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 門第

二人並肩漫步在林間花下,微微松柏的氣息自身邊人而來,呼吸可聞,她一時間有些暈暈的,兩輩子以後也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想到兩輩子,便想到他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那處於萌動期的心意忽然就冷了下來。

先不說修士幾乎不會與凡人嫁娶,就是她是凡人,身側這位貴公子,他上官家的門楣比爹爹只是六品工部小官的雲家要高得多,他們倆也是絕不可能的。

這樣想着,心頭有些微澀意。聽得遠處雲瀾的笑聲傳來,雲妙道:“我去看看那小淘氣在做什麼?”說着自然地抽回了手,腳步微急地朝雲瀾的方向走去。

上官衡微怔之下,只覺手上空落落地,但笑容不變,應了聲好便跟着雲妙並肩而行。

雲瀾正在繞着樹亂跑,追着靈活蹦跳在花樹枝葉間的小雪。雲瀾跑得氣喘吁吁,偏小雪這精猴子每當雲濤追不上的時候,它還要故意停下來歇一歇,做個怪模怪樣的鬼臉逗雲瀾。

雲中飛負手站在一邊看着這一童一猴嬉戲,面帶微笑。

雲妙走過去喚了一聲,雲瀾和小雪纔算消停,卻見地上落英繽紛,瓣瓣殘紅,正是這兩隻追鬧間殘害的海棠花。

雲妙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向上官衡道:“我弟弟太淘氣了,可惜了這些花兒。”

上官衡笑道:“無妨,這海棠花林久無人賞,如今倒是添了些人氣。”

幾人又看了一回花,見夜已深,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雲家人走的時候,卻見車內已經是擺了好幾壇酒,還有一小盒子,打開一看是幾樣玩具。想也是給雲瀾的,雲瀾驚喜不已,卻是忍着才能不伸手去拿出來看看。

雲妙回身看向上官衡,“子平,這…”

上官衡微笑,“些微薄物而已,小妙何必客氣。”

說着指指自己的馬車,“恰好我在莊上也住了許多時日,該回城中了,正可以和你們同路。”

雲妙眨了眨眼,“…也好。”

上官衡又以雲家車內擺了酒罈爲由邀雲家衆人上自家馬車,雲中飛便道他不介意親自看着酒罈,反正也是給他的。雲瀾很喜歡那舒適的馬車,暗中拉拉姐姐的衣角,雲妙想了想,便點頭應了,帶着雲瀾與上官衡同坐一車。

一路兩個時辰過得很快,車行至雲府門口,上官衡道:“正該去拜見雲伯父伯母。”

雲妙早猜到他會這麼說,便大方地請他進去。

雲晨自然是不在家中,瑞娘瞧着面前俊美無儔優雅有禮的貴公子,初見也爲之震憾了一下。回過神來忙道:“上官公子請勿多禮,快請坐。”

問了幾句當年別後的情況和少少兩句大略模糊的話,比如,“家中可好?”“在哪裡讀的書?”

“兄弟有幾個?”之類的,瑞娘就有點詞窮,其實面對身份高的人,她也有些微的怯場。

上官衡只略坐了片刻,便稱今日來得冒昧,只是剛剛聽說雲家也來了京中,想着當年伯父伯母救助之恩,便先過來給二人請個安。

瑞娘心裡覺得這孩子身份雖貴倒是不忘恩,不由得好感倍增。熱情地留他在府中用過午飯才送他離去。

回過頭來拉着自家女兒的手,左看右看,怎麼都覺得嬌俏可愛,心想若是自家老爺的官位再升個兩品,只怕這上官衡還真就能變成我的好女婿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家女兒若存了這心思,可是註定會傷心的。

瑞娘小心翼翼地道:“聽人說這京城高門,數得着的有六大家族,其中之一便是這南鄉公上官家,上官衡的爺爺上官良便是南鄉公,當年是先皇登基時的佐政大臣之一。上官衡的爹上官壽是上官良的三兒子,官居禮部侍郎,二十年前可是有名的少年探花郎。其餘上官家位居三四品的都有五六位。上官衡在家是老四,身爲最小的兒子,上面還有兩位庶兄。”

