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一衆傭兵離去,羽軒隨即對那信使道:“你回去讓人到黑石谷外接應,卻不要進到谷中。”那人應聲:“是!”隨即縱身而去。
羽軒驀然回頭,瞥見一側的洪家父子,眉頭止不住緊皺。片刻後,拉住羽惜長身離去。這一路上,羽軒也是擔心陣法厲害,不曾歇腳。羽惜亦不曾詢問,只縱起身法跟定他,不離左右。過不多時,他二人到了一片荒涼的谷地,四周皆是高山。地面上是一些漆黑的沙石,泛着金屬幽光。
羽軒擺了擺手,低聲說道:“等一下,有點不對勁,空氣中好像有股難聞的腥味。”
羽惜俏鼻皺了皺,指定一個方向道:“離那不遠的地方,腥味裡似乎還有些陰寒之氣。”羽軒略一沉吟,放緩腳步而去,只讓羽惜緊跟在身後。行過約有裡許地,便在一座山後的谷地裡望見幾百座十數丈高下的灰暗巨石,排布成巨石大陣。石陣又分九門,縫隙間不足一丈。
羽軒繞那石陣走了數圈,挑定一門而入。
既進陣裡,羽惜回頭,便在身後見得陰氣沖天而起,心中不覺寒意陡升,怯怯地道:“這是什麼地方?這麼詭異。”羽軒一聲輕嘆,輕撫羽惜的肩膀道:“這應是聚魂石陣,共分九門,有三百六十座魂石。這方圓數百里之內,應還有九座如這般模樣的石陣,以此爲萬魂陣。”
“跟着我走,倘若迷路可有生命之危。”正說間,他便望見身前不遠處,有一團陰氣,但看其濃郁程度,周遭遠遠不及。不多時,風沙漸起,內有幽幽聲響。他知是情況有異,急縱身法走入陰氣之內。羽惜緊跟身後,擡頭四望,忽然一聲驚呼道:“是風嶽大哥!”羽軒止住身形望去,只見風嶽在數丈之外盤膝而坐,周身不斷有陰氣侵襲,使眉宇間隱現黑色。
羽軒暗道聲:“不好!”囑咐羽惜道:“惜兒,你且不要動。”便縱身法,尋條路徑。繞了片刻,方駐足不動,盯着一塊巨石沉吟半晌。驀然伸指朝那巨石點去,點中的方位正是巨地離地九尺處。
那巨石一碎,陰氣立時散去。風嶽陡然睜眼,但見了周遭風沙翻滾得更厲害了,飛起一二丈高。風嶽便高聲道:“你往後退去,在外使力!”
但羽軒剛退了丈許,那團風沙便將風嶽陷在了裡面。風沙裡還有拳頭大小的石塊,俱非尋常之物,力量又大,撞在長劍之上,長劍便現米粒大小的裂口。
其時,風嶽兩隻眼瞳裡再現異色,一金一赤,隨即在風沙之內發清嘯之聲。羽軒聽了,伸指點中風沙,有一束紫氣激射。但見紫氣與風沙裡涌出的金光撞在一處,內外氣勁激盪,風沙便破出一個口子。
羽軒高聲道:“是時候了!”又聽劍鳴之聲,風沙裡有一團勁風,護定一道人影走出。但羽軒二人一回身,陡覺寒氣襲體,只見得他們二人身前已經立着一個少女,巧笑嫣然。
羽軒頓時氣結,怒道:“不是讓你不要動嗎?”
“難道還要我看戲啊!”少女身形一晃,越過他二人,雖不曾見得臉色,但想她恐是已翻起了白眼。
驀然間,她將掌心一翻,周遭便陡寒十倍,早令得腳下結出些許細冰。隨即兩掌齊推而去,掌心三尺前現出兩朵雪花來。那雪花由氣而結,被她催勁,每一朵雪花角上又生出花來。以十化百,以百化千,便有千餘朵雪花在身前穩穩護住,縱是風沙勁大,一時也難以破開。
“快走吧,那壁障片刻可破。”羽惜臉色凝重,把身一晃,三人即刻躍上石頂,也不顧那陣勢奇詭,風沙傷人,便在巨石上飛掠了。但每是腳下踏着巨石,巨石上生出黑氣,周遭颳起勁風,又有勁風裹黑石擊來。
風嶽聽見黑石破空之聲,急聲說道:“黑石勁大,我風家二位長老都是命喪於此!”羽軒眉頭微皺,風家二位長老便是隨風嶽來此的兩位靈臻境強者了,只不知二人中可有夏老?又覺身後風沙要漸漸吞噬石陣,飛石越來越密。羽軒無奈,雙手各推風嶽、羽惜二人,以致他們飛出石陣。他卻回身點出寂炎指,有一束紫氣激射到一顆黑石上,身形便借力倒飛,出了石陣。
羽惜見了,驚聲叫道:“哥,你怎麼樣了?”忙去扶住他。
“我沒事。”羽軒搖頭笑道。
羽惜聽了,輕聲唸叨了下:“哦,那就好……”隨即眼睛不覺一閉,昏倒在羽軒懷中。
風嶽見狀,忙問道:“惜兒這是怎麼了?”
