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人羣

瑞娘帶着的那個婆子身高體壯,孔武有力,專門爲雲妍準備的,因着這些時日以來,雲妍的言談舉止很有些朝歪路上去的意思,因此帶個婆子來以防萬一。

瑞娘帶着女兒們,面上帶着得體的微笑,秀麗面容上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她雙目顧盼着尋找熟悉的夫人們,好趕緊展開此行目的。

終於給她看見一位工部郞中的夫人正在一處亭中和三五位夫人談笑。立時眼前一亮,邁步走上前去,與那夫人見禮。那位夫人見過,又給她引見旁邊的夫人們,倒都是家中相公爲五品官的,家世並沒高出雲家多少。

夫們見過之後,便是小姐們,那些夫人也都帶了女兒,數數共有六七個十五六歲的的少女,都是溫婉乖巧地跟在自家母親身後。看上去其中應該也有庶女,因爲嫡庶的衣着明顯要差着一個等次。小姐們也是由各自母親介紹着給衆夫人見了禮。在這種場合,大家除了有特殊目的,一般都不給見面禮,人太多了也給不起啊。

因此衆夫人也就是口頭誇讚一番就算。若是哪位夫人突然賞給小輩一樣見面禮,那就暗示這位小輩被看中了,若是接下,多半會有媒人上面提親,若是婉拒,那也就表明了自家的態度是不同意的,雙方也就作罷。

你見我,我見你的就用去了一柱香的時間,瑞娘觀察了那些少女,其中倒有幾個生得尚可的,可惜神情顯得有些木訥,一起到自家兒子那般人才,真心覺得不配,而觀這幾家夫人的面相,也都有些平庸,估計家中的兒子也好不到哪兒去,便有心想轉移戰場。正在想借口之際,眼角忽瞥到高夫人帶着兩庶女緩步而行,忙告了罪,上前去打招呼。

高夫人是頭一次見到長大後的雲妙,見雲妙頭梳雙掛髻,臉型小巧而飽滿,膚色帶着些淺淺蜜色,又透着健康的粉紅,五官清麗,目光清澈如水,頭上是套淡粉色紅玉的首飾,雖不貴重卻也精緻協調,身穿合體的留仙裙,舉止間大方自然,透着嫡女的氣度,將那三個庶的都比到不知哪裡去了!

不由心下暗暗點頭,心想怨不得雲夫人花血本給閨女置辦這麼奢侈的衣裝,若是自己有親閨女生成這般,也要咬牙置辦啊。

高夫人拉着雲妙的手誇獎了半天,又取下手腕上一個玉鐲給雲妙戴上,雲妙心中一跳,正要婉拒,卻聽高夫人道,“好孩子,快拿着,這是補上次的。”

意思是這見面禮可沒有特殊含義的哦。

瑞娘輕輕點了頭,雲妙才謝過收下。

一邊的雲妍看那玉鐲可比上回高夫人給自個兒見面禮時的一對銀鑲水晶的釵強多了,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絹帕,垂了頭看向地面。

高夫人笑道:“咱姐妹去那邊荷香榭看看吧?好些熟人都在哩,這幾個小的就讓她們自己逛逛去,一會兒讓她們到荷香榭那邊找我們也就是了,妹妹你看如何?

高夫人帶這兩庶女來宴會純屬盡當家主母的義務,因此就放羊吃草了。

瑞娘卻有些不大放心,不過看到自家女兒因爲方纔見禮太多,神色有點怏怏的,便道:“也好,小妙,妍兒,你們小姐妹們自己逛一會兒,便到荷香榭了,切記不可淘氣生事。”

又使了個眼色給身邊婆子,那婆子便隨在了雲妙雲妍身後。

高夫人和瑞娘邊說着話邊向西邊荷香榭去了。

高家姐妹因和雲妍熟悉一些,身份又相同,故而跟雲妍很快就談到了一起,相約去觀魚池去看魚,雲妙看了高家姐妹一眼,又看看雲妍,心底嘆了口氣,真心不想和這些人呆在一起,便道:“你們去吧,我覺得有些累了,要到那小亭中歇歇。”

