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接連幾聲驚雷,轟隆轟隆的震得人耳鳴目眩,梅山人事局的大樓上亂成一片,所幸出於五一放假,加上大雨,連大街上都沒有幾個人,不然依照梅山人愛瞧熱鬧的習性,這會人事局早就會被圍得水泄不通。
李金昊喊了幾聲制止不了混戰,就罵了一句,自己下了樓:“打吧打吧,打累了就不打了,最好打死打殘幾個,****你們媽的!”
李金昊生出了一種無力感,他也不管楊景舉在樓上歇斯底里的喊叫自己管好公安局的人了,進到車裡點了一支菸,又罵了一句:“你媽bi,你怎麼不管好你人事局的人!”
“老子管了受氣,不管也受氣,拿檔案不對,不拿也不對,真是麻桿打狼兩頭爲難。”
刑警們畢竟和人事局的工作人員戰鬥力不在一個級別上,楊景舉看到李金昊到樓下躲進了車裡,心裡惱怒,將辦公室門鎖上打了一個電話,然後端起了茶杯隔着窗戶看外面,心說打吧打吧,讓你們全都回家餵豬去!
李金昊一根菸還沒吸完,就接到了李顯貴的電話:“金昊,人事局的事情領導很生氣,你趕緊解決,我這攤子還沒散,等你來走圈呢。”
李金昊這會哪還有心思喝酒:“李部,人事局一幫傢伙也太混了,對着我們兄弟吐唾沫,這事鬧的。”
“好,別的不說,你帶人離開,快點,回頭,領導會處理這事的。”
李金昊知道李顯貴說的領導就是縣長陳飛青,李顯貴掛了電話,李金昊心說你早幹嘛去了,不過既然李顯貴說陳飛青會過問這事,自己就不擔心回去沒法給何浩英交待了,瞧瞧樓上,估計警隊的一干人這會也出夠了惡氣,李金昊就拿着開了警車上的喇叭喊:“收隊!”
陸一凡早打了一個痛快,原本還想趁機給楊景舉那死胖子來幾下的,這會聽到李金昊的喊話明白沒有了機會,十幾個刑警拖拖拉拉的到了樓下,剩下了樓道里十幾個滿是傷情的人事局成員,李金昊也不下車,在喇叭裡喊讓刑警們上車回局裡,楊立冬聽了到了李金昊車子跟前說:“李隊,局裡交待的任務……”
“別廢話了,這事都鬧成這樣,還什麼任務?今天這責任是你擔還是我擔?”
楊立冬沉默了一下,陸一凡緊跟在楊立冬的身後,看着車裡一臉嚴肅的李金昊,忽然就問:“李隊,我們三個可是奉了何大隊的命令來調取檔案的,這局裡的任務沒完成,被人事局的人放了鴿子,咱們弟兄十幾個就這樣走了,今後刑警隊出去還怎麼執行任務?”
李金昊皺眉看着陸一凡:“你什麼意思?”
陸一凡看着李金昊,心裡憋得一股氣忽然的就按捺不住了:“李隊,兄弟們被圍攻,你來了,原本想你能爲哥幾個撐腰的,可是到了這會弟兄們都在雨地裡站着,你卻在車裡坐着,你這隊長的位置一是領導賞識,二來也得靠底下警隊裡的弟兄們幫襯,今天要是這樣走了,你不怕兄弟們寒了心?”
陸一凡一說,幾個刑警就在嘀咕:“是啊,我們刑警隊怕過誰?我們執行任務的反倒被侮辱,就這樣走了,今後還怎麼出去幹事?”
李金昊有些惱羞成怒,推開車門說:“誰被侮辱了?你們將人事局的人打成什麼樣?我這會還想怎麼回去給局裡解釋呢!”
“那是他們自找的!”
“對,全都帶回去審訊一下,****,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對抗刑警!”
“是,我們是有任務的,不是私人恩怨!”
李金昊站到了車下,雨唰唰的下着,他看着已經被雨水淋溼了衣服的警隊隊員,心裡懵然又想起了李顯貴的話:“領導會處理這事的。”
是的,自己是警隊的一員,可自己副隊長的職位是怎麼來的呢?
沒有上司的支持,沒有領導的賞識,誰知道自己李金昊是誰啊?這個副隊長的頭銜能落到自個身上嗎?