“是累了,適才惜兒那一手武技,幾乎把一身的元氣都盡數耗了去。”羽軒收回手掌,卻替羽惜脫下一雙鞋子,把那舊鞋扔在一旁,原來其底盡毀,邊緣可見黑氣……
“這毯子是用靈藥浸過,有養神回氣之效,我想對惜兒有一些作用。”風嶽手中拿了條翠綠毯子,走了過來。
羽軒接過了,便鋪在地上,讓羽惜躺在其上。他守在其身旁,望向風嶽道:“你的隨從向我報信時,說道還有其他前輩與你一起到了這裡,但如今?”
此時風嶽亦是換上一件新袍,開口回道:“今晨時分,這黑石谷地忽颳起一陣大風。那風內有大,狂沙被攪動百丈,有黑氣瀰漫了整個天際。衆多石子疾飛如雨,怨靈淒厲令人悚然。”說到此處,他深深一嘆,續道:“冬、寒二老爲護我周全,被石子擊中胸口,埋進了黃沙裡。我與夏老衆人四散而走,失去了聯繫,因此也不知我風家有多少人喪了命。只這一路上,我如孤魂野鬼般又走又飄,不知不覺進了那座石陣。”
羽軒見風嶽一臉悽然,不知該如何出言撫慰,更兼聽得夏老生死不明,心中亦是頗覺悲涼,半晌無語。忽然一聲嚶嚀,打破了沉寂。羽惜見得他二人面帶悲色,問道:“哥,你們怎麼了?”
羽軒搖了搖頭,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玉瓶兒,道:“這是療體復元的丹藥,恢復下體力,我們不能在此地多做耽擱了。”末了,他眼角一瞥,正看見那石陣上方,陰風衝起百丈,殺氣騰騰。周遭或起狂沙,或飛細石。然則此番又比前者不同,那黑氣繚繞時,又有靈獸殘魂,但四體不全,都在上下飄蕩。
羽惜點了點頭,在一旁打坐調息……
那遠處的雲層天際之上,烏雷似蟒,又有一人凌空踏虛,烏雷被喚在掌間劈去。五指微曲,雷聲炸響,只怪輕雲不堪重擊,現出雲後的窈窕倩影來。倩影身形一晃,手中長劍輕劃過虛空,便有鋒銳氣流橫在天際,擊斷雷霆。
但使雷的人也不懼劍氣,只見欺近了對方,便將大手一張,拋出一朵紫花來。精緻華美,脈絡皆然,脈絡之中,又蘊着雷光。
但見那紫花往烏雲裡飛去,頃刻之間便化作千丈紫雲。紫雲裡又有雷氣,雷氣匯聚,只聽嗤啦大響,萬道雷霆聚成一道百丈銀白雷柱怒劈而下!只見那雷柱似乎劈開了夜幕,灼目的雷光放出極遠。
但天地之間受了這一次雷劈,卻顯得十沉寂。那人靈識撒放,卻輕“嗯”一聲,只待夜空重新合上黑幕,在那地面的深坑裡,只有一縷煙塵,並無女子的身影。
但見那人虛空立着,靈識又在撒放而出,才以心問心:“人呢?我這一手‘九劫雷’固然有些威力,卻還不能將個尊者修爲的人抹殺。”
“冷雲殤,你該死!”驀然聽身後有怒喝聲,他見一人把一道腿勁橫掃,迫到身前七尺處。但那人不能凌空踏虛,是以身形立在山巔之上使勁。
虛空之上的人冷冷說道:“三執事,你是個宗門棄子,還敢妄言殺人?”但見三執事的腿勁被一隻袍袖輕拂而開,隨即那道輕輕的言語,早讓他汗毛倒豎,轉身便要躍下山中深谷。但虛空中走出一人,伸掌輕飄飄地按在他的肩上,勁力略發,便將三執事的身形擊落。
三執事圓睜怒目,睚眥欲裂,身形堪堪着地之時,周身卻是閃出一輪金光,乃是數丈的巨龍身軀,輕輕將他接住。待得腳尖着地,便再有一人伸手扶住了他。
驀然但聽金鐵之聲,只見丈許外飛來一根銀白鎖鏈,直取三執事的頭顱。那三執事身後也閃出的人影,好似鬼魅般,只聽得一道極清亮的響聲,原來已使了彈指功夫把個銀鏈彈飛。
只見銀鏈之後卻是兩人,都是身着白衣。他們見得銀鏈飛去便閃身欲走,但那人使掌力幻化成一條龍影,把二人罩在當中。他二人縱有餘力,卻只動不得身,一時成了待宰羔羊。
驀然兩人身前空間一震,虛空中踏出一個人影,使雙掌相疊,掌力拍向龍勁,便即有沉悶巨響,龍影震碎,黃沙激揚。
“想不到數日未見,烈尊者的修爲已恢復大半,踏上天人境界了。”那人將頭一擡,熟悉的面目便認得出是參靈宗的八長老冷雲殤。
“可惜雲尊者的修爲尚且能勝過在下,否則閣下怎會在我面前仍是泰然自若。”羽烈冷冷一笑,拉住身旁的三執事。
那冷雲殤說道:“不過有那叛徒的指引,想必我這陣法也難不倒各位,何況烈尊者武學上的天賦過人,不過區區一手下乘武技也能使出這般威力。”
那三執事在一旁聞言,卻是大聲叫道:“冷雲殤,你可真會信口雌黃,倒說我是叛徒,分明是你等排除異己,陷害九長老,去給大……”他“大”字一出口,冷雲殤的身形卻已消失,隨即他只覺身後一股巨力把他往回拽動,眼前便見在虛空中滾出一團勁力,迫得地面龜裂,隨即勁力相撞,震倒周遭許多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