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曠笑道:“姐姐說錯了,還漏了些內容。是這樣的:‘張鄭兩家瓜果蔬菜滿園香,劉家泥鰍黃鱔魚蝦一池塘,李家文武全才、琴棋書畫堆滿筐。’”
杜小姐等三人是初次聽見這樣的話,頓時失笑起來,忙追問怎麼回事。
看着這些人說笑不絕,香兒兀自望着寧靜郡主發呆:怎麼葫蘆哥哥要娶寧靜郡主?那淼淼姐姐咋辦?
樂安公主笑累了,轉頭端茶喝,忽看見香兒這樣,便道:“你這個小丫頭,盯着我姑姑看什麼?怎麼連個禮數也不懂,跟個鄉下野丫頭一樣?”
香兒一驚,隨即彎着眼睛笑道:“對不住,是香兒冒撞了。香兒確實在鄉野長大,不懂王府的規矩和禮數,失禮之處,望世子和郡主包容。”
樂安聽了發愣:這小丫頭雖然在認錯,卻無半點自卑與惶恐的意思,倒像在告訴她一個事實,就這麼簡單。
秦曠趕緊打圓場,又問香兒可是還有什麼要問的,他怕香兒沒聽明白。
香兒已經得知張家平反、就要進京的消息,再無疑惑,就跟他告辭:“香兒都聽明白了。多謝世子爺和郡主,還有各位小姐。香兒告辭了。”
秦曠忙道:“就在這裡用膳,都安排好了。”
香兒微笑道:“不了,世子爺。鋪子裡還有事呢,離不開人。”
一邊對衆人施禮告辭。
秦曠見她堅持要走,只得送她出楓院,看得衆女驚奇萬分。
香兒忙請他回去,說他還有客人呢,讓個下人帶她們出去就是了。
秦曠覺得香兒一定還有事,可是今天是沒機會問了,只好等下次去她鋪子裡再細細地問。遂讓王府侍衛毛凡送她們主僕出去。
魯三趕了馬車在王府外邊等候,接了香兒和白果回到崇陽街,纔到“農家園圃”門口,就見白胖子興奮地迎上來道:“小姐,小的打聽清楚了:老太爺和老爺他們就要回來了,張家被赦免無罪了。”
香兒微笑道:“胖叔,我才知道這事。咱們進去說。”
衆人遂圍着香兒進了鋪子。
這間鋪子面門朝南,裡面賣的都是些瓜果蔬菜形狀的家用物事。
如抱枕靠枕等色彩鮮豔的布藝,還有竹木製的盤、碗、盒子、筆筒等小巧物件和擺設;再有就是各色小玩意,桃杏李辣椒茄子黃豆。應有盡有,小些的上面刻了一兩個字,大些的上面刻了一句話、一首詩等。別具特色。
見他們進來,一個胖胖的婦人滿臉含笑地迎上去,摟過香兒,先摸摸她的手,問“冷不冷”。再幫她解下外面的斗篷,交給白果拿着,道:“小姐這時候回來,還沒吃飯吧?”
香兒道:“沒呢。胖嬸做了什麼好吃的?”
胖嬸笑道:“有紅蘿蔔炒木耳,有炒白菜,還有白蘿蔔湯。用大骨頭湯調出來的,清爽的很。”
香兒笑道:“說的我都餓了。”
白果撅着嘴道:“世子是要留小姐吃飯的,可是他家來了什麼郡主。小姐就不好在那吃了,就回來了。”
白胖子聽了趕忙對閨女道:“人家王爺家,怎好隨便在那吃飯的。你沒亂說話吧?別給小姐丟臉。”
白果道:“看爹說的,我能那麼沒出息嗎?我一句話都沒說。”
衆人聽了都笑起來。
一時進了後院,在西廂擺了飯。王大爺等幹活的人也都過來了。
香兒眼睛亮燦燦地看着衆人,道:“先吃飯。吃完我有喜事告訴你們。”
衆人眼睛一亮:小姐一再帶給他們驚訝和驚喜,幸虧是一樣一樣說的,否則的話,誰受得了哇!誰能想得到,他們這些山賊也能有今日,那是做夢都能笑醒來。
十來個人,分了兩桌,虎子黑娃白果跟香兒一桌,魯三和白胖子、胖嬸也在這一桌。
衆人心急地掃蕩了幾大碗飯下肚,擡頭一看,小姐還在慢慢喝湯呢,連白果和虎子黑娃吃飯都斯文許多。
看着四個孩子,白胖子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一時吃完,胖嬸等收拾了碗筷,香兒就告訴他們:皇上赦免了張家的罪,她二叔被起用爲戶部右侍郎,大表哥滅了蕃國,被封爲“白虎將軍”,就要進京來了。
“還有,滅了南雀國的黎將軍被皇上封爲玄武候,那是我大哥,我大哥也要進京來了。”
聽香兒說完,衆人呆愣了好半天,才興奮地炸開來,一個個忽然好緊張,滿心急躁不知該幹什麼。
魯三是早就知道這消息的,他望着一派天真的小女孩,不禁感慨萬千:四年前,他做了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從此結束了刀頭舔血的土匪生涯,奇蹟般地走向一條富貴路。
等衆人平靜下來,香兒又慢聲道:“我爺奶爹孃就要進京了,大哥大姐也要進京了,外公外婆舅舅表哥也要進京了,趁着他們還沒來,我要做一件大事……”
她臉上漾着甜甜的笑,對衆人說了一番話,又一一分派任務——
“胖嬸,接下來咱們要忙了,把鋪子關了吧。虎子,你寫個告示,就說本店有事,要關門一個月,貼在門口。”虎子點頭應了。
“胖叔,你把這封信送去戶部衙門,交給我趙耘叔叔。你就說,你是黑莽原張家二老爺派來的,先來京城安排一些事,省得到時候麻煩親戚。不這麼說,那些人肯定不會理你的。還有,趙叔叔要問你什麼,都要說實話。”
白胖子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說馬上就去。
“魯三叔,你先把這封信送到英王府,託王府總管交給秦哥哥,然後回來陪我去刑部。”
魯三點頭答應,一面看着香兒,看她還有何吩咐。
香兒轉頭問黑娃:“刑部今兒都有誰在?”