任務?執行的任務不也是上司領導命令的?
李金昊鐵青了臉,一字一頓的說:“回去!”
楊立冬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那我們的任務……”
“我說回去!”
正說着話,門外駛進來一輛印着檢察字樣的警車,車子停住,下來兩個人,一個是檢察院的郝愛民,一個是趙興雲,趙興雲撐着傘撇嘴說:“瞧這雨下的……李大隊,你們公安局的可威風啊。”
李金昊問:“這下大雨,還是五一,你們檢察院的跑人事局幹嘛來了?”
郝愛民笑:“李隊,我值班呢,接到舉報說有公安局的人在人事局濫用職權,就過來瞧瞧。”
“哪是濫用職權,郝科,你看,樓上那些人明顯的是被打了,這公安局的怎麼成了橫行霸道的莽夫……”
“說誰呢!”陸一凡發問。
趙興雲看着對自己瞪眼的陸一凡眯眼:“說你怎麼了?你沒打人?”
楊景舉這時帶着人從樓上下來,伸出手和郝愛民一握,指着楊立冬陸一凡幾個說:“懂法的人來了!這些人簡直就是土匪,到了人事局胡作非爲胡攪蠻纏,你看看,把我們的人打的鼻青臉腫的,你瞧我們的人,像是遭到搶劫一樣……”
人事局的人捱了揍,這會有檢察院的人在,藉機就對着刑警們謾罵起來,陸一凡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登時說:“這純粹是顛倒黑白!你們阻撓我們辦案在先,這會倒是成了被害者!”
趙興雲用傘柄指着陸一凡說:“你誰呀?蹬脖子上臉的,你剛剛打人沒有?你就說你打沒打人!打人還有理!打人就是不對的!你懂不懂法律!我看你就是混進公安隊伍裡的害羣之馬,什麼玩意!丫的!”
陸一凡猛地瞪着趙興雲,趙興雲也瞪着陸一凡:“小樣,你這樣的不是瀆職纔怪!老子專門治你這種孬貨!”
陸一凡一聽就罵了一句:“你丫的!”趙興雲眯眼說:“傻逼!”
陸一凡頓時惱火,要往趙興雲那邊撲,楊立冬幾個將陸一凡拉住了,趙興雲嘴裡就冷笑,郝愛民看着李金昊說:“李隊,無風不起浪,你看,是不是先離開,這樣,有事大家回頭坐下慢慢說?”
“好吧,看在檢察院同志的面子上,讓他們先走,”楊景舉的話一出,李金昊就對楊立冬幾個說:“上車,回去。”
楊立冬遲疑着,李金昊又喊了一聲:“回去!”
“瞧見沒,無組織無紀律,公安局真是該好好清理一下隊伍了,別兩隻腿的都能進,這樣,我們怎麼能保持司法隊伍的純潔性?滑天下之大稽!”
趙興雲冷嘲熱諷的話讓幾個刑警怒目而視,趙興雲將傘一合,往地上唾了一口,伸手指着那幾個刑警說:“看什麼?不服?你們警號多少,看我遲早不廢了你們……”
“廢你媽!”陸一凡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箭步過去對着趙興雲就是一拳,將趙興雲打的滾在地上,趙興雲的嘴角立即就流了血,趙興雲哀嚎一聲,從地上起來就要往陸一凡身上撲,陸一凡對着趙興雲的肚子又是一腳,將趙興雲踹的再次倒在地上,趙興雲再次跳起來,對着陸一凡衝過來,幾個刑警過來形成了人牆,將陸一凡和趙興雲給阻隔開了,趙興雲嘴裡就不停的罵,打不着陸一凡在幾個刑警身上捶,陸一凡伸手就要脫警服的上衣,對着趙興雲罵:“****全家女性!你嘴裡再不乾淨,老子今天這警察不幹了,也要先廢了你!”
場面頓時更加混亂,人事局的許多人這會倒是置身事外的開始瞧熱鬧,楊景舉心裡冷笑,嘴上對着李金昊和郝愛民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
正在這時,從大門外又駛進來三輛警車,當先的一輛防暴車還沒停穩,車上就跳下十多名全副武裝的防暴特警,第二輛警車上下來的卻是十多個巡警,李金昊一愣,跑步過去,對着最後一輛警車上下來的人立正,敬了個禮說:“報告局長,刑警李金昊正在執行任務,請指示!”
