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涵聽到羽軒自言自語,問道:“你說黑子倩?”但隨即一想,便知端的,也說道:“確實好手段。”
羽軒道:“我們赴宴當日,黑子倩說要第二日才公佈這消息,如今是第三日。這些人即便趕到了,也要花費一天時間,現下看到了這天下第一奇景,人人爭先,必定要廝殺不止啊。”
秦雪涵問道:“可她爲何要製造這樣一場殺戮,此事於她而言又有什麼益處?”
羽軒搖了搖頭,聽見身後的呼喝聲越來越多,手握各色靈器掩殺而來,便說道:“頂上霞光只有一夜,不可浪費了,我們先上去再說。”當下一手在秦雪涵纖腰中一攬,便往前方拋去。
秦雪涵一驚,叫道:“軒?”
羽軒笑道:“我來處理。”隨即只見他手掌虛空一抓,一片赤紅火光在掌心凝聚,化作螭龍珠。他左掌托住,右手捻訣,只見身後一團赤焰翻翻滾滾,跟着一手指定眼前一人,身後火球化螭龍火獸呼嘯而出。
這時有人叫道:“大家別怕,他左右不過是玄化境的修爲,這招武學能有多少威力?現在山路只有那麼幾條,絕不能被他擋住了,我們一起上先將他這招接下了再說。”說罷,這人祭起金剛傘,只見一片金色光華。而後又有破軍槍、雲龍戟飛來。
羽軒暗暗一笑道:“我可沒工夫與你糾纏。”見螭火訣法擋住了衆人,便招呼秦雪涵上山而去。
此時山頂朔風正吼,地上積雪在霞光映照之下,五色光彩瑰麗夢幻,絢麗一片,猶如仙中之景。但現下山頂卻一派冷清,只有四人,便是黑子倩、黑子瀅與藏龍閣護法驚風二人。
黑子瀅問道:“姐,你說這五色霞光與傳說中的古神有關,到底是真是假?”
黑子倩道:“黑族那位前輩是借‘追魂錄’追查五色霞光的來歷,在光中看到了那個身影。此事在他的回憶錄中雖介紹得極爲隱晦,但我遍查典籍,有四成把握能肯定是他。何況黑族根基之深,非我一人能夠撼動的,所以此事即便只有一線機會,我也要搏一搏。”
黑子瀅道:“可那位前輩當年已是天人修爲,姐,你……”
黑子倩點頭道:“所以我要借這‘八魂玉鑑’來施法……誰!”她一語未盡,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子緩步而來,說道:“黑閣主好手段吶,引發這場殺戮,藉此以收集魂魄催動八魂玉鑑。”
黑子倩細細打量這女子,但見她身材高挑,柳眉杏目,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穿一領嫩黃綢衫,容色照人。她年紀雖輕,但自有一股端嚴之態,見之自然令人心折。
黑子倩憶起情報之中此人的相貌,於是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心妍小姐啊。前些日子小妹還曾見過令弟,如今看來,當真是各有各的氣度,實是羽氏之福啊。不過心妍小姐說我好手段,倒也不敢自認。既已踏入修士這條路,自然應當有此覺悟。”
羽心妍不置可否,說道:“我家三弟自然非同常人,但我現下來找黑閣主,卻是有一樁買賣要做,不知你肯接否?”
黑子倩笑容不改,說道:“請明言。”
羽心妍道:“黑閣主修有黑族秘法‘追魂錄’,傳言此武學有追魂攝魄,並有搜尋魂魄記憶的能力,不知這傳言是否屬實?”
黑子倩道:“是又如何?”
羽心妍道:“倘若是真,這樁買賣便做得,條件也由得黑閣主去開。”
黑子倩心下一震,隨即嫣然一笑道:“心妍小姐好大的魄力啊,如此買賣豈有不做之理?但我現下還有這樁事要辦,可否待此間事了,我們再談買賣?”
