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面對郭聖通的信心百倍。耿純第一個發出質疑:“娘娘思之如何?耿弇將軍如今首尾難顧,全身而退尚且不易,如何才能大勝?”

郭聖通勾起脣角:“如何不能?”

“娘娘,這可不是兒戲啊!”耿純急了,“娘娘所慮純也擔心過,但是,所謂勝負,比起性命來。當真不值一提。此事還是要儘早稟告陛下爲妥。”

“那麼將軍爲何不直接稟告陛下,而要來找我郭聖通?”郭聖通看着他道,“將軍來找我,無法是先讓我心頭有底。且能商議出更好的法子來稟告此事。如今我已經給了將軍更好的法子。將軍爲何棄之不用?”

“娘娘,”耿純覺得自己無比頭大,“您說的法子,您說的法子,聽上去十分美好。所有人都希望耿弇將軍大勝。可……可這事不是說能勝就能勝的啊!”

鄧禹此時方開口:“耿純將軍,娘娘既然如此說了,必是心頭了主意。且聽娘娘細細道來。”

“你閉嘴!”耿純衝着他喊道,“娘娘聰慧不假,可娘娘今年不過17,且還是……”

“還是婦人,”郭聖通笑道,“不過,陣前可無男女之分。耿純將軍,我且問你,耿弇將軍軍中糧草可足?”

耿純一怔,正色道:“據急報,還可餘二十日許。”

“甚好,這急報一來一回,往返雒陽城同西安城之間,最快約莫四日。”郭聖通伸出手來,“西安城中伏兵至少兩萬許,而臨淄一萬許。耿純將軍覺得,若您是耿弇將軍,在這西安城與臨淄城中選一個率先進攻,選何爲佳?”

耿純一愣:“怎麼能選?臨淄同西安如今已成掎角之勢,首尾呼應。選任何一方,都將受其累也。”

“若拋開這一因素呢?”郭聖通問。

耿純細思良久:“自然是臨淄城。臨淄雖享譽良久,但攻之甚易。”

郭聖通轉向鄧禹:“若是鄧大人呢?”

“自然是西安城。攻城攻堅,更加之西安城的守將乃張步之弟張藍。”鄧禹道,“我聽聞,昔日劉玄思招安張步之時,張藍頗爲意動。卻又因其兄,而掩藏心意。前一日當衆勸其兄歸降劉玄,次日卻又耀武揚威辱及勸歸降者乃奸人也。如此反覆小人,人品如何姑且不論,但心性定然不若其兄。”

“耿純將軍選臨淄城,乃是攻城,以最小的力量換最大的勝利。”郭聖通笑贊,“而鄧大人,卻是攻心。西安城雖比之臨淄不易攻下,更重要的是,衆人皆知西安城不易攻下。那麼一旦攻下,必會對劉永一方造成巨大心理壓力。”

兩人仔細一想,齊齊點頭。

“兩位大人各有偏重,而如今,擺在耿弇將軍面前的,不過也是這樣一道選擇題。”郭聖通淺笑,“此時,攻城其實便是攻心了。鄧大人剛剛提到了一個最爲關鍵的點。”

耿純聽到這裡,一拍大腿:“是張藍!”

“對,便是張藍!”郭聖通笑道,“看來耿純將軍已然明白了。”

“我並不明白,”耿純卻道,“張藍此人的心性雖頗爲令人不齒,但在局中西安城已與臨淄城首尾呼應。這……娘娘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聖通看向鄧禹,見他也深皺眉頭道:“我也不明白,還請娘娘明示。”

是啊,張步並不是愚笨之人,他既然明白自家弟弟的心性,卻仍堅持用他駐守西安城,爲的不過是西安城之重要性。張藍在西安城便是起個擺設作用,另外是他張步自己的兄弟,他用着放心罷了。

於大局,張步甚至不消張藍出戰,因有臨淄城守將可隨時援助。耿弇此時如困蛇身中,越動便死的越快。不動,卻只能被蛇頭西安城,蛇尾臨淄城一併絞殺。

郭聖通見他二人依舊想不出,只能嘆息一聲,也不再繼續問了:“西安城小,卻十分堅固,張步於此城駐軍又是精銳。故張步派其弟駐守,原因度之無過有二:一,張步對自己的佈局極有信心,給張藍這個機會,爲的是立功後朝劉永討要功勞;二,張步對其原本守將有不睦,故派其弟守之。不過,無論如何,當守將換成了張藍時,原本毫無破綻的西安城便出現了破綻。而原本布好的局勢,也因張藍也出現了巨大的漏洞!”