來的人是梅山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高建民。
高建民的忽然到來讓李金昊十分的惶惑,楊立冬一干人也跑步過來,站好隊形對着高建民敬禮,防暴隊和巡警也排隊站好,高建民回了個禮,視線從李金昊和刑警隊員臉上掃過,問:“稍息,任務完成了嗎?”
李金昊一時語塞,高建民的視線就看着楊立冬,楊立冬上前一步,啪的敬了個禮,大聲說:“報告局長,刑警隊員楊立冬向你彙報!”
“講。”
“我和警隊陸一凡金國棟受何浩英大隊長的命令來人事局調查檔案,所持手續完備,文明出警,但是遭到人事局的無禮刁難和數十人的圍攻,其中我們警隊人員還被人事局的相關人侮辱,因此有了身體摩擦,請局長指示!”
高建民看着憤憤不已的陸一凡,再看着李金昊,問:“李金昊,警察條例第三十五條什麼內容?”
李金昊一聽,雖然冒着雨,但是仍覺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警察條例第三十五條規定,拒絕或者阻礙人民警察依法執行職務,有公然侮辱正在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的、阻礙人民警察調查取證的、拒絕或者阻礙人民警察執行追捕、搜查、救險等任務進入有關住所、場所的、有拒絕或者阻礙人民警察執行職務的其他行爲的,處以治安拘留,以暴力、威脅方法實施前款規定的行爲,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高建民沒等李金昊回答,走到防暴車前拿起了擴音器的話筒說:“全體幹警聽令,我命令,即刻起,李金昊予以停職,各警力封鎖人事局所有通道,禁止任何人出入,對現有在場人員,除副科級以下幹部實行強制措施,如有違抗,以暴力襲警論處。拿下!”
“是!”
防暴警、巡警和刑警們登時喊了口號,迅速的開展了行動,人事局的人這會傻了眼,而李金昊登時面若死灰,卻沒有人看他一眼,楊景舉急忙往高建民這邊走了過來,嘴上笑:“高書記,高局長,你這樣,經過縣裡領導同意了嗎?你經公安局局長辦公會議通過了嗎?你這樣做,今後大家都很難相處啊。”
高建民看着楊景舉回答:“但凡涉及重要案情,公安局長有權做出相應的應急決定,可以事後再向局長辦公會和公安局黨委彙報,包括向上級主管領導主管機關報告,”高建民說着看着郝愛民和趙興雲:“我說的,是不是符合有關法律法規?”
高建民之前在檢察院那會就是郝愛民和趙興雲的上司,這會他更是梅山司法系統的領導,如今調兵遣將的氣勢如虹,郝愛民和趙興雲哪裡還有話說。
就在這時,樓上猛地傳來“咣噹”一聲響,楊立冬叫了一聲:“有情況!”就往樓上跑去,幾個刑警隊員緊隨其後。
但是楊立冬幾個還是反應慢了,梅山人事局每個樓層都是有鐵柵欄隔斷的,鐵柵欄上安裝着防盜門,這會所有的防盜門已經被人鎖上了,陸一凡在樓層下面就對着楊景舉喊:“楊副局長,請你交出鑰匙!”
楊景舉故作沒有聽見,就在陸一凡剛剛對着楊景舉喊出這句話之後,四樓上有幾個房間忽然閃現了火光,有人就驚呼:“不好,有人縱火!”
“檔案室着火了!”
高建民冷眼看了一下楊景舉,伸手一揮,那十多名防暴警拿着器械就開始攀沿樓體,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四樓上,有的開始破門救火,有的開始排查樓層。
這時,樓下一個巡警喊道:“樓頂有人!”
果然,有個人正順着下水管道往下溜,防暴警立即奔赴到了頂樓,那個無所遁形的人心裡一慌,手一滑,就從上面往下掉,嘴裡慘叫聲,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脖子扭斷了,臉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歪倒一邊,一動不動了。
離得最近的巡警趕過去一看,這人七竅流血,已經死了,楊立冬遠遠的瞧過去,這個摔死的人,正是一去不復返的人事局檔案員王亞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