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烏漢才轉過頭來，問道：“那我想改變現在的處境，是錯了嗎？”
陳默搖了搖頭說道：“你的想法沒錯，但是要看清自己的能力。你才十九歲，還是個學生，你的家庭條件雖然苦一點，但是也沒到需要你現在就站出來的時候。現在最少在錢這方面，你們家還能應付，再說了，就是應付不了，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的，遇到有誰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沒有掉過臉吧？！所以，你現在別想太多，好好學習，享受來之不易的大學生活。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也好辦，在學校找兩份勤工儉學的工作，也鍛鍊一下自己。”
下車的時候，烏漢認真地說道：“小默哥，謝謝您跟我說這些，我其實一直都羨慕小正，他有您這個哥哥照顧。”
陳默笑着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別說這些了，除了沒有血緣關係，我也一直把你看作是自己的弟弟。”
從東四到西北角的水木大學，穿過了半個京城，雖然陳默的車速不低，但是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不過，如果能夠開解了烏漢的心結，陳默覺得自己這一趟跑的值。
回到了家裡，陳默顧不上跟康學東談事，先把老爺子扶進了浴室，讓他坐在了特製的竹椅上。老爺子不服老，一直堅持自己洗漱，上廁所。但是他這個年齡，身體又不好，就找人特製了這把大竹椅，由於是鏤空的，所以他不管是上廁所，還是洗澡，都可以坐在這上面進行。
陳默幫他準備好了衣物，放在了門後的矮櫃上，這才關上了門，耳朵裡還聽着裡面的動靜。一一一直堅持着等陳默回來，可是等陳默回來，打了個招呼她就再也忍不住，呼呼睡了起來。
“乾媽，您先把她放在我牀上，我到這裡等爺爺洗澡洗完，順便跟乾爹說點事。”
“那你們兩個聊，我去你屋裡看會兒書。”
康學東在老爺子的書桌後面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了香菸，不過並沒有點燃，而是在鼻子下面輕嗅着。“這也上了快兩個星期的班了，有什麼感觸？”
“輕鬆又複雜……”陳默沒有坐在凳子上，而是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來。“工作還是很輕鬆的，最少這種程序性的工作，只要熟悉了，就沒有什麼困難的。不過，我們公司太大了，這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真是讓人頭疼。”
康學東笑道：“你這是丫鬟的身份操起了小姐的心。你一個小小的科長，完成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等你到了我的位置，再操這些心吧。”
陳默笑了一下說道：“那要看對誰了，我是您乾兒子，怎麼着也要爲您解點憂吧？康叔，採購部和裝備部的整合眼見就要落到實處了，您以後的位置還不確定啊！”
“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兩個部門的整合，這是集團領導都還沒有確定下來的事情，再說了，還有一個國際事務部，三個部門想要整合在一起，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陳默說道：“我說說我的看法啊，您看對不對。”
康學東笑道：“我也想聽聽你有什麼想法。”
“國際事務部現在我們先不管，這裡面有跟國油的利益劃分，有以前總公司留下來的歷史遺留問題，所以國際事務部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捋不順。再看我們採購部，其實我們很大一部分職能是跟國際事務部還有裝備部重合的，現在下屬的企業和油田對小額採購又要求收回權限，所以，我們採購部去掉這一部分的職能，就完全沒辦法跟裝備部競爭。畢竟裝備部在各省，各地區，都有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而我們採購部卻一直獨，立不起來，這一來比較，我要是領導，也會將採購部整合進裝備部。畢竟，我們的國際採購的工作，國際事務部也可以代勞啊。”
康學東點了點頭說道：“能給你打個及格分，你繼續說。”