雲妍覺得自己能跟高家姐妹談得來,而云妙不行所以才妒忌,便笑着答應,自同高家二女去了,那婆子自然雙目灼灼如臨大敵地跟在後面。

雲妙帶着蘭兒來到湖邊,尋了處大樹下的石凳坐了。

涼風從湖上吹來,花葉微傾,帶起陣陣荷香,雲妙深深吸了口氣,方纔見禮時的心煩,此時彷彿滌盪一空。

那迎面而來的風中,竟有一絲極微弱的靈氣。

雲妙放出神識在整個荷花鋪就的湖上掃過一遍,卻是沒有發現什麼天材地寶,想來這凡間草木若是生長得好,也會有些造化賦與的靈秀。

卻在無意中聽得了回春丹三個字。

雲妙心中一動,便着意傾聽,原來說話的兩個人都是三四十左右的貴夫人,正坐在一處小亭中,亭邊侍立着她們的侍女,她們所在的小亭離雲妙約有五百步,若從視線上看是看不到彼此的。只有雲妙用神識才能看到聽到這二位之間的小聲談話。

“趙夫人,都是這麼多年的老姐妹了,何必藏着掖着,我看你這突然年輕了十歲的模樣哪象是吃了什麼上好的補品,應該是那價值千金的回春丹吧?”語氣充滿着羨慕。

“哎呀,瞧你精明的,讓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是我家大兒子弄來孝敬我的。開始也沒當回事,當天服下,第二天起來都嚇了我自己一跳。”

以手撫面,心花怒放,哪個年華將將老去的婦人不想青春重來,從四十變爲三十,本來都難見一面的相公也來正房中安歇了好幾夜,讓家中妯娌們羨慕妒忌的呀,而相公那些三十上下的姨娘們從此都歇聲息氣,別提有多爽快了。

“趙夫人就是好福氣啊,兒子也有本事。我家相公倒是捨得花千兩給我也弄一粒,可惜去得晚了,早被那貴人們搶去了。聽說連皇后娘娘都服下了這回春丹,果然變得年輕水嫩,將那受寵多年的上官貴妃和柳貴妃都比下去了呢。”一個看着二十來歲的少婦,天然就比三十多的黃臉婆有底氣啊。

“是啊,我也聽說了,似乎宮中的風向都有些個變化了呢。”

“哎,可不是,我還聽說其實那上官家和柳家也弄到了回春丹獻給宮中貴人,只是都不敢用罷了。”

“啊,這我倒沒聽說,既然有了,爲何不敢用啊。”

“還不是那瑞安伯府家那事兒鬧的。”壓低了聲兒,作神秘狀。

“啊?什麼事,快給我學學。”

“老姐姐,想是這幾天你都在別院住着,還不知道這京裡的新鮮事兒,…是這般的,那瑞安伯家裡是有名的沒有規矩,主母軟弱,瑞安伯又耳根子輕,家中的小妾們都反上了天,張狂的直把自己當正室了,那瑞安伯夫人孃家早就不忿,這回聽說了有回春丹,便花了銀子買了來送給瑞安伯夫人,也是盼着瑞安伯夫人能爭點氣,誰知伯夫人還未來得及用,便被一個最得寵的小妾知道了,便買通瑞安伯夫人房中的僕婦,把那回春丹偷了來,自己着急忙慌地嚥了。”

“哼,這都叫什麼事兒呀,若是我們府裡有這般的小賤人,早就一頓亂棒打死了,那瑞安伯夫人也太無用了!”

“哎,我的老姐姐呀,好戲還在後頭呢,管教你聽了解氣!…那小妾當時以爲自己第二天定會變得年輕貌嬌,誰知第二天起來一看,我滴個天兒啊,那滿臉的紅點啊,又痛又癢,不但沒年輕,反是毀了這張臉了,請大夫來看,開了許多藥也治不好,不過三五天,那臉上就發膿流水,跟鬼一樣嚇人,瑞安伯只見了一回,就嚇得再也不想照面,派人把小妾貼錢發賣得遠遠的,…那人牙子也看不上這樣的,到了手裡不過捱了幾日,一條命就斷送了。”

“該有此報!不過這卻是怎麼一回事啊?難道那回春丹…”

“哎,老姐姐你就沒聽說麼,傳說那神藥娘子曾經說過,回春丹只配正室,正室用了,青春永駐,小妾用了,腸穿肚爛!”語氣那叫一個解氣啊,這神藥娘子真是個妙人,可惜就是做的丹藥太少了。千金一粒都是有價無貨啊。不然你說跟同齡姐妹站在一處,看着人家硬是年輕了十歲,自己這張老臉可往哪兒擱啊?