黑娃道:“我上午一直盯着,看見汪家的人擡轎子往皇宮去了。楊侍郎坐轎子進了刑部,沒看見顧侍郎家的人。”
半年來,他和虎子滿京城轉悠,算是把朝廷各衙門要緊人物的車馬轎伕都認了個遍,又打聽到許多官員間的關聯,因此說來頭頭是道。
香兒道:“汪尚書去皇宮了?”想了一下又道:“那也不要緊,楊侍郎在就好了,他一向跟汪尚書親近的。”
這個汪尚書就是原大理寺卿汪正鬆,他在永平十七年又轉到刑部任尚書。
一切交代清楚後,香兒便讓魯三和白胖子各自出去送信。又吩咐了王大爺等人一番話,衆人不住點頭,遂紛紛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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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刑部衙門口的大鼓被人敲響了,左侍郎楊簡之升堂後,迎來了一位才十一歲的原告,還是個女孩,自稱是張楊的侄女張水兒。
她狀告原湖州知府公孫匡暗害張家子女。說他背後還有主謀,因爲公孫匡被流放後,幾年來還一直有人追殺她。此事皇孫秦曠和西南禁軍隊長林聰可以證明,且公孫匡買兇的土匪魯三和白胖子幾年來都跟她在一起,更是有力的證人。請刑部查清此案,揪出暗中對付張家的真兇。
楊簡之看了狀子。再略一問話,額頭就冒汗了。
原以爲她年紀小,只能說個大概。誰知竟然口齒伶俐,案情捋得清清楚楚,矛頭直指公孫匡背後主謀。
在張家平反、張楊起復、白虎將軍即將進京的時候,這件案子可不能等閒視之了。——他還不知早朝的事,若是知道新封的玄武候就是張家長子。還不知會怎樣。
想起戶部侍郎趙耘跟張家的關係,汪尚書又是趙侍郎的岳父。楊簡之慌忙派人去請汪尚書。
與此同時,戶部衙門裡,趙耘也接到了白胖子送來的信,頓時大驚失色,當即丟下手頭事務,直奔刑部大堂。
在路上,他命白胖子將詳情告訴他。
英王府,秦曠看了香兒的信,也是大驚失色,趕緊帶着王府總管和潘雲等人往刑部大堂來了。
楊簡之看着不請自來的英王世子和趙侍郎,心中愈發驚異,對那個靜靜跪在堂下的小女孩簡直敬畏起來。
趙耘見了香兒,又是心疼又是難過,責怪她來了京城不去找自己,又怪她魯莽,不先跟自己說一聲就來刑部告狀。
秦曠則忙忙地問道:“香兒妹妹,之前爲何不告訴我?你要說了,我就陪你一起來了。這事我能幫你作證的。”
這話把趙耘和楊簡之聽傻了。
香兒既沒有跟趙耘抱頭哭訴,也沒有對秦曠解釋,她輕聲道:“我爹和我娘就要來了。我家本來就是種田的,在黑莽原開荒他們不會覺得苦,可是,我跟弟弟都沒了,爹孃爺爺奶奶心裡一定難受的很。熬了這麼些日子,頭髮肯定都熬白了。我想在他們來之前,把壞人找出來,他們見了我也高興。”
趙耘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秦曠看着香兒,依然是純真溫柔的模樣,並未因仇恨而扭曲,但臉上卻沒有笑容,安靜的像一幅畫,他不禁攥緊了拳頭。
待刑部尚書汪正鬆也趕來了後,楊簡之就鬆了口氣,有卸下一副重擔的感覺。
汪正鬆六十出頭,行武出身,曾是名儒將。
儒將,那也是將,行事作風比科舉入仕的官員要果斷的多。他看了狀子,再略問一問香兒和魯三,又聽了秦曠的證詞,立即下令:派人拘押流犯公孫匡來刑部,從頭徹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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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小蔥的選擇反應很大,原野表示:不要急嘛!讀者的心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