喝道:“這回使不出‘三十三重天幻陣’了!”
但身形一出黑氣,面色又變幻不定。但見那五六丈高的黑氣將妖狼籠得嚴實,不知裡面是何光景。又過片刻,只聽得黑氣裡清亮的劍鳴之聲,有一道劍氣襲出二三丈。除羽軒之外,離得近的兩個傭兵都被劃破了脖頸。
“他這是……”羽軒再退了六七丈,到了羽惜身旁,低聲道:“事情有變,趕緊走。”但半空中一團黑氣滾落到了地上,內有狼嚎之聲。
洪木聽聲有異,只對洪寬道:“妖狼此次來得詭異,我們不要再與糾纏。”洪寬卻已在一旁驚呼道:“以氣凝物,以虛化實,這玄化境的手段,妖狼怎麼可能使得出?”卻是那黑氣在地上化作一隻烏狼,有一丈高下,二丈長短。
那洪木見了,回想數日來未曾見過妖狼的匕首,於是說道:“定是那匕首作怪,我們不可久留此地。”拉起洪寬,便欲走人。卻見那烏狼一聲長嘯,爪下生風,有黑氣滾滾。
其時,烏狼身軀龐大,猶似一座黑山般壓到。數個傭兵躲避不及,被利爪撕碎。
羽惜驚叫出聲,她初逢這般大事,又受了血腥景象的驚嚇,小臉煞白。所幸離得遠了,看得不甚清晰。但羽軒仍急發掌力,有一片紫氣滾在身前,便將羽惜背過身去,道聲:“不要回頭。”
那洪峰見了,更是睚眥欲裂,目中噴火。搶過刀來,對着烏狼一通砍去。但烏狼去得快了,留下一片黑氣把洪峰裹住。
“得阻止它,否則這些人被他屠戮殆盡,我家也得變成修羅煉獄。”羽軒低聲對羽惜道:“趕緊跑,不要回頭。”
語罷,只見他將身一縱,入了黑氣,把洪峰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