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藍攔住舜鈺的去路,高大魁梧的身軀,便似一道牆,黑壓壓地把她罩在暗影裡。
燭火搖曳,映襯的小娘炮眸裡春水恍蕩,夭桃撲頰,硃紅小嘴才用舌潤過,亮瑩瑩似抹了一層蜜,光看着已覺得甜膩。
同那日扒他褲腰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妥妥的發情花癡樣。
卻再不是爲他情動..........!
“你可是又病了?病了就回去歇息,沈大人定會諒解的。“他說的很煩惱,把脣角抿出堅毅的弧線來。
身爲武門世家的子孫,自有祖訓家規來守,他正值鮮烈年紀,卻已身軀鐵骨錚錚,性子粗獷桀驁,胸懷莽如荒原,誓要征戰沙場,精忠報國的。至於兒女情長,他或許再過幾年,會同家中兄長一樣,聽從父母之命,娶個英氣颯爽如嫂嫂們的妻,而絕對不是跟個小娘炮廝混.......。
舜鈺仰面望他,正與徐藍晦暗的眼神相碰,跺着腳急道:“我纔沒病,好着呢!你勿要攔我去路。”
她是一定要見沈澤棠的。
試探的繞到徐藍右側要逃,這次竟未曾阻攔,舜鈺有些奇怪的看他,再無暇多顧及,一徑急匆匆朝門裡去了。
.......................
“學生馮舜鈺拜見監事沈大人!“舜鈺跪的離監事大人有些遠,低眉順眼的不敢擡頭。
默了半晌,才聽得沈澤棠緩緩問:”馮舜鈺,你可知罪?“
嗓音溫和清雅極了,讓人難以辨出喜怒來。
”沈大人可是指學生打人?“舜鈺裝憨,聽去可憐巴巴地:”並不是有意爲之,請大人饒恕,日後再不敢了。“
這小書生還打人?沈澤棠明眸微睞,嘴角一噙,膽可真肥,敢在他面前提打人,果是無知者無畏。
”你可是提醒我監管國子監不善?“他神情似笑非笑:”我自會尋宋大人問話,這且暫不提,我先問你,孔廟裡那尊聖人像你可曾擅動過?“
舜鈺直搖頭不認,沈澤棠笑了笑:“因你是秦院使的親眷,看他三分情面,我給你退路,即與你無關,明日我即讓衙門來徹查此事,毀壞聖像可是重罪........你且好自爲之。”
舜鈺忽兒磕首三下,依舊不敢看他,只咬着牙說:“實不瞞沈大人,今日大人端量孔聖人像時,學生斗膽也細看了回,那聖像確與往日不同,暗忖古往開來,出大事時總是會天現異兆,如孟姜慟哭夫死現齊城崩陷、伍子胥躲殺出城現一夜白頭、竇娥含冤赴死現六月飛雪。而今孔聖人捧書的中指,色澤深與往日,恐是憂思國子監百年聲譽,遂趁大人拜祭之時,顯了神靈提點。“
沈澤棠頗有風度的耐心聽完,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順而蹙眉問:”你所說之意......孔聖人因你打人而顯了靈?“
舜鈺愣了愣,他.......是在逗她嗎?不禁擡首去看他,穿一身緋色官袍,腰環花犀革帶,面容清雋,眼眸含繾綣笑意。
他是最適宜穿官袍的,得益於武將般偉岸的身型,背直肩寬腰谷精悍,又因年紀稍長,多年宦海沉浮,所積澱成的那份成熟氣息,直讓舜鈺瞬間身嬌體軟,似要化成一汪桃花水去。
沈澤棠的笑容莫名漸深,似看透她一腔蠢蠢欲動的慾念。
舜鈺只覺頰燒如火,往狠裡地死掐掌心,頓時痛得倒吸口涼氣。
窗外有些昏黑,圓月還未爬上梢頭,她應還能撐過一段時辰。
收回視線,垂頭不看他,強忍鎮定道:“孔聖人顯靈,讓學生親目一事要告,告饌堂藏污納垢,擅動私刑,告掌撰杜嚴奸銀郝天祿之妻芸娘。法理昭昭,天地不容,望大人明察。”
沈澤棠斂笑肅面,眸光深邃的看向她,稍許時後才淡淡地:”此事我已知,若是你平空捏造,惡意誹謗當朝官員,必是斷送自個前程,你可清楚?“
”學生若有半字虛假,自當甘願受懲處。”舜鈺說的鏗鏘有力。
見他頜首不語,心裡總算落下一塊大石,恭敬作一揖:“天色已晚,宋大人與吳大人還在門外等候,學生就不叨擾........。”
“不忙!你過來吃盞茶。”沈澤棠打斷她說話,語氣不容置疑:“我還有事問你。”
舜鈺知不可悖逆,只得應了聲,撩袍站起,慢吞吞地坐於馮雙林先前的椅,提起紫砂壺給自已倒一盞,瞧着沈澤棠茶盞空了,捥袖替他斟滿,順手的不得了。
“大人不是不愛吃虎丘茶麼。”話一出口,舜鈺恨得直咬自個舌頭,言多必失,真是應了這個理兒。
沈澤棠倒不在意,把幾碟新擺的茶果,朝她面前挪,示意她吃:“曉得你午膳沒吃,現天也晚了,你先吃一些。”
因是在孔廟裡,做得皆是素油果子,雪雪綠綠的,看着極清爽乾淨,直抓人食慾。
舜鈺其實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嚥了咽口水,先起身作揖謝過,復又坐下,管顧不得許多,拈了一小塊棗泥餡雪花糕含進嘴裡。
向來喜歡吃酥皮點心,內夾玫瑰冰糖鵝油兒餡,雖葷卻不膩。卻不曾想這素果兒也味極好,或許是餓了的緣故,忍不住又拿下一塊。
沈澤棠靜靜看他細嚼慢嚥,似乎羞於展露吃相,朝外半側身臉兒微偏,頰腮一鼓一鼓,紅嘴兒一蠕一蠕,可愛嬌憨的不行。
倒有幾分像荔荔吃果子時的模樣。忽得心中吃一驚,面前明明是個青春美少年,怎會有種是女孩兒的錯覺?
舜鈺有些吃不下去了,即便還貪吃的想再來一塊。
可沈澤棠那洞悉世事的目光實讓人後脊陣陣生涼。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半覷起眼,揉一揉眉宇間漸起的疲倦,聲音含些懶怠:“聽劉學正提起,你在臨摹我的字體?”
舜鈺又好氣又好笑,暗自腹誹,裝,裝吧!明明就是你逼我練的,這會裝糊塗呢!
卻也不敢造次,低垂着頭咬牙回話:”學生的字與太子重了,先生忌諱,責令重練旁的字體,擇了沈大人的字給學生,每日反覆練習百遍,至今未曾有長進,若沈大人不計較學生半途而廢,學生想從二王、智永、或歐虞中另擇相宜字體來練。“
等了會兒,才聽沈澤棠慢慢道:“桌案上有筆墨紙硯,你寫一個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