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在看到她遞過來的那一串魚時,雙眼瞪圓,嘴巴張大,看着她一臉驚詫的模樣半天也沒有回神來。
蘇清沫又把木棍往他面前送了送,他這才接過來有些結巴的道:“你……你想吃魚?”且這麼多條魚,她不會全部都讓他做了吧?
蘇清沫看了看木桌上的兔肉,他在孝期要戒葷,若是再做一條魚自己就吃不完了。這個天氣,剩菜若是留着隔夜,肯定是要壞的。
便說道:“要不,你先把它們收拾了用鹽巴醃一下掛到外面去曬成魚乾吧。”
李青點頭,見她要出去,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不識水性,少往河邊去,以後想吃魚了就與我說一聲。”
蘇清沫身形微頓,轉過身看着他,眼中神色莫名。
李青被她的眼神看的心裡發毛,摸了摸自己臉上:“怎麼了?可是我臉上有髒東西?”
蘇清沫搖頭,轉身出去了,留下李青一臉疑惑的依舊在不停的擦拭着他那張臉。
兩個人剛吃好晚飯,太陽也終於掛不住往西邊落了下去。
蘇清沫拿了一把竹椅子坐在門前,看着天邊的晚霞愣神。沒過多久,天色便漸漸的暗了下來,山腳下的村落裡不時亮起點點火光,顯然那些村民已經從地裡回來正在準備晚飯。
蘇清沫回過頭看着一旁拿着用竹子破成的蔑條,正在埋頭認真編織竹籃的李青。
看着他那修長的十指在數十條薄如刀片的蔑條間翻轉間隔着,卻沒有受到一絲的傷害,就好像是流連在鋼琴上的精靈,手法姿態好看的緊。
蘇清沫又把視線落在他腳邊已經編好幾只竹籃,問道:“你編這麼多的竹籃是打算拿去賣了換錢麼?”
李青聞言臉色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平生無甚吃飯的手藝,就只會編些這種玩意兒。”說完偷偷看了蘇清沫一眼,見她挑起了眉頭,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心裡又有些不服氣,拿起手裡的半成品竹籃衝她反駁道:“你別小看我這編竹籃的功夫,想要編成此竹籃除了心細手巧外,還得有足夠的耐性,這整個李家村的人所編的竹籃,拿到集市上去賣最多也只能賣得一文錢,可出自我手的竹籃卻能比他們要多賣得半文錢。”
蘇清沫看他那一副嚴肅且認真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想發笑。
原來只是能比他們多得半文錢,也是一件值得他與自己爭的臉紅脖子粗的得意之事。若是以後有機會把這個事情告訴離青,說有一個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會爲了半文錢而在她面前炫耀,不知道離青會有何感想。
當然她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打擊他。只是拿過一隻編好的竹籃,細細打量着,伸手去撫摸了一翻,也沒有碰到倒刺扎手,便說道:“你確實是手巧,只是不知你要編幾天竹籃才能去一次集市?去一次集市又能帶多少個竹籃去賣?又能賣得多少文錢?”
李青聽她一下子問這麼多個問題,好看的眉頭便不自覺的擰了起來,想了想便道:“基本都是五日去一次集市,這五內若是不入山打獵,早起就開始編,五日內大概能編得二十隻竹籃,二十隻竹籃,若是全部都賣了大概能得三十文錢。”
蘇清沫點頭:“五日編竹籃,一日早起進集市,也就是說你要賺到這三十文錢你得勞累六日的時間。平均下來,每日可以賺得五文錢,若是一整個月不停歇的勞累下來那就是一百五十文。我算得沒錯吧?”
李青看着她連連點頭,雙眼中閃着一抹敬重的亮光。他沒想到這位姑娘的腦子這麼靈活,幾下就把數目算出來。
“你這是往好的方面去算,其實有時候我拿竹籃拉到集市上去賣,也並不能全部賣完的。”
“那就是說你這一日進帳五文錢都屬於不穩定收入麼?”
李青摸了摸鼻子,面露尷尬之色,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
蘇清沫嘀咕了一句:“難怪你活了二十來年,最後也只得這幾間木屋。”
卻不知李青的耳朵尖,把她這話聽的一清二楚,心裡自然是不服氣:“我一人居住於這山頭,平日裡也沒什麼花用,至多一月起頭去鎮上的集市裡購買一些做菜用的鹽巴而已,一月花用也至多五文而已。即使算上逢年過節也不會超過三十文,再者……”
“停停停!你先打住啊。”蘇清沫衝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問你,你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你是你李家的獨苗苗,你總得娶個媳婦給你李家傳宗接待吧?難道說你還打算這輩子都打光棍不成?”
說到成家,李青臉上原本的羞惱之色漸漸染了一抹暗紅,粗着脖子回了一句:“一個人生活有什麼不好?”
蘇清沫忍住嘴角的笑意,回了一句:“若天下之男子都與你這般想法,那這天底下的光棍兒豈不是數不甚數?從此男子不娶,女子也無人可嫁,那咱們這族人後代又當如何傳承下去呢?”