陳默信心大增，笑着說道：“如果是裝備部整合進採購部，您的優勢就會比裝備部的徐總大，但是現在看起來，怎麼着也是我們採購部要被合併進裝備部，所以徐總的優勢就比您大。您雖然比他年輕，但是人家畢竟資格老，即使讓您給他當副手，這也說的過去。但是這樣一來，雖然級別沒變，但是您的實際職位要低半格了，這對您以後的發展很不利。”
康學東似乎是想考究他一番，又問道：“那你認爲該如何破局呢？”
陳默對這方面還真沒有主意，抓了抓頭皮說道：“反正就是三條路，上策是轉移陣地，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想換個好位置哪兒有那麼容易。中策是以退爲進，聽天由命，跟徐總搞好關係，以後接他的位置。下策就是拿出所有的籌碼，跟徐總直接競爭，他今年五十八歲了，您纔不到五十，現在中央也在提倡幹部年輕化，您的年齡，既是劣勢，也是優勢。”
康學東在他的腿上拍了拍笑了起來，說道：“能夠聽到從你口中說出這番話，我很是欣慰，這說明，你也是認真思考過了的。不過，你說的三策，我認爲應該反過來說。跟徐總直接競爭，這是上策，我比他年輕，比他學歷高，甚至比他國際化，這些優勢是他比不過我的。至於轉移陣地，這纔是下策，還沒有競爭就想跑，這是任何領導都不願意看到的，你連跟自己人的競爭都害怕，如何去跟外人競爭？這會讓你的履歷增添一處污跡，洗都洗不乾淨。”
“我們黨從來都不畏懼競爭，即使是在內部，只要是良性競爭，那就是提倡的。所以，面對困難，我們不能畏懼，只能勇敢向前衝。目前的情況的確是我這邊處於劣勢，關鍵問題就是，小額採購下放權力，國際採購又跟裝備部和國際部重合，所以註定是我們部門被別的部門兼併。不過，這樣一來，就能優化管理體系，增強業務水平，實際上，對於集團來說，是有好處的。”
陳默遲疑了一下說道：“康叔，根據我這段時間的研究，我做出了兩個判斷，一個是，採購部和裝備部的合併是迫在眉睫的，但是與國際部的合併，最少還需要六七年的時間。”
實際上，這不是陳默的判斷，而是郎玉甫的記憶，與國際部的合併，一直到了2006年才完成，當時的國際部也變成了一個全資的子公司。但是陳默只能借用這種方式來提醒他，而陳默對於他的記憶是否正確，還沒有太大的信心。畢竟他得到記憶的時間太短了，許多東西還沒有經過歷史的驗證。
到目前爲止，唯一被確認的事情，就是東南大案的過程，除了這些，還沒有其他的依據來支撐這些記憶的正確性。
康學東問道：“你是以什麼依據來做出這份判斷的？！”
“每一個大型公司的整合期，都是漫長而有次序的。我們中油和國油，在生產流通方面都沒有什麼問題，也就是硬件沒有問題。現在需要解決的首先是軟件服務以及競爭力，這兩個方面最主要的就是採購和銷售。現在，採購部，裝備部，國際部，三個部門職能重疊，急需要調整。可是國際部的問題太多，又跟國油有歷史遺留問題，所以，肯定是先將採購部和裝備部合併。”
康學東並沒有直接評價，問道：“那你第二個判斷是什麼？”
陳默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說道：“康叔，這是我媽上次給我的二十萬買車錢，車沒有買，這筆錢就在我這裡。我想您能幫我去投資，按照我的方案來投資。”
這一下把康學東高的有些迷惑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默將卡遞給了他說道：“我的第二個判斷就是，從現在開始，到春節，這四個月的時間，國際原油的價位將會從現在的17美元每桶，上漲到30美元每桶。但是我自己沒有渠道去投資，只能希望你能夠利用我們中油的掉期對衝渠道，完成這筆投資。”
康學東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陳默搖了搖頭說道：“康叔，這也是一個機會，我們物資採購中心雖然名義上是個二級部門，但是跟其他部門比起來，實在太不顯眼了。即使加上裝備部，才勉強跟資產運營部差不多。您有沒有想過，爲什麼資產運營部跟裝備部也有重合的地方，而是爲什麼他們兩個部門不合並？因爲他們都太大了，管理的資產太多了，合併在一起，也難以瘦身。”
“想從韓主任的手裡搶到這個位置，要比跟徐總競爭更難啊。”
陳默還想再說，聽到浴室裡傳來了爺爺的叫聲，他連忙跳下了桌子，衝進了浴室。陳一舟已經洗完了澡，不過只穿上了褲子，由於手臂擡不起來，無力穿上睡衣，還在竹椅上坐着。“真是老了，不行了。”
“不是還有你孫子嘛！”陳默跟他笑了笑，握住他枯瘦的手臂，伸進衣袖，幫他穿上了睡衣。
“天也冷了，以後我就兩三天洗一次澡。反正我這整天也不出門，也不覺得髒。”
陳默安慰他說道：“你有孫子在，想洗幾次洗幾次，只要您願意啊，一天洗八次都行。”說的老爺子呵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