羽心妍點頭道:“這也隨得你。”說罷,她身形一晃,便縱身躍入雲端,就此不見。
黑子瀅笑道:“羽家人倒是越來越有趣了,不知那位羽輅如何。”
黑子倩道:“人言羽輅天資超卓,一意修煉‘觀星圖’,乃是內定的下任羽氏大祭司。他年紀雖輕,卻絲毫無年輕人躁動之性。不過人言有時不可信,而且羽氏非同小可,我們的眼線也無法探得太多啊。”說罷,心頭對於不能完善羽氏年輕一輩的情報,而不覺有些遺憾。
藏龍閣雖號稱眼線遍佈天下,但對於一流宗門勢力的情報,也不比外人知道得多,不過是彙總了這些消息而已。
羽心妍一走,軒涵便立時攀上了峰頂,隨後陽逸又換了一套衣物,也走了上來。他向羽軒一笑,隨即謹慎得望着四周。這時峰頂已聚集了十數人,都沐浴於霞光之下,只覺魂魄似乎已被滌盪,一掃舊塵,周身靈力融於天地之間,彷彿元神欲要離體而去,遨遊九霄。
羽軒暗道:“如此神異境界,當真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奇景。”隨即秦雪涵走到雲中,暗放須彌乾坤圖。只見海瑤抱着風嶽走出,將他放在峰頂,果見在霞光照耀之下,面色漸漸平緩,雙眉舒展,一派祥和。
此時衆人感悟霞光,借之壯大靈力,倒也無人生事。但時近中夜,過不多時,便已是黎明時分,霞光減弱,而黑子倩手中圓盤卻緩緩轉起。
這八魂玉鑑借魂力催動,八束白氣沖天而起,直指天外。只聽黑子倩口中低喝道:“以魂爲引,引我前路。八魂玉鑑,追!”玉指之上滴落一滴殷紅血液,融入玉鑑之中,隨即便衝起第九道紅氣。
九氣依陣勢排列,直指穹霄,化作一條接天魂路。
黑子倩一見魂路成形,心中一喜,玉手捻訣,一點靈力領着魂魄踏上魂路。但她如此動靜,如何不令人好奇萬分?衆人雖看不到魂路,只能見着九道氣柱沖天而起,但都知黑子倩施展了一種儀式。隨即又見她氣息若有若無,不知是生是死,若非有黑子瀅與驚風二人護着,定要衝上去一看究竟了。更兼黑子倩姿容絕色,柔媚撩人,心頭異樣更是蠢蠢欲動。
羽軒也擡頭望着八魂玉鑑,只覺玉鑑之中隱隱有一股無形之力也要往前走。隨即心頭杳杳冥冥,恍惚之間,也踏上了那條魂路。
秦雪涵一覺羽軒氣息有異,面色一變,玉指搭上羽軒脈搏,卻又不知這異樣由何而來。
先前羽軒闖山之時,得罪了諸多修士。現下衆人見他似乎無知無覺,可由己隨便宰割,心中一喜。一來報一箭之仇,二來更衝着秦雪涵而去。
秦雪涵容貌氣質絲毫不下於黑子倩。但黑子倩周遭強者護住,自然不敢輕易冒犯。當下有一人突然縱身而出,但這人雖然覬覦秦雪涵,卻不是自己要出來的,乃是身後一隻腳暗暗將他踹出。
現下進退不得,這人滿面不甘,卻又夾雜着一絲興奮。原來秦雪涵一心都系在羽軒身上,竟然不知身後有一隻手要抓向自己的肩膀。
突然灼目的劍光在秦雪涵身後一晃,這劍光亮如曜日,現下朝陽初升,光輝竟也略有不如。
那劍光一閃而過,就此沒入這人的咽喉之中。隨即一股氣息從頂上之衝而起,九元境的威勢毫不收斂地放出,一下子震得四周鴉雀無聲。
衆人見此人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一襲青衫隨風而動,袖口染上了點點殷紅。他冷冷地出聲道:“有誰不怕死便上來,一羣區區玄化境、靈臻境的貨色,竟敢亂動心思,可笑!”
“風嶽!風家少主風嶽?沒想到他竟也來了。”風嶽話中雖十分不客氣,但現下卻也無一人敢貿然出手。
海瑤見風嶽醒轉,往日意氣重回身上,心情激盪之下,不覺香腮淚落。
風嶽將她腮邊淚痕擦去,微微笑道:“放心,我沒事了。”
適才海瑤見有人膽敢輕薄秦雪涵,滄海劍也早握在了手中,但出手畢竟不及風嶽。風嶽一劍刺出,角度、力度無一不是拿捏得極準,一劍必殺,正是風家玉麟鋒的要訣所在。
風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羽軒他怎麼樣了?”
秦雪涵黯然一搖頭,說道:“適才的情形我也看不清楚,彷彿是看了黑子倩掌中玉鑑一眼,便似丟了魂魄一般。”
風嶽擡頭看向黑子倩,靈識撒放而出,見她氣息果然似有似無,心下暗道:“奇怪,若是爲了暗算羽軒,也決計沒有把自己同時害了的道理啊。”於是說道:“現下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與瑤兒緊盯了黑子倩一行不放,如若他們要走,我對付那兩個護法,瑤兒對付黑子瀅,雪涵妹子好生照顧羽軒便可。”
秦雪涵與海瑤同時柳眉一蹙,說道:“你一人怎敵得過他們兩個?”
風嶽傲然一笑道:“他的修爲雖比我高深一些,但未必便勝得過我,何況只是攔上一攔。黑子倩無人照顧,他們不敢過分胡來。”
二女聽了,只能無奈一點頭……
羽軒心神恍惚之間,一點靈力引着神魂踏上魂路,走不多時,只覺已置身於一處暗無天日的所在。周遭黑暗一片,腳下一時軟、一時硬,似乎並非土地。手掌一摸,心下一驚更甚,觸手所及,竟然是有肌膚的質感。
當下縱身而起,靈識撒放,只見有一尊數萬丈高下的身影半跪於地上。空中有時光華閃過,藉着弱光一看。只見這人頷下長鬚,披髮跣足,僅是腰間圍着一條皮裙,除此之外,再無穿着。
羽軒登時憶起祖皇宮中的壁畫,喃喃自語道:“上古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