李青被阻的一窒,半晌方纔道:“我……我所言僅代表我自己而已,我又沒說全天下的男子都要與我有一般的想法。”
蘇清沫見他已經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了,她這下是徹底笑出了聲:“得……得得,這個話題就到此爲止吧。”
心底卻是對離青涌起一股強烈的思念,之前幾年,離青也不在她身邊,可她卻並不覺得渡日如年。如今,擡眼便要面對一張與他長的一般無二的臉龐,內芯卻完全不相同的人,對於她來說卻是一種煎熬。
唉……若是離青,又哪裡會有被自己說的無話可回的地步,只怕即使是說不過自己,在氣勢也絕不會弱於自己。
蘇清沫看了一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起身準備進屋。卻看到山腳下亮起了一串火把。
“咦?今天是個什麼日子?你們晚上還會舉辦火把節麼?”
李青聞言,連忙放下手裡頭的活計,走到她身旁看向山下。
只見山下有十幾人各自舉着一個火把,正在山腳下那條河邊來回走動着,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只是這裡離他們有些遠,他們說話的聲音這邊也聽不清。
李青見此臉色微變:“糟了,他們家是在河裡尋人,肯定又是哪家孩子貪玩掉進河裡了。你先進屋歇息去,記得把門關好,我得下去看看。”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我與你一道下去。”蘇清沫一把拉住他。
李青卻是停住腳步,板着臉衝她道:“你又不識水性,待在家裡就成。”
蘇清沫摸了摸鼻子:“我從來都沒說過我不識水性啊。”
果然,李青聽到她的話後,一臉不信,她若是識水性怎還能嗆水,還連嗆着兩次。“聽話,你好好在家待着,我一會兒就……”
蘇清沫打斷他的話:“我懂醫術。”
見他還是不信,蘇清沫乾脆也不再與他爭辯,直接攬過他,提起一口氣運起輕功,向山下飛去。
李青猝不及防,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着向山下跌去,不由驚恐的喊了出來。
只幾個轉眼的功夫在李青鬼喊鬼叫中,就到山腳下了。
蘇清沫剛放下他,他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
蘇清沫見他一張臉都嚇的白,不由笑道:“出息,你就這點兒膽啊?我也惜命,若是沒有這點兒能力,也不會順道拉着你下來送死。”又指了指前面的河道:“喛,你看,若是你用雙腳走下來,指不定現在還在山半道上走呢,你不是要來幫忙麼?時間就是關鍵,咱們趕緊過去幫忙,看看人救上來沒。”
李青被她這一通說,慘白的臉色稍稍回了血色,從地上站起身,感覺自己的雙腳都還是虛浮着,眼看又要摔倒,被蘇清沫一把攙扶住了。
“你你……男女授受……”話未說完被蘇清沫打斷:“行了,依着你講的這些道理,那咱們從昨天相處到現在,還不得真湊成對兒了?你趕緊的,邁腿走路。”
“……”李青被她那句湊成對兒的話給說的一陣臉紅,又察覺到她的手正攬着自己手臂,心跳的厲害,讓他只想遠離這個大膽的女人。這想法一出來,原本無力的雙腳瞬間起力,趕忙快步向前走。
蘇清沫看着已經走到前面的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走在前面的李青聽到她的笑聲,走的更快了。
過了木橋,走到一箇中年大叔的身邊關切的詢問道:“李二叔,怎麼回事情?可是有誰又掉河裡去了?”
身爲李家村裡的一村之長李二叔見來人是他,趕忙說道:“青小子來了,快快快,你水性好,快下去幫忙摸一摸,你村頭的大牛哥家的二小子調皮,掉水裡頭去了。算着時間應該還有救,你快些下水去摸摸。”
李青聞言,二話沒說,幾下脫了外衣就要往水裡跳,卻被趕過來的蘇清沫給拉住。
李青撥開她的手焦急的說道:“別鬧,救人呢。”
蘇清沫白了他一眼,誰鬧了?若是下水位置不妥當,豈不是在浪費時間麼?
她看了看被火光映紅的河面,然後拉着他走到橋的下流處說道:“這處有個水渦,你從這裡下去,應該能摸到。”
李青有些驚訝的偏頭看着她,結果被蘇清沫直接在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救人要緊,你趕緊下去啊!”
李青瞪大眼睛摸了一下自己被拍痛的手臂,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便依着她指的位置一個長龍入水,一頭就扎進了水裡。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李青抱着一個*歲的孩子浮出了水面。
“找到了,找到了,”站在河岸邊人都紛紛嚷嚷了起來。
“我的兒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李家媳婦兒見自已的孩子被李青抱在懷裡,那頭和手腳都跟沒有骨頭似的垂了下來,便哭的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
旁邊幾個婦人都開始安慰她,讓她彆着急,先看看再說,指不定孩子還有救呢。
可事實上,孩子落進水裡的時間已經夠久了,看那模樣就知道救過來的可能性不會太大。
離青抱着孩子上岸,直接來到蘇清沫的面前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後就看着她。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覺得蘇清沫剛纔那認真的神情,他便下意識覺得她應該是有能力救活這孩子的。
衆人見他這樣,倒也沒有多想,最多也只是把視線在蘇清沫的身上停了停,然後就移到孩子身上。
材長趕緊吩咐道:“大牛,你趕緊把孩子揹回家裡去,李家媳婦兒,你趕緊去村頭迎一迎楊郎中,看看他來了沒?我剛纔過來之前便我家的去楊家村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