見自家女兒那懵懂的小眼神,瑞娘心中微嘆,接着說道:“聽說上官家的老夫人最喜歡這個孫兒,愛如珍寶。還有宮裡那位上官貴妃,也是最喜歡這個侄子的。因他人物清貴,好些高門貴女都打着主意要嫁呢。”

停了停,見女兒並無異樣的神色,心下鬆了口氣,“這孩子倒也實心實意,十多年前的事還記在心裡,大老遠的還送你們回來。”

雲妙點點頭道了聲是。心想老孃這言外之意就是你別想多了,人家這是在還十多年前的恩情呢。

瑞娘很滿意閨女的懂事,若是象那等起了心思哭死哭活地女兒家自己可就要愁死了。

雲妙歪頭笑道:“孃親咱們家不過初來京剛兩月,你都知道這麼多事啦?”

瑞娘捏捏雲妙的小臉,也笑道:“還不是大都是聽你高家伯母說的,還有一些是去你爹同僚家中拜訪聽來的。”其實還有好多八卦狗血秘聞軼事,有些實在不適合未出嫁小女兒聽的,也就很少提起。

雲妙點點頭。瞧着瑞娘臉上似有微微的變化,似乎皮膚細膩了些,氣色也紅潤了。心想我那回春丹開始生效了。

瑞娘卻是看着女兒的膚色也順眼了許多,心想等再過個十來天,我就可以帶着小妙出門作客了。京中好人才的公子多的是哩,一定能給小妙挑個好的。

雲妙回了自己房裡,卻瞧見張奶孃躲在裡間角落裡暗自垂淚。便問道:“奶孃這是怎麼了。”

張奶孃忙擦擦眼,強笑道:“回小姐,老奴沒事,就是迷了眼。”

雲妙想了想,這些天有從老家府裡上京來送信的,莫不是張奶孃家裡有了什麼事兒?

“奶孃可是家中有事兒,便和我說說,興許我還能幫得上。”

張奶孃眼睛一亮,這才把事情說出來,卻原來是她家中一兒一女,兒子二十了,最近剛剛娶了媳婦,女兒黑妞十六了,卻還沒定親,因爲生得黑,個子又壯,去說親人家都嫌棄,因此在左鄰右舍間傳爲笑柄,這黑妞一氣之下就吃了耗子藥,幸而那藥不知放了多久,早就沒了效,黑妞只是拉了兩天肚子便又活蹦亂跳的了,卻整天窩在家中不願見人。本來自家人體諒一下也就罷了,偏那新媳婦是個多事眼淺的,時常在家裡連諷帶刺,摔摔打打給臉子,現在家中是諸事不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雲妙略一思忖,笑道:“原來是這事,奶孃莫急了,…孃親一直說要給我添幾個丫頭,我嫌麻煩就沒要,不然讓黑妞上京來,在我這院裡吧,…就是可能當不了大丫頭。”

張奶孃喜出望外,感激地直搓手,“哎呀,那感情好,我家黑妞那長相,老奴哪敢指望當什麼大丫頭,能來府裡燒個火掃個地都是極好的。謝謝小姐。”說着便跪下給雲妙磕頭,雲妙忙扶起她來。讓她去看看那送信的人走了沒,自己便去把這事跟瑞娘說了,瑞娘聽了也不作難,叫來於嬤嬤吩咐了幾句,於嬤嬤自去辦事不提。

眼見得雲妙的膚色越來越淺,瑞娘一邊忙活着出門作客惦記着給兒子相個媳婦,一邊張羅着給女兒打首飾裁新衣,準備讓女兒靚麗亮相於衆家夫人面前。

雲妙自己也在忙,忙着煉製靈寵丹,小雪三天就得一顆靈寵丹,雖沒了也能用其它果子代替,但那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人,彷彿會訴說着委屈一樣,讓雲妙心裡實在不忍,只好一次多煉些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