此言一出,兩人精神一振,紛紛坐直。

郭聖通此時已然直了會兒身子,舒服些了。便又跪坐了下去:“張藍其人鄧大人之前已然分析過。可,還不盡然。葵女!”

葵女上前一步:“諾。張藍其人,欺軟怕硬,好高騖遠。好紙上談兵,卻無趙括之勇。”

郭聖通伸出手,葵女便退後一步,恢復成最普通的婢女模樣。

可鄧耿二人卻無法忘記。方纔正是這看似最普通的婢女,說出了那般信息量驚人的話。

郭聖通自然也不準備給他們解釋葵女爲何知道那麼多。她只道:“無趙括之勇,便註定這紙上談兵只能自欺欺人。根據張藍的性格,此戰曙光已現。”

“方纔那婢女所言都是真的?”耿純仍有猶豫。

鄧禹也跟着看了過去。

“不是假的。”郭聖通道。

聞言耿純臉上再無猶豫:“娘娘……請娘娘細言之。我必立刻轉告耿弇。”

“此戰成敗,就要看我們的朋友張藍如何幫助我們了。”郭聖通道。

“朋友?難道……”鄧禹大驚,“張藍已然降了?”

“第一,告訴耿弇將軍,教其多傳一些市井之言,言其凶神惡煞,更要將前日祝阿城之事盡數誇大,傳與衆人言,且日夜在西安城下叫戰,擂鼓不休;第二,如此三日後,探西安城是否有異動,或,是否炊煙有異常。若有,便在入夜前將所有糧草做成哺食,命將士開懷。剩餘皆丟棄。若無,則全力攻打臨淄城,直至有異動出現;第三,攻下臨淄城後,便立刻掉轉頭,在子時末前,攻打西安城!”

“傳謠言?佯攻西安城,實攻臨淄?”鄧禹總結,“可娘娘不是說,要先打西安城嗎?”

“不錯。”郭聖通道,“但最要緊的還是時機,故而,前期謠言傳的越廣越好。”

“妙哉!張藍天性如此,只怕會嚇得夠嗆。這一驚一嚇,便是要亂了!”鄧禹鼓掌道。

“可爲何要佯攻臨淄城?”耿純皺眉問。

“西安城兵強,若攻打臨淄,西安城的張藍定會率軍來襲。此時耿弇將軍腹背受敵,怎能喘息?”耿純道,“不妥,不妥啊!”

“耿將軍忘了?娘娘方纔說了第一條,造謠嚇住張藍。”鄧禹提醒道。

“可,區區謠言而已。怎能讓七尺男兒……”耿純想不通,“那張藍縱是不堪,也不至於如此啊!”

“謠言只爲西安城亂,”郭聖通道,“讓耿弇將軍麾下將士日日去西安城下叫戰,纔是這是重點。衆人都知,耿弇將軍的目標是西安城。那麼臨淄城便會穩住,待西安城守將與耿弇將軍正式交鋒時纔會前來援助,是否?”

“自然是的!”耿純道,“敵動我動,這本就是兵法!”

“這便對了,衆人都在等着西安城與耿弇將軍交手,而耿弇將軍突然棄西安城而攻臨淄。臨淄方面,卻在等着去援助西安城,多半沒有準備守城戰。只要耿弇將軍兵至臨淄城下,臨淄城守軍多會慌成一團,以耿弇將軍之勇,拿下臨淄也只是片刻功夫。而拿下臨淄後,之前的佈局中的謠言便如最後一根稻草壓在張藍身上。如此,西安城必破。此戰——”她看向若有所思的二人,胸中頓生萬千溝壑,“必勝!”

步步陷阱,環環相扣。一箭雙鵰,瞬時一盤死棋便爲活局。

耿純心頭一震,萬千感概皆化做一個大禮。他重重磕了下去,心頭激盪:“興北地者,娘娘也!我北地大造化,竟出了娘娘這等巾幗!”

————

耿弇左盼右盼,盼到的書信並不是來自劉秀,而是來自雒陽城。

耐着心性,他看完手中之信。

耿弇能走到如今,並不是傻。前面已然說過,在劉秀的雲臺二十八將中,耿弇算是唯一一個打仗從來不用劉秀指點,且幾乎是百戰百勝的奇才。

因而,手中之信,只一遍,他便立刻領會了其厲害之處。

看罷信簡,他心頭早已穩了下來。再觀耿純與他的私信,不由感慨:“奇哉。此心計,陛下亦不若也!”

他將兩信細細燒掉。又細細想了會兒,便走出大營:“傳令各營將領,至大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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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後。雒陽城。

“捷報,捷報!”侍衛在宮門前翻身下馬,掏出金牌,“讓開,讓開,姚城大捷!”

宮人聞言,無不喜形於色。

長秋宮。

郭聖通將那捷報細細看遍,方笑道:“陛下果然厲害。大人辛苦,先下去歇歇腳吧。”

她又命小黃門:“速請耿將軍同鄧大人來長秋宮,言:陛下姚城大捷!”

“諾!”

待閒雜人等皆退去,葵女方上前一步:“娘娘。”

“陛下果然厲害,”郭聖通哂笑一聲,“你看看,他竟以百對一,果真厲害之極!”

葵女低頭去看那捷報。只見上頭道劉秀在姚城,對龐萌圍而不攻,十餘日後,龐萌終於忍不住攻打姚城。而姚城守將早已得知劉秀在姚城六十里外。便各個士氣激昂,誓要讓劉秀看到自己的本事。龐萌自然便被這姚城守軍消耗了大多精力。而劉秀此時也未閒着,他趁龐萌在同姚城守軍血拼時,調來了吳漢、王常、蓋延、王霸等多位大將。

龐萌哪裡想得到劉秀竟是在他身上下了大本錢,不僅把蓋延調來,還將在蜀地同公孫述僵戰的吳漢,南延攻打趙王的王常,王霸等人都叫了過來打他。

別說龐萌同姚城守軍血戰消耗了多少力量,便是他沒同姚城守軍耗戰都打不過這些武將。於是,結局自然是註定的——龐萌只能如敗家之犬倉惶逃往郯縣去投靠海西王董憲了。

劉秀等人自然跟上,輕鬆就將董憲和龐萌打的屁滾尿流,最後被吳漢殺了。

葵女看完這等戰術,亦有些不齒:“陛下……陛下當真非凡人也!”

郭聖通點了點頭:“陛下非凡人,陛下功在千秋。長江、淮河、山東一帶由此皆重歸我大漢。可喜可賀!”

正說着,鄧禹同耿純也來了。

耿純一來,便大喊:“娘娘,娘娘,西安城和臨淄城破了!娘娘!不得了,這破城竟只用了半日啊!”

郭聖通大驚:“竟只用了半日?”

鄧禹淺笑:“諾,因那張藍聞聽臨淄城破,便倉惶棄城而逃了!”

這次耿純也不覺得鄧禹刺眼了,他大笑:“正是,正是,那張藍匹夫,竟因耿弇將軍之惡名,嚇得在西安城修築工事!當真笑死個人。”

郭聖通聞言也是沉默:“我只以爲西安城守軍聽此惡名,會有人棄逃。卻不想,張藍竟是如此……我端知道他無用,卻不知竟是如此無用。”

耿純抽出信來:“娘娘,伯昭這次對您服氣了!這是寫給您的信簡!”

葵女接過,郭聖通卻並未看。要知這耿弇卻不同於耿純,他這信無非是寫些感激之言。並不會立刻對她效忠。她笑道:“二位不知道吧,陛下姚城大捷了!”

————

漪瀾殿偏殿。

“八子!八子!”阿梅匆匆而入,“八子,宮外來人,說姚城大捷!”

許八子擡起頭來:“什麼?姚城大捷?那麼。陛下便要回來了?”

“是呢,”阿梅喜極而泣,“八子,您終於要熬到頭了。”

許八子喜極,剛要說話,卻又立刻伏身乾嘔起來。

“八子,這事兒瞞不得了,”阿梅立刻上前爲她輕輕拍打背部,“陰夫人已然主意到您了。”

“我知道,”許八子擡起頭來,“如今已然深秋,我這雖然才一月餘,肚子也能掩得住,但反應卻太大了些。陰夫人,她不是很好心的把她份利中的魚肉之物都賞了給我補身體麼?”

阿梅聞言也是一陣神傷:“不若,不若再求求皇后娘娘?”

許八子這孕事反應本就比常人來的更猛,偏陰麗華還叫人送些腥羶之物給她,讓她‘補’身體。可憐許八子一頭要歡天喜地的謝恩,一頭還要在陰麗華派來的宮人眼底下,努力壓住反胃之感,一口口將那些腥羶之物慢慢吃下去。

每次吃後,她都大吐一場。沒當着那宮人面吐出,已然是用盡全力了。可憐幾日下來,許八子不僅瘦了許多,還憔悴的不成樣子。

此時阿梅的話,讓許八子眼前一亮。但很快,她又苦笑道:“不必,陛下便要回來了。那位,也是個明哲保身之人啊。”

“明哲保身?”阿梅不解了,“她乃皇后啊!”

“皇后又如何?”許八子笑道,“她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斷不會爲了我這種人去得罪陰氏。能給我那麼多財物已然算是足夠仁義了。畢竟,她並未欠我什麼啊。”

看着阿梅不解的眼神,許八子便解釋道:“聰明的女人永遠不會讓男人在新歡同舊愛中做一個選擇。因爲無論結果如何,男人心頭都會有一根刺。聰明的女人,只會用盡一切方式,永遠不讓男人去面臨這個選擇。”

“阿梅,能在這漢宮活下去,且出人頭地的女人,都是不簡單的啊。”許八子輕嘆一聲,眼神卻亮的嚇人,“我如今,只要忍耐,姚城既已大捷,想必回朝之日便在眼前了!”

————

可惜,許八子的算計卻落了空。

一晃十餘日過,這漢宮中無人不知,劉秀姚城大捷後便率兵去攻打劉永了。

而此時的許八子,較之十餘日前,更加憔悴。

“八子,八子。”阿梅泣道,“若再無辦法,孩子,孩子如何是好?”

許八子知道,若她再不想出辦法護住腹中孩兒,那麼或許等不到劉秀回朝之日,她便要失去這個孩子了。

沉思良久。她終於道:“阿梅,扶我去漪瀾殿。”

“八子?”阿梅大驚。如今漪瀾殿三字在她心頭已如惡魔。

“皇后娘娘臨盆在即,我要去煽動陰夫人,讓她帶着我去長秋宮同皇后娘娘問安,”許八子流下淚來,“對不起了皇后,也只有如此,我的孩子才能活下去。對不起!”

————

此時正在長秋宮輕撫腹部,幻想着半個月之後孩兒降世的郭聖通並不知道,一場變數在這看似一片安靜的漢宮之中悄悄醞釀。

而遠在河北的陰興,終於在幾乎走遍河北之時,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俯□,看着那身穿舊衣的芳齡女郎:“請問,你可知道郭江?”

那少女柳眉倒豎,做出防備的樣子:“你是何人?爲何問我阿兄?”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有沒有發現我的文章改名字了?雖然普通了點兒,但幸好還不算惡俗對吧?(快來說對!::_

另外,今晚的章節中,寫了很多戰爭謀略,不知道親們是否喜歡這種風格,如果不喜歡以後就不寫那麼多篇幅了。如果喜歡#^_^#

姚城之戰真的就是這麼打下來的。這一點貓沒有黑劉秀,他就是叫了一羣人揍龐萌一個,然後再去一起揍董憲。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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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仙人掌和睡